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意外之外
“那你覺得該用什麽去衡量？不是對與錯，難不成是愛與不愛？”他回視我道，眼裏有了懷疑。
我覺得好荒謬，他懷疑我對段亦有了不該有的感情嗎？如此，我收回視線不再看他，道：“你走吧，我們沒有必要再說下去，你一直關著我好了，反正我不是頭一回被關在天舞聖宮裏。”
他沒有走，而是進來合起了門，緩和掉臉上的陰霾，伸手來想抱抱我，我拒絕了，沒等他碰到就後退開，道：“我知道我在做什麽，可你又知不知道你所做的段亦也曾做過，他逼我忘掉你，你逼我放下他，但是我對他沒有不該有的感情，僅僅隻是覺得我應該這麽去做，沒有什麽對與錯，隻有值與不值，衡量一個人的生死也不應該是對與錯，而是用我們能力的大小去衡量我們能做些什麽，改變什麽，然後把生與死都變得值得。”
他道：“我不是懷疑你變了心，而是懷疑我的眼睛，一月不見，我在你臉看不到想念，你無數次想要我來見你，可你都不是因為想我，而是想要從這裏出去。斑斕，我沒有誤會你什麽，你卻為了段亦變得不想我了，這就你所說的值與不值嗎？”
自從決定要給段亦輪回，我的心思都放到了這件事上，的確是忽略了他的感受，我承認道：“這是我的不對，你也要早點跟我說啊，而不是把火撒在侍女的身上，把我關起來，還說要和我一刀兩段。”
“你都不想我了，我就不能嚇唬嚇唬你？”
“說到底，是你吃醋。”
“我吃醋也是應該的。”
“宮華！”我大吼他一聲，被他霸道的態度，理所應當的語氣給氣著了，道：“你自個小氣，怎麽能全賴我。”
以為他會被我威懾住，哪想他嗓門比我還大地吼著回：“這能叫小氣嗎！？明知不可為也要執意下去，你覺得這是你應該做的，而我每天都為此提心吊膽，生怕看不住你，眨個眼你就成一具冰冷的屍體，這對我公平嗎？”
“你多想想小蕪和蕊蕊就會覺得這是公平的。”
“不會，永遠都不會，因為她們沒有你重要，你也別再和我理論下去，除非嫌我命長，想活活氣死我！”
他惱了，撇下我一個人走掉，也沒有解開結界，要把我繼續關下去。我追到門口，看見他走了幾步後停下，半側顏看了我看我，然後又轉回去背對我道：“我就是小氣，就是容不下我們之間還有個段亦，可你就不能哄哄我嗎？跟我說哪怕有一天你無私到可以為整個天下的人而死，也要為我宮華一個人獨活，我的心就不那麽痛了。”
第二天。
夜子陌高高興興來了，邊走邊往宮華身上黏，還在道：“華尊，惦記你那麽久，你還是頭一回主動要見人家，把人家激動的一顆心撲通撲通跳。”
宮華收起結界，和夜子陌一起進來，道：“夜子陌，給你一盞茶的時間說清楚要做些什麽，段亦的輪回才不會影響到斑斕。”
我坐在榻邊，聽宮華這麽說很是意外，他同意給段亦輪回了？
夜子陌幾乎掛在宮華身上，半點不見鬆開，玩弄著宮華的銀色的白發，道：“不要這麽凶嘛，人家好害怕，會啥也想不起來的。”
“那我，”宮華勾起指尖，看似親昵地緩緩勾劃過夜子陌的臉，用溫柔而又沒有一點點溫度的嗓音道：“要不要我提醒提醒你，我會輕點的，實在不忍心弄痛你，但你絕對不會再忘了我想要知道的事。”
夜子陌霍就跳開了，規規距距坐到桌邊，道：“他和洛小蕪不同，不是魂飛魄散，不需要聚魂什麽的，我可以直接赦他無罪，然後找個法力深厚的人幫他超度，但段亦罪孽深重，完全靠超度來洗清罪孽是不可能的，那麽幫他超度的這個人將會承受餘下的罪孽，也正因為是有幫他超渡的人在頂著，斑斕給段亦輪回才不受影響。
想來普天之下沒有誰願意給段亦超度，段亦實在太惹人恨了，我都不想赦免他，就讓他在我帳中做我的玩物好了。”
我衝上去拽起夜子陌，道：“別這麽猥瑣，他已經夠慘了。”
“這是他罪有應得的下場，不是他那臉好看，加上我沒有及時發現洛小蕪他是妹妹，是我疏忽了，我才會免去他的皮肉之苦，要不冥差還在拿鞭子抽他。不過，你們夫妻倆決定要給他輪回的話，我也不好再說什麽，回頭就赦免段亦。”
夜子陌還算爽快的答應下來，宮華看上去也是默允了，能幫上些什麽總好過眼睜睜看著我冒險，還和他鬧得越來越不愉快。
隻是夜子陌走的時候，嬌滴滴伏在宮華胸口上，道：“人家今天晚等你。”
宮華還回了鼻聲音：“嗯。”
我瞬間反應過來，上去把夜子陌從宮華身上撕開，對夜子陌道：“冥君！你可不能這麽卑鄙！”
“怎麽著？”夜子陌怨我一眼，道：“我願意幫你們這麽大一個忙，宮華陪我一夜又有什麽不可以，再說就一夜而已，宮華又不會少層皮，你就放心吧，我會好好疼他的。”
“夜子陌！”
真想一瓜子撓在夜子陌臉上，可宮華把我拉拽了開，然後擰著夜子陌出去，合上了宮室的結界。
入夜時，我讓侍女去找宮華，一會兒侍女回來說沒有找到。我不相信宮華會去給夜子陌侍寢，就讓秋妍和白羽再去找，然而聖宮翻了個底朝天，仍是找不見宮華的身影。我跌坐到地上，哭著挨到天時。
“師傅！”秋妍跑來告訴我：“剛看到華尊回來了，我上前去請他來一趟，他說很累，想休息，就去了蕊蕊那裏。”
米已成炊了嗎？
不會的，我不相信！我讓白羽去冥府打聽，打聽到宮華昨夜裏進了生死殿，一早才出來，而且很憔悴，很疲憊。
不僅如此，還沒到中午殷音就找上門來，隔在結界外跟我道：“段亦輪回必經我司掌的六道輪回，斑斕，咱們這麽好的朋友，我就直接說啦，我保證不會一腳揣段亦進畜牲道裏，但華尊今晚歸我。”
“你們一個二個！”我重重甩上宮門，這輩子到底交了些什麽朋友？不圖他們雪中送碳，也別趁火打劫啊！？在這個盛夏下的時節裏，讓我過著雪上回加霜的日子。
“斑斕！！”
宮華驚慌失措的喚聲像回音一樣響起，我才知道我昏厥了過去，醒來的時候我在他懷裏，他像哄蕊蕊睡覺一樣，輕輕拍著我後背。耳畔的發絲有些濕潤，是汗水嗎？我拿手去擦，溫熱的淚就滴到了我手背上。
他在哭，而又沒有發出一點點聲音，若非我在這個時候醒了，我連他哭過都不知道。我撐坐起來，想去給他擦掉眼淚，他又起身走了，深濃如墨的背影遺落一地厚重的灰暗。
“宮華。”我喚住他，在他快要走出我視線的時候，道：“我們去茶園吧。”自欺欺人也好，不願意麵對也罷，給段亦輪回一事就此打住，我不再執意下去。他停了一刹那的腳步，然後還是走掉了，隻字未語，手背上的那滴淚被灌進來的疾風涼透。
等宮華走遠，阿朵抱著一大堆嬰孩的小衣裳進來，放榻上道：“斕姑姑，這些都是我剛去凡間市集上買回來的，你看看喜歡哪些款式，我差人照著做，男孩女孩分開做。”
我道：“是給傾尊送去的嗎？”
“給傾尊送去的古爾早打點好了，裝了整整十口大木箱，前幾天就送去了九渺，算算日子，傾尊快臨盆了，還真是好事都趕到一塊。”
什麽意思？我怎麽有點聽不懂阿朵在說什麽。
阿朵挺費解地看著我，道：“華尊沒告訴你嗎？蕊蕊要當姐姐了。”
“啊！？”
我著實沒有想到，宮華想要孩子的時候千喚萬盼它不來，現下沒提這事了，它倒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就給我這麽大一個的驚喜。
那剛才宮華為什麽會哭，喜極而泣嗎？
“阿朵，幫我走一趟，我想見他。”要當麵問清楚，他為什麽哭。
“華尊打開結界了，姑姑就自己去吧，順帶散散步，關宮室裏這麽久，得好好透透氣，別讓孩子憋得慌。”阿朵伸手來在我肚子上摸了摸，續道：“啥時我才能有孩子啊？古爾真是的，喜歡他那麽久了，他傻子似的都沒有明白我心思。”
“要不要我幫你說媒？”我邊穿衣裳邊問道，阿朵聽了就害羞起來，道：“算了，若是他不喜歡我，說了反而別扭，就這樣吧。”
這事我放心上了，但現下要去找宮華，我穿好衣裳後就先走了。
問過侯在宮室外的侍女，說宮華去了大殿的方向，我一路尋去，還真在大殿裏找到了他。他就坐在天舞聖宮的寶座上，身邊也沒個人，看上去像是在想什麽。
他聽到我腳步聲就抬頭看向我，不等我走到他麵前，他先道：“在那站著，如果你是來跟我說段亦輪回的事，我不想聽，若是問夜子陌和殷音把我怎麽了，我也不會回答，這兩者之外若沒別的事，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