017 危機

  馬嫣翎見楚江梅的臉色越來越差,甚至連站都不怎麽站得穩了,此時此刻,她怎會還不明白,楚江梅恨她,竟然真的恨到了想要她死的地步。


  “為了讓我死,可以殺人放火,可以和賊盜勾結?可以連良心都丟了嗎?”馬嫣翎不敢相信地問道。


  楚江梅慌張的道,“我沒有!”


  “那徐桂為什麽要去找你?”馬嫣翎問。


  楚江梅語塞,急的直跺腳,淚水奪眶而出,終於一口道出:“他沒來找我,是我去找他的!”


  話音落下,喧嘩的街麵變得一片死寂。


  楚江梅哭道,“當時,你和大哥在‘隆興’商會門前說他是個人販子,我……”


  “你就去找他了,想他把我賣了?”馬嫣翎道,心裏失望到極致。


  楚江梅害怕的想要跑,可是前後左右到處都堵滿了人,她根本就無處可逃。


  圍起來的百姓一起高聲吼道:“狠心的女人,連自己的小姑子都不放過!”


  “這種人就該丟去侵豬籠。”


  “對,就該殺了!禍害家門!”


  ……


  一時之間,罵聲四起,吵吵嚷嚷,周圍良民抓起蔬菜水果雞蛋就往楚江梅身上砸。


  “住手,別砸了!別打了!”馬嫣翎於心不忍,闖了過去,一把抱住楚江梅,用自己的身體為她擋住這些砸過來的東西。


  “翎兒。”朱君澤看馬嫣翎擋了上去,也跟著跑過去,張開雙臂,用自己的身體護著兩個女人。


  “此事,我們上衙門說去吧。”馬嫣翎道。


  “不,我不去!”楚江梅道,“我什麽都沒做,我什麽都沒做!殺人放火的人不是我!”


  “二嫂,你醒醒吧,人死了!趙安死了,他的父母就磕死在你站的這塊土地上!是你害死了他們!”馬嫣翎晃著她的雙肩,字字句句撕心裂肺,她多希望楚江梅可以認清自己的錯。


  楚江梅擦了一把淚水,“我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情和我沒有關係……我恨你,馬嫣翎,是你陰魂不散,都是你。”


  楚江梅搖著頭,喃喃自語道,“不是我。那天晚上我就是想去看看徐桂他們是不是走了,如果沒走……我就讓他們把你弄出去賣了……我沒有殺人也沒有放火!”


  說著,楚江梅又頓了一下,突然地跪在地上,一身狼狽。


  馬嫣翎蹲在她的麵前,用衣袖幫她擦去臉上的髒痕。


  “我去的時候,碼頭上沒有人,一片黑暗,然後我就看到遠處有光,好像出了什麽事情,當時夜也深了,我也害怕,就想離開。”楚江梅帶著哭腔,聲音軟了下來,“可是,我又看到你來了,就又多等了會兒。”


  “之後呢?”馬嫣翎問。


  楚江梅眼中生出一種恐懼,她不敢去看朱君澤,而是把臉埋進臂彎裏,輕聲地哭泣起來,“景青出事了……景青……”


  楚江梅越哭越厲害,到後來,她便隻會說‘景青……’二字了,仿佛傻了一樣。


  不一會兒,衙門的人也來了,衙役將他們三人一起帶到了衙門,因為楚江梅情緒不穩定的緣故,此案並沒有開堂審理,而是押後。


  楚江梅暫時被拘留在衙門,縣令親自安排人照顧,又從城中請了最好的大夫過來看。大夫說她隻是驚嚇過渡,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


  馬嫣翎覺得奇怪,到底是什麽,會把楚江梅嚇成這個樣子……


  馬嫣翎心中還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兩個哥哥,便又請縣太爺托人去馬府傳信,把此事告訴了馬會長,希望父親可以出麵。


  自從當初馬嫣翎因朱君澤和馬家斷絕關係之後,馬會長對生意和兒女的事情也就越來越不上心,越來越冷淡了,後來幹脆在自家的院子裏修了一個大池塘,養了魚,每日以養魚釣魚,做飯洗衣為樂趣,再不過問別的事情。


  不管是好事壞事,到他那裏,都如同耳邊風,他根本就不聽。


  馬嫣翎著急地等著楚江梅醒來,好再問問馬景深的情況。


  朱君澤這個的時候已經暗中派人去打探馬景深的下落了。夜幕十分,派出去的人終於回來,匯報說馬景深就被綁在甘棠廟裏,對方安排了三十多個人守在內外,不讓任何人進出,但綁匪也沒有表現出什麽目的,沒與任何人聯係,更像是在等待什麽人主動找上門去。


  朱君澤點點頭,讓人暗中保護馬景深的安全,不要出麵救人。


  等華燈點燃,楚江梅終於醒來。


  馬嫣翎忙遞給她一杯水。


  楚江梅冷冷的掃了她一眼,“你對我這麽好做什麽?”


  “二嫂,以前有很多地方小妹也做得不對,都請二嫂擔待,現在我們需要一起努力,抓出凶手,救出兩個哥哥。”馬嫣翎道。


  楚江梅把水杯放在一邊,“水裏沒毒吧?”


  “之前我聽說大哥去了鎮江,後來你又說大哥被綁架了,這兩種說法,都是從你口中說出來的,到底哪一件是真的?大哥被綁架的真正原因是什麽?”馬嫣翎問。


  楚江梅想了想,說道,“徐桂從水裏上來的時候,天已經快要亮了,他走上大碼頭的時候,我聽到他在罵你,很恨你……”


  話說到一半,楚江梅便說不下去了,臉轉向一邊,麵朝裏側,好一會兒之後,才道,“我就告訴他說,綁了你,可以從大哥那裏勒索很多的錢……然後……”


  “之後又怎麽了?”馬嫣翎問,徐桂綁架她之事,不必多說,後來在船上,徐桂被人一劍射殺,馬嫣翎才能死裏逃生。


  如果沒有那個黑衣人相救,馬嫣翎肯定已死。


  “我從大碼頭回來,就去找大哥,我偽造了一封信遞給大哥,說你昨晚回去後被人綁到了甘棠廟,要拿錢去贖。”楚江梅道,“大哥就帶了五千兩寶鈔過去,身上還帶了現銀和一塊價值不菲的玉,在大哥的心裏你比‘隆興’商會還要值錢。”


  楚江梅歎道,“這一點都不公平,爹娘礙著麵子,不接你回家,大哥和景青孝敬爹娘,不和爹娘對著幹,也不接你回家,你人在外麵,魂卻活在家裏。我每日……都覺得家中有一縷冤魂,害得我睡不著。”


  “二嫂……”馬嫣翎想為自己解釋一兩句,可她卻發現自己無從解釋。


  楚江梅又道,“後來徐桂的人來送信,要大哥拿錢去贖你,我就告訴那個人說大哥去了鎮江,讓他把信給我,我沒派人去,心想,徐桂一定會殺了你,誰知道你竟然活著回來了。”


  “那之後呢?趙安之父母和那場大火,還有大哥又怎麽會被綁了呢?”馬嫣翎問。


  “我不知道,背後還有人,還有人……他們想馬家的人都死!有人把你大哥的外衣和頭發送回來了……”楚江梅因為害怕而渾身抽搐不停,仿佛那魔鬼般的罪魁禍首就在她的眼前,“還有人把我當初送給景青的定情荷包也給送回來了,說景青死了……是‘同順’船幫的船撞上了‘隆興’商會的船,害得景青的船沉了……景青死了。”


  “都是你!都是你!”楚江梅心中那口氣到底吞不下去,也散不出來。抓起床上的東西就朝馬嫣翎砸去。


  馬嫣翎躲不及,被她打了幾下。


  “二嫂,你冷靜點,現在還是先救大哥和找二哥要緊!”馬嫣翎道。


  “要不是因為你,大哥會出事嗎?要不是因為‘同順’船幫,你二哥會出事嗎?”楚江梅心裏越想越氣,“以前我還覺得你可憐,還很同情朱君澤,可是你看看他是什麽身份?”


  楚江梅紅著眼睛,嗓子沙啞,手顫巍巍地指著門外道,“他是‘同順’的公子爺,他當初把你肚子都弄大了也沒對你說過實話。現在回來了……又對你說過實話嗎?說過要明媒正娶嗎?他就是馬家的禍星,你也是!叛徒,禍星!”


  “楚江梅。”朱君澤不聲不響的推開房門,聲音冰冷,凝固了一切。


  馬嫣翎站在床邊,動也不動,楚江梅最後說的那句話,的確戳到她心眼裏去了。她不動聲色地從朱君澤身邊走過。


  “翎兒。”朱君澤抓住她的手腕,她卻輕輕地掙開。


  “我去找縣太爺救我大哥。”馬嫣翎道。


  朱君澤看了楚江梅一眼,也跟著出去了。


  縣太爺就站在門口,剛才的這些話,他全都聽到了,朱君澤也是一字都不漏地聽到了。


  縣太爺道,“剛才我已經派人去甘棠廟了。”


  “多謝大人。”馬嫣翎感激地就要下跪拜謝。


  縣太爺急忙扶起她,道,“現在我這裏還有另外一件事情要找馬小姐商量一下。”


  “大人請說。”馬嫣翎道。


  縣太爺道,“請隨我來。”


  兩人一前一後,往書房走去。


  朱君澤把楚江梅的房門關上,並且上了鎖,“二嫂今夜就請在這裏休息,晚飯一會兒會有人送來。”


  “你放我出去!”楚江梅拍著門,不服。


  朱君澤卻已經走遠。


  進了書房,縣太爺拿出一個賬簿和一封信函。


  縣太爺隻把信函遞給了馬嫣翎,“這是銀錠橋那邊一家名叫‘三秋’的鋪子上送來的。說是你從他們那邊領了一百匹綢緞,餘款尚未付清,現在你又起了這場大火,讓綢緞全部損毀,需要做出一定的賠償。”


  “我知道了,此事我會盡快和那邊聯係。”馬嫣翎道。


  縣太爺又取出另外一封信函,對她道,“馬小姐,‘三秋’那邊的老板是個宅心仁厚之人,並沒有要求你一定要現在就做出賠償,而是給了你時間,並且願意再一次給你提供貨物,隻要你趕快把被燒毀的‘天水’綢緞莊重新修整好,讓生意趕快做起來。”


  “大人,你能告訴我‘三秋’鋪子的老板,究竟是什麽人嗎?”馬嫣翎問。


  縣太爺擠了一下眉頭,“馬小姐不知道?”


  馬嫣翎搖搖頭,“當初,他隻是想讓我幫他處理一批貨,從一開始進貨的時候,我就沒有給他錢,當初老板是說,一切都可以等我把東西賣出去之後再說,但現在,這批貨已經被燒了。”


  “這……”縣太爺也覺得奇怪,他還從來沒見過這麽做生意的,摸著下巴,想了少頃,道,“我派人過去查查。”


  “多謝大人。”馬嫣翎道。


  徐桂一案,趙安之死,馬景深被綁架一事,衙門已經完全接管處理。


  當夜,馬嫣翎與朱君澤便被衙門的人送回了家中。


  在回去的途中,馬嫣翎還很擔心冰弦和小葉會為她著急,等她回到院中,她才知,今日在街上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情並未傳入她的家裏。


  她的家,仿佛一個世外桃源一般被保護起來,外界的騷亂根本就無法影響到這裏來。


  可就是這種無形的保護,讓馬嫣翎心裏生了一種無法言說的危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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