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你都是我的,何談送
朱君澤連夜出去調查趙安之事,整夜未歸,暗中派了幾個護衛守在院外保護馬嫣翎的安全。
馬嫣翎獨自一人想了整個晚上,她以為第二天官府的人會來找她去問話,但是並沒有。日出後的世界,一如往常的寧靜,剛推開窗就聽杜鵑在牆上叫了幾聲。
聲聲悲鳴,似要泣血,悲痛至極。
馬嫣翎心底一驚,又把窗合上,從櫃子裏取出一塊白布,就著針線自己動手縫了一件孝衣,洗淨臉,穿上衣,坐在鏡子前,看著自己出神。
這身衣服,她本沒有資格去穿。
但是趙安死了。
趙安生前,待她如同親兄妹,一起擺攤,互相照顧,後來慘死賊人之手也是因為護她。
今日,馬嫣翎就穿著這身孝衣去了衙門,她擊響鳴冤鼓,卻被一人狠狠地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帶走,“你這是做什麽?”
朱君澤把她抵在牆上,又恨又心疼地凝視著她,“相信我!”
馬嫣翎搖搖頭,“想著那磕死在‘天水’綢緞莊大門前的老人,我良心不安!”
“此事我已經查的有些眉目了,四月初,有一個自稱是千戶的人來到此處,拐賣良家少女之事,就是他的主謀,徐桂是幫他辦事的工具,負責調查此事的,是錦衣衛。”朱君澤道。
“那為何要殺趙安的父母?他們隻是無辜的老人。”馬嫣翎心痛難忍,指著縣衙的大門道,“光天化日之下,在‘天水’綢緞莊放了那麽大把火,油味彌漫……事發之前,竟然無人察覺,無人阻攔?衙門的人趕到之時已經……”馬嫣翎哭了一聲,“拐賣人口,殺人放火,哪一條不是死罪?衙門為什麽大門緊閉,不為民做主!”
“背後的人自稱是千戶,地位高達五品,這位縣太爺也是新官上任,昨日之事他怕也是弄得手忙腳亂的。”朱君澤解釋道,把馬嫣翎的手握在掌心裏,“翎兒,雖然趙安之事已成悲劇,但是你手裏剛毀掉了幾十匹上好的綢緞,也一樣很著急,不如我們先去看看‘天水’綢緞莊,今日早上我查完案子回來的時候,剛好碰到了租鋪麵給你的東家,他也讓我們趕快去處理鋪子的事情。”
“那我現在就過去。”馬嫣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擦幹淚水道。
她就像不知疲憊一樣,奔波在各種事情之間。
朱君澤跟在她旁邊看著都是心疼,不過比起和殺人放火的案子扯上關係,他寧可讓她把心思都放在生意上麵。
如今朝廷,法令嚴峻,不管什麽事情隻要和危害到百姓的利益扯上關係,那下場就隻有一個:死!
昨日之事看起來隻是一場簡單的放火殺人事件,但實際上牽扯範圍太廣,就連朱君澤也沒摸透,置馬嫣翎於死地也隻是這件大事中的一環。
朱君澤不敢讓馬嫣翎介入到這件事情裏來,他想一肩攬下,在事情沒傳入朝廷之前,把事情處理幹淨。
到‘天水’綢緞莊的時候,馬嫣翎隻看到幾根被燒剩下的大柱子衰微可憐的立在那裏,周圍拉了一條線,用幾根木樁子圍起來,不讓人靠近,防止再次發現危險事故。
租給馬嫣翎店鋪的東家這個時候也已經到了這裏,他就在店鋪斜對麵的一個茶棚裏等著馬嫣翎。
馬嫣翎與朱君澤一起過去與他會麵。
東家是個直接的人,“馬小姐,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這房子是因為你的緣故才起的大火,而你又已經付給了我三個月的租金。我知道,大家生活都不容易,隻要你在租約到期之前把我的房子重修完善,此事我就不追究。”
“多謝東家照顧。”馬嫣翎感激地道,她沒想到東家會這麽仁慈,竟然半點都沒為難她。
東家看了看馬嫣翎旁邊的朱君澤,眯起那對蒼老的眼睛,問道,“這位是?”
“是我相公,他回來了。”馬嫣翎的嘴角揚起一抹笑容。
朱君澤與他施禮,道,“在下朱君澤。”
東家拍拍朱君澤的肩膀,盯著他上下看了一番,道,“好小子……”
朱君澤笑笑。
東家自茶棚中走出。
昨天夜裏朱君澤在去調查‘天水’綢緞莊起火一案之前,就先去找了東家,把馬嫣翎應該承擔的那一份損失都先支付了,然後又與他商議好,再見到馬嫣翎之時,該如何如何言說,千萬不可為難了馬嫣翎。
所以今日在此一見,其實也不過是朱君澤為馬嫣翎安排的一場戲,他不希望馬嫣翎的心裏被仇恨和冤案占據著。
他要保護一個人,就要徹頭徹尾地,好好的護著。
朱君澤指著對麵被燒毀的高樓道,“翎兒,我有一個想法。”
“什麽想法?”馬嫣翎問,看著那棟樓,她就頭痛,現在她根本就沒有錢來重修這棟樓。
“把這棟樓買下來。”朱君澤道。
馬嫣翎道,“你若要買,那往後這棟樓可就跟著你姓了。”
“送給你,這還是‘天水’綢緞莊。”朱君澤道,“今日,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又想什麽?”馬嫣翎看他一天想法層出不窮,還樂此不疲。
朱君澤道,“想你幫我想想,把這棟樓設計成什麽樣子好?然後,我就找工人把它重修成什麽樣子,然後,送給你。”
“你都是我的,何談送。”馬嫣翎高興感動之餘,領了他的好意。
“娘子!”大庭廣眾之下,樂得朱君澤當眾就將她抱起來,興奮地在人群中轉起圈來。
“放我下來!”馬嫣翎拍著他的肩膀,羞地低聲細語道,“這麽多人看著呢。”
“我就要這麽多人看著,我要讓大家都知道,你是我朱君澤的妻子,是‘同順’船幫的少夫人。”朱君澤道,他現在大概就恨這裏為什麽沒有一個洞房了吧。
“不知羞恥!”人群中,傳來一聲不屑地啐罵聲。
不過這個聲音是那麽的不起眼,等朱君澤高興夠了,他才將馬嫣翎放下,卻依舊舍不得徹底鬆開,摟著她的雙肩,將她擁在自己的胸膛。
剛才啐了一口的人又輕輕地咳了一聲,不耐煩地喊道,“馬嫣翎。”
“啊?”馬嫣翎這才推開朱君澤,低頭假裝整理著衣服,以掩蓋羞澀,偷偷地抬眼一看,竟然是楚江梅在人群之中。
“二嫂?”馬嫣翎奇怪她怎麽會來,又是來落井下石的?可是仔細一看,不太對,楚江梅的眼睛邊上帶著淚水,眼眶微紅,顯然是痛哭過。
“你二哥出事了。”楚江梅道,“都是你這個狐狸精害的。”
“二哥?我二哥怎麽了?”馬嫣翎急了。她知道楚江梅不會拿馬景青的事情來說玩笑。
“他這次去京師,本來是說半個月就能回來。”楚江梅道,“這都快要一個月了……昨天我聽人說他的船出事了,沉了。”
楚江梅說著,又突然指著朱君澤道,“就是他,是他的人害死了景青!他想要吞掉馬家的財產,一邊害死景青,一邊還設法擄走了大哥,就是想趁著馬家現在沒人。”
“二嫂,你說什麽呢?”馬嫣翎也急了,楚江梅這番話說的太混亂,馬景青死了?馬景深被綁了?凶犯是朱君澤?
朱君澤的眼中閃過一抹嚴峻的光,他忽然抓住楚江梅,嚴厲地道,“我們找個地方談。”
“不去,我不去!”楚江梅哭了,掙開朱君澤,“朱君澤,你就是個富戶霸主,目無王法,你知道昨天趙安的爹娘為什麽要磕死在‘天水’綢緞莊的大門前嗎?就是因為仇恨你們!”
“你說什麽?”馬嫣翎一怔。
街麵上又圍滿了人。
楚江梅吆喝著眾人,指著朱君澤道,“有人看見了,就是他殺了趙安!”
“你胡說!”馬嫣翎道,她緊緊地握住朱君澤的手,雖然她在沙灘上發現趙安的屍體時,隻有朱君澤在旁邊,但是,她相信朱君澤。
並不僅僅因為朱君澤對她的那番解釋,而是她真的信他。
“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心裏最清楚。”楚江梅道,“徐桂逃出來後,親口告訴我,他看到了朱君澤,就是朱君澤殺了趙安,把趙安推到了河裏,當時你馬嫣翎也在場,還是朱君澤的人把屍體運走了!”
“沒有!那是……”馬嫣翎正要解釋,話卻被朱君澤打斷。
朱君澤道,“二嫂,說話得講究證據,我為什麽要殺趙安,我有理由嗎?他一沒有錢可以讓我貪圖,二沒有大的讓我忌憚的權利。反倒是徐桂為什麽要把這件事情告訴二嫂?二嫂與徐桂,又是什麽關係?”
“我……”楚江梅臉色一變,沒有理由了,心裏又突然想出一策,“你就是嫉妒趙安和馬嫣翎好才殺了趙安。”
“二嫂!你怎可如此這般血口噴人!”馬嫣翎怒道,她與趙安之間清清白白,情同兄妹,怎可經人這番玷汙。
楚江梅見她生氣了,以為自己抓住了一個破綻,急忙又道,“被人看到了真麵目,你怕了對吧,你們這對狗男女,一邊裝什麽好人,一邊又殺人,要不是你們殺的人,趙安的爹娘會一頭撞死在這裏嗎?”
“不知道二嫂今日過來,到底是想要說趙安的事情,還是二哥的事情。”朱君澤麵不改色,冷靜地道。
“我……反正都是你們……你們……”楚江梅一時語塞,沉了片刻,忽然大聲哭了起來,她深知自己已經掉進了一個漩渦裏。
朱君澤抓住楚江梅的肩膀,道,“二嫂,我看,此事我們還是上衙門說去吧。”
“不去!不去!”楚江梅說什麽都不去。她一雙眼睛含著熱淚,望著馬嫣翎,“你二哥真的出事了!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她絕望的聲音,聲嘶力竭,仿佛瀕臨死亡的野獸。
“二嫂,徐桂為什麽找你,趙安父母為何而死,你又如何設計想讓翎兒從邵伯消失,這些事情,都請你現在當著大家的麵說清楚吧。”朱君澤道,“剛才,我已經給過你私下解決此事的機會了,是你自己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