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那你打我出出氣
“讓開!讓開!”
“快讓開!”
……
街麵上的人被驅趕到大路兩邊,縣令帶著衙役推著幾車沙土全速而來。
“翎兒,別亂動。”朱君澤跑在最前麵,看到馬嫣翎趴在欄杆上,深怕她跳下來,樓高不說,下麵還是烈火。
看到朱君澤的那一刹那,馬嫣翎的淚水就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往外湧。
“不要過來,君澤!”馬嫣翎喊道。
火勢如海,將她淹沒。
濃煙擋住她的視線,熏傷她的眼睛。
馬嫣翎慌亂地在樓上亂跑亂撞,濃煙灰塵灌入口鼻裏。
馬嫣翎使勁地咳嗽著,感覺昏昏沉沉的,腳下也站不穩。
“翎兒,快趴下去,不要亂動,我這就上來救你!”朱君澤喊道,他推著一車沙土就闖入火海,一路用沙土埋火,打開一條路來。
樓梯和欄杆,柱子等物在烈火中不斷的斷裂、倒塌。
“不要上來,君澤……不要……”馬嫣翎也急忙往樓下跑去。
“啊!”上方一根燃燒著的大木忽然墜落,馬嫣翎險險避開,但腳下木板被砸斷,馬嫣翎一下就掉了下去,摔在二樓的綢緞架子上。
架子轟然倒塌,上方又是一根斷木落下來。
“不要過來!”馬嫣翎喊道。
朱君澤的速度比那烈焰要快,倏然之間衝到馬嫣翎跟前,抬腿就是一腳將墜落的斷木踢開。
馬嫣翎嚇得兩眼緊閉,不敢再看。
“別怕。”朱君澤將她抱起來,用自己的身體撞開窗子,跳了出去。
一股清涼的風迎麵吹來。
旁邊的衙役立刻送來水和布。
朱君澤將布打濕,輕輕地擦去馬嫣翎臉上的汙垢,“不要緊張,緩緩的呼吸。”
馬嫣翎突然一下撲到他的懷裏,無聲地抽噎起來,“你怎麽這麽壞!”
“那你打我出出氣吧。”朱君澤輕輕地拍拍她的肩膀,遞給她一杯清水,“先喝點水漱漱口,烈火濃煙裏灰塵太多。”
馬嫣翎大大地喝了一口。
朱君澤又急忙止住她,“不要喝的太急,慢慢來。”
朱君澤把幹淨的絲絹用清水打濕,溫柔地擦拭著馬嫣翎的眼睛,“疼嗎?”
“有一點。”馬嫣翎揚手就要揉。
朱君澤抓住她的手腕,止住她,“我送你去醫館。”
到了醫館,大夫看看馬嫣翎的眼睛,隻說沒有大礙,拿出一盒藥膏,輕輕地沾了一點塗在馬嫣翎的眼睛周圍,叮囑道,“多注意休息,不要太勞累,最近兩天多靜目養神。”
“知道了,多謝大夫。”朱君澤道。
大夫道,“這些年了,光是我們這些人遠遠地看著,都覺得馬小姐的日子過得苦。”
朱君澤慚愧地站在那裏,他深知自己欠她太多。
大夫又從櫃上取了一點清毒的藥來,“這個你拿著,每日晚上加入清水用溫火慢熬兩個時辰,然後把藥渣過濾幹淨,把藥放涼,第二天中午的時候,往眼睛裏滴上一兩滴,可讓眼睛更舒適一些。”
朱君澤感激地接過藥。
從醫館出來,馬嫣翎站在門口不願意走。
“怕冰弦和小葉擔心?”朱君澤道。
“冰弦最膽小。”馬嫣翎道,“還有那批被燒毀的綢緞,就是編一輩子的帽子,都賠不起,沒心思回去。”
“我賠。”朱君澤道。
“賠?拿你的錢賠?”馬嫣翎道,“今天的事情,不會就這麽結束的,磕死在‘天水’綢緞莊門前的那對老人是趙安的父母,兩條人命,幾十匹上好的綢緞,全部毀於一刹那,是衝著我來的。”
“翎兒,此事交給我來處理好不好?”朱君澤道,“你就好好休息,什麽都不要擔心。”
“找你的錦衣衛朋友?”馬嫣翎道。
“就我自己也可以。”朱君澤道,“我想證明,我能保護你。相信我一次。”
“你……”馬嫣翎心裏的話說不出口,朱君澤每一次出現,身份都有所不同,第一次,他是一個小小的商人,發生柳家命案。第二次他是‘同順’船幫的公子,碼頭發生暴亂,縣令被抄家。第三次他是配合錦衣衛辦事,獨自一人站在沙灘上,腳邊就是屍體,但他卻不害怕,甚至無動於衷……
馬嫣翎到底是愛朱君澤的,害怕揭開這層神秘的麵紗之後,朱君澤就會消失。
她還沒做好失去朱君澤的準備,改口道,“沒事,我們回家吧。”
馬嫣翎的目光柔和,那雙眼睛裏也藏著秘密。
透過她的眼神,朱君澤能看透她的心事,心疼的握著她的手,恨不能永生握著不放開。
馬嫣翎回家之前還故意去了胭脂鋪,買了脂粉好好地把自己打扮一番,又去衣鋪莊,從裏麵買了一件現成的衣服,雖然衣服不合身,但卻幹淨,把自己被火燒傷的衣服收起來,徹底掩蓋住從火災裏逃出來的狼狽。
在回家的路上碰到冰弦抱著小葉出來。
馬嫣翎歡歡樂樂地跑過去,接住兩個孩子,和冰弦一起牽著小葉回家。
“小姐,我聽說大碼頭那邊出事情了?”冰弦道,“起火了。”
“是起火了。不過沒事了,衙門的人已經在處理了。”馬嫣翎道。
冰弦問,“起火的是哪家人?做什麽的?為什麽起火了?”
“小丫頭,問題這麽多。”馬嫣翎輕輕地往她頭上敲了一下,“路上擠著的人太多,我什麽都沒看清,生意也做不下去,就想先回來陪你們,不在那邊堵人家的路。”
“誒?那姑爺呢?姑爺是什麽時候回來的?”冰弦又逮著朱君澤一番追問,將碼頭起火之事放到了一邊。
“昨晚回來的,那時你已經睡了,就沒叫你。”朱君澤道。
“那以後還走嗎?”因為上一次的不告而別,冰弦對朱君澤的信任降低不少,態度也更冷漠。
“往後即便要走,也要帶著你們。”朱君澤道。
“還是要走。”冰弦心裏一沉,為馬嫣翎感到不值。
“冰弦!”馬嫣翎打斷冰弦的問題,不讓她胡思亂想。
朱君澤道,“我娶了你家小姐,她自然是要住在我家裏的。”
“不能住在邵伯嗎?”冰弦委屈地道。
朱君澤道,“我想留在邵伯,也想住在你們那個院子裏,可就怕你家小姐不同意。”
“不會不會!”冰弦吃裏扒外了一回,高興地道,“我們歡喜還來不及呢,小姐你說是吧?”
“讓他走!”馬嫣翎負氣道,“誰要嫁給他了。”
冰弦噘著嘴,不知道這兩人之間又生了什麽矛盾。上一次也是如此,馬嫣翎盼星星盼月亮一般把朱君澤盼回來了,又要趕他走。
這一次人回來了,她也要趕他走。
“那……他真的走了,小姐以後不等他了嗎?”冰弦哪裏知道馬嫣翎說的是氣話,並非真心話。
“找打!”馬嫣翎揚起手來,哀其不幸,歎自己怎麽養了這麽個傻姑娘。
回到家中,朱君澤怕小葉和冰弦影響到馬嫣翎休息,又不好刻意避開這兩人,便將馬嫣翎曾經做帽子時剩下的竹子和小刀找出來,又從廚房找了幾節比較好的木頭。
他將這些東西拿出來,叫上孩子,大家一起坐在院中的杏花樹下,先用刀子削出幾塊木頭給小孩玩,薄的,寬的,厚道,方的……都有,小葉特別喜歡這些小玩意,隨便拿起一塊就能玩半天,還非要冰弦與他一起玩。
朱君澤怕他們去打擾馬嫣翎,就一邊陪他們玩,一邊自己用小刀把竹子和木頭都雕刻成小屋,以此來勾起他們的好奇心和興趣,轉移他們的注意力,等朱君澤把這‘小屋’全都刻成了,門窗瓦片都雕的十分細膩,他又把這些小屋拚成一個小小的院子,擺在石桌上。
小葉最先高興起來,指著喊道,“這是我們的家!”
“噓!”朱君澤做了一個噤聲的手指,偷偷地指了指馬嫣翎。這個時候,馬嫣翎已經睡著了。
“冰弦,你先陪小葉玩會兒。”朱君澤抱著馬嫣翎回屋,動作很輕,怕驚擾到她。
放下馬嫣翎的時候,馬嫣翎忽然揚手勾住他的脖子,迷迷糊糊地睜開一絲眼縫,嫵媚的目光宛如一株帶毒的花,魅惑迷人,輕盈地從朱君澤眼底掃過,“君澤。”
朱君澤看著她,恍若大夢一場,手情不自禁地拂過她的臉龐,正想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卻聽她又迷糊的問了一聲,“為何騙我?”
“我……”朱君澤正要解釋。
馬嫣翎的呼吸又變得平穩起來,她是睡著了。
朱君澤雙臂撐在她的身側,俯視著她,眉頭微蹙,舍不得地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守在她旁邊靜坐片刻後,便去廚房給冰弦和小葉做晚飯。
馬嫣翎這一覺一直睡到子時才醒來,坐起身,先活動了一下胳膊,正要從床上下來。
朱君澤便過來扶她。
馬嫣翎嚇了一跳,驚訝道,“你……”
反應片刻,方才想起朱君澤回來了。
“時間已經三更了。”朱君澤道,“廚房裏有熱飯熱菜,我去端來。”
馬嫣翎點點頭,跟著走出屋去。
朱君澤把飯菜都端到杏花樹下,兩人一起坐在竹凳上,抬頭便是一片星河。
馬嫣翎拿著筷子,沒心思吃,“趙安之死,為什麽會讓他的父母認為我是凶手?”
“乖翎兒,你要在這麽胡思亂想下去。我可真覺得自己沒用,保護不了你。”朱君澤夾起一筷子蔬菜喂到馬嫣翎嘴裏。
“別套近乎,我還沒打算原諒你。”馬嫣翎輕輕地敲著桌麵,提醒道,“等你什麽時候把你這三年多裏,每日每夜都在做什麽,全都給我說清楚了,講明白了,知道自己錯沒錯了,再來說保護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