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沒停止過
殷音貪睡，沒有早晨的懶鬼，到了她住的軒室，我拉開被子，她抱著枕頭睡的正酣。
我搖醒她，道：“睡得比我早，起得卻比我晚，這觀心台上也隻有你了。”
殷音惺忪揉揉眼，抱怨道：“幹嘛呀，正夢見華尊，醒著時你不肯把他借我，在夢裏也不許嗎？冥君說你小氣時，虧我還不相信。”
“早點死了這條心吧，”我假裝刻薄道，把殷音拽起來坐好，幫她披上衣裳，殷音道：“容我再睡會。”
“回去慢慢睡，乖，聽話。”我又開始哄了，觀心台殺機暗藏，把殷音連累進來就不好。我想早點送她回去，就接著道：“梳洗好我讓白羽送你一程，見著冥君記得什麽都不要說，我自有打算。”
“好吧，”殷音也不跟我鬧著玩了，六道輪回的入口不像輪回譜，可以隨時帶在上身上，我不在冥界十年百年也無所畏，而殷音司職在身，不能長時間離開。
所以玩笑歸玩笑，正事不能落下，我們這些冥官都像夜子陌般不負責任，冥界會亂套的。而且不管在凡間還是冥界，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都是為官之道。
殷音梳洗好走了，我讓白羽一路送殷音到冥界，確保殷音路上無事。
白羽回來的時候順帶去了趟凡間的小鎮，幫我捎回來好幾包點心，塞給我道：“九渺裏的東西不放心，主人嘴饞的時候就吃羽羽買回來的吧。”
白羽如此細心，不枉我疼它一場，就道：“等你再大些，到了娶媳婦的時候，我在仙界裏給你物色一隻最最最漂亮的鳳凰，然後生一窩小鳳凰，每一隻都你一樣乖，好不好啊？”
“嗯！”白羽響亮地答應，抬起稚氣未脫的臉蛋衝我一個勁笑，還道：“生一窩小鳳凰輪流載主人去玩。”
那我可有福了，領著一窩鳳凰遊山玩水，想想都能樂歪嘴。跟來的秋妍不忘提醒我：“師傅，還有秋妍哦，秋妍也要去。”
白羽聽了，鳳凰天生的傲慢表現出來，一哼鼻，道：“我是主人的坐騎，隻載主人去玩，再說了，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主人的徒弟而已，頂多算一小仙，怎麽可以用鳳凰的坐騎，簡直太不把主人和我放眼裏了。”
“喂！”秋妍來氣，推了一下白羽，道：“我是師傅的徒弟怎麽啦，你不就坐騎嘛，有本事來比比道行，你輸了就乖乖馱我去玩！”
“比就比！”白羽挽高袖子，騰身一躍，淩空就一掌劈向秋妍。
秋妍側身避開後開始還擊，一大一小兩身影在觀心台的水麵上打了起來。
我沒有管他倆，反正這一幕時常發生，鬥氣的時候跟冤家似的，可氣兒來得快去的也快，不出一個時辰就會好的不得了，好比親姐弟。
這不，我回軒室把之前送來觀心台的因果書翻來的過目，筆都還沒拿暖和，秋妍就吃著白羽捎回的點心，樂滋滋走進來，道：“師傅，這點心好好吃，白羽還給我帶了一份呢。”
“那你多吃些，不夠我這還有。”我隨口道，想把積壓的因果書好生批一批，沒有多餘的閑功夫理會秋妍。
秋妍吃飽了，往裙子上擦擦手就來幫我磨墨。白羽隔了一會也跑來，趴桌邊陪著我，我看完手上的因果書，白羽就接過去換另一本給我。
到了傍晚，眼看太陽快落山，宮華才拖著疲乏的腳步回來，脫了外袍隨手一搭就往榻上躺。我讓秋妍和白羽先出去，他倆還真體貼，出去時不忘關門，生怕泄露一點點有可能發生的‘春光’。
“怎麽了？”我坐到榻邊，搞不明白他怎麽就這麽累。
山中瑣事繁雜，的確讓人操心，可是蕭傾兒都能打理的很好，宮華絕不至於疲於應付。
他撐起來靠到枕頭上，道：“兩個月後要新收一批山門弟子，需要準備的東西太多，另外修仙問道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緣，按九渺門規，入山九年後可返回凡間，今天和長老們清點下來，離山的弟子有三百六十人。這般一進一出，我還沒頭緒，要如何才能做到萬無一失，不叫居心叵測的人有機可趁。”
“我幫你想想，”抓抓腦瓜子，想了又想後，我道：“離山的弟子可以不用管，隻在入山的弟子身上多下些功夫，好生查查底細。”
“沒這麽簡單，”他明顯比我想得深遠，道：“若是混進九渺的奸細趁此離山，憑借多年來對九渺的了解，他日妖魔兩界來攻會容易許多。新入山的弟子，查清她們的底細也沒有太大作用，被收買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這……
他的話不無道理，可是也未必，我道：“九渺從創派以來，一定有數不清的弟子返回凡間，妖魔兩界想知道九渺的地形，隨便抓幾個去問就一清二楚了，這事放在各仙山門派都是再所難免的，可未見哪個門派因此招來血光之災。”
“這不一樣，封印段亦的人是我。”
“此事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妖魔兩界想要以此為由血洗九渺，除非他們有十足把握，是你封印了段亦，要不換成我，也絕不會單單因為猜測一二就貿然行事，要知道九渺的背後是整個仙界，而且自古邪不勝正，妖魔兩界不會這麽傻的自取滅亡。”
“但是正邪之爭從來沒停止過，你我身在其中，隻怕避無可避，斑斕，我害怕保護不了你，我隨時有可能變成另一個我，若他和妖魔兩界連成一氣，裏應外合，你會有危險，因為你是唯一個在我身邊，能第一時間察覺出我變化的人，我害怕他會殺了你滅口。”
他說完就用力把我抱緊，輕微地擅抖著，仿佛隻要鬆開一點點，我會卷入陰謀與詭計裏，屍骨無存。
不過，我並沒有他這般擔心，另一個他心係洛小蕪，會亂殺無辜，但這些年並沒有做出和妖魔兩界勾結的事來。
我道：“別想太多了，未來會發生些什麽我們誰也不能預料，所以別把自己逼的那麽緊，先好好睡一覺，我去取些安神的醺香來，助你入眼。”
起身要走，他把我拽了回去，像剛才一樣用力抱緊，溫潤的如玉的下巴就緊抵在我肩上，道：“不要走，我怕等你回著醺香回來，我已不是我。”
我的心被他這番話刺痛，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他，就這樣讓他抱著，輕拍他後背給他安慰。三界能支撐別人眼裏身為華尊的他，而我才是支撐他堅持下去，風雨欲來也要守住一方晴天的理由。
我相信這樣的他終有一天會全心全意愛上我，回以為比我對他還要多的愛，生死不渝。
他抱了我很久，直到在我肩頭睡著，我輕放他躺下，在榻邊坐了一會，他進入熟睡我才悄悄離開軒室。
這時天色已經全黑了，我找到秋妍，道：“今兒留意了一天，那四名弟子有沒有什麽異樣？”
“沒有，她們采完花蕾就在梨花林裏練劍，相互切磋，還按華尊的吩咐把花蕾拿到了茶房裏。”
“被她們發現你在留意她們了嗎？”
“應該沒有，她們正眼都不瞧我的，哪會管我在做什麽。”秋妍道，一提那四名表裏不一樣的弟子，秋妍就氣乎乎地，道：“依我看何必陪她們玩小把戲，不如直接押回冥府交給十殿閻王，支上大油鍋，審亡魂一樣的審她們，看她們不把做過的傷天害理事一五一十招出來才怪，然後交給華尊發落。”
“還不到時候，委屈我的好徒兒再忍忍，師傅遲早有一天會為你痛快出一口惡氣。”我保證般地道，絕不讓我的徒弟白白被人欺負，而且暫時不宜打草驚蛇，事關九渺和仙界，興許真和妖魔兩界有關，那麽眼下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局麵，我必需要更加小心和謹慎。
“我全聽師傅的，不過……”
秋妍前半句話說得乖極了，而言語一轉，擺明要跟我提條件，我便道：“說吧，你想要啥？”
“嘻嘻，師傅，可不可讓白羽多捎回些點心，點心多了，自然而然就能堵住我的嘴啦~”
“貪嘴的臭丫頭，”我笑罵道，這個小條件還是能欣然接受的。
“師傅，點心越多越好哦。”
“知道了，為師準奏。”
“嘻嘻，師傅最好！”
秋妍樂嗬嗬送我到門口，我一個人回軒室去，離開這麽一會，宮華醒來見不著我，也許會外袍都沒披就出來找。
“你去哪了？”
剛拐彎，迎麵就見他急步走來，他真來找我了，何止袍子沒顧得上披，還赤著腳。
我道：“去看秋妍睡下了沒，走吧，我們回去。”
“以後去哪都要和我說，在觀心台上也一樣。”他用不容違抗的語氣跟我道，又聽得我心裏暖乎乎的，正如蕭傾兒所說，洛小蕪以外，他沒有如此緊張過誰。
我想緩和緩和他的緊張，就道：“昨夜你出去後去哪了？”
“書房看書。”他簡單回道，不想提起昨晚的事，我就偏要提，道：“用不著難為情，夫妻之間本就經常做一些男上女下的事。”
這話很露骨，若非夜色依稀，我才說不出口，還臉不紅心不跳的。
拿眼角餘光看他有什麽反應，他明顯愣了一下，想不到這麽露骨的話會從我嘴裏說出來，然後他就反應過來我在故意捉弄他。
以為他會訓我一句‘少胡說八道’，而他卻牽起我的手，目光投在腳步有前方，道：“快走吧，夜裏怪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