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再入亡人穀
寒雙魚身子被蕭衍的外袍遮住,卻被斷抱著,她抬眼瞧著前麵背影冷清的蕭衍,如鯁在喉,嗓子幹澀的很。
兩人對她皆一路無言,她便安穩窩在斷的臂膀中,並不安心。
幾人穿過主街,過了皇城的重重宮門關卡,才來到自己之前住的華清宮。斷進了宮內將她放在踏上,而後迅速隱沒。
而蕭衍則是直立在榻前冷眼瞧著她,目光冷漠生疏,層層寒意在兩人之間蕩開。過了半響,宮門突然“吱呦——”一開,一個身影便跑了過來,瞧見兩人後,他一屁股尋摸了一個椅子坐下,呼呼的喘著氣,仿佛奔的很了。
蕭衍回頭掃了那人一眼,扔下一句“好好照看”便甩袖離去。
寒雙魚瞧著蕭衍背影逐漸散在搖晃的珠簾之外,望見天外的月色照進華清宮,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而後又逐漸拉短,消失在華清宮內,她才收回了眼,自己直起身子,掀起身上的白色袍子,隻著一身褻衣赤著腳下了床。
坐在她宮內的人瞧著她這一身打扮,戲謔道:“呦嗬,玩的挺開,可是要在我麵前寬衣解帶?”
寒雙魚冷冷斜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去了內室,尋了一件銀線勾勒的暗紅長衫套在身上,又換上舒適的鞋子才出了內室。
此時,月光隱去,屋內漆黑一片。
但寒雙魚知道,雲塵還在。
雲塵與漆黑的夜中輕輕敲了敲杯盞,道:“你也未中迷藥,那我便走了。”
寒雙魚擰著眉不耐煩的扯了扯袖子,道:“走了便別再來煩我!”
雲塵這與夜中的身子一滯,眉頭緩緩的皺起,他道:“我確實有件事要你幫我做,但,這不僅僅是我的意思,也是蕭衍的意思,不過即使沒有我倆的意思,我相信你也會去做。”
寒雙魚心口一跳,聲音也帶了些急促,“何事?”
雲塵默了半響,才道:“蘭兒的事。”
寒雙魚離開皇宮的時候天空仿佛一汪藍藍的清水,唯獨在山天相接之處泛著魚肚白,她騎著快馬踏過泥路奔騰而去,馬蹄濺起星星的泥點,穿透柔嫩的草葉打在原處的鬆樹之上,陷了進去。
她架馬三日才來到黑月涯上,涯上西南之處有一束湍流,水闊五丈,從涯邊傾瀉而下。萬流奔下,相互撞擊,“嘩嘩作響”,聲傳五裏,可見其力。
寒雙魚此時坐與高高的馬上,看了眼這黑月涯下,又瞧了瞧密枝叢生的涯對邊,對邊涯側有一顆千年古樹,粗壯的根枝已然使堅實的地麵艮裂,突將出來,猙獰蜿蜒的扒在地上。而那高聳如塔的強壯軀幹詭異的扭曲,承著彭大的樹冠一動不動的兀立著,狂風起,也不能將這古樹吹的顫一顫。
寒雙魚打眼過去,目光一沉,一手高高舉起,將手中精煉在空中打了個旋猛地向前一擲,精煉“嗖”的一聲破空而出,不消片刻便探入那雲冠之中,“哢”的一聲咬住堅實的樹枝。
寒雙魚在這側涯邊緊了緊煉子,眸光堅定如鐵,整個人騰空躍起,便如一直騰飛的雄鷹從涯上飛躍而下。尚留在涯上的座騎瞧見主人這英勇的樣子,仰天長嘶,仿佛為主人喝彩。
風聲在寒雙魚耳邊穿過,呼呼作響,眼瞧著麵前的山壁越來越近。待離山壁約莫七尺之處,她身子猛地後仰,而後雙膝微曲,韻力雙腳,“砰”的一聲撞在石壁之上,她身子受力太大,震得全身酸麻,雙手陡然鬆開精煉,她便往黑月涯下飛速落下。
說時遲那時快,寒雙魚右臂發力,緊忙繞著精煉在臂上打了個圈,而後她身子蕩了幾蕩,悠悠懸在黑月涯下,腳下是千丈的懸崖,頭上時幾丈的峭壁。
寒雙魚咬一咬牙,整個人攀著精煉便往上爬去。
若是從黑月穀借道她會方便很多,但是如今她還不想入黑月穀。自己第一次出去是因為不能接受發生了那般多的事,若再次回去她便沒有理由再獨自出來。她並非是自私的人,她自己有自己的盤算,隻是如今時機不成熟,她還不想讓黑月穀的人摻和進來。
所以她隻能越過黑月涯,翻過風嶺,進入亡人穀。
她不知道為何羅敷會指名要她去才會給予藥材,救助蘇姐姐,但雲塵心中傾慕蘇姐姐,想來不會拿這件事兒戲。
羅敷的目的為何?她亦正亦邪,性子詭測難辨,她到低想做什麽?
寒雙魚想不透,正如這世間大多的事情盤枝錯接,卻隱與地下一般。大多數人隻瞧得見青蔥翠綠的茂葉,瞧不見那深埋地底已腐朽多年的根際。
寒雙魚攀了半個時辰才上到涯頂,她全身已經癱軟無力,整個人呈大字躺在地上休整,過了一盞茶,她便又生龍活虎的跳了起來,收起精煉往涯下走去。
她獨自一人下了黑月涯,徒步走過百裏翻過風嶺,第二日黑她才到了亡人穀。之前雖兩進兩出,她倒也未細細瞧過這亡人穀是如何場景。
如今邊走邊細細端詳,瞧著亡人穀還真是名副其實。穀中算不得寸草不生卻也沒有參天的大叔遮擋,一眼望去,皆是齊膝的灌木草叢,歪歪曲曲的貼著穀壁生長,姿態詭異。一陣風呼嘯而來,灌木叢搖搖晃晃,發出“吱吱”的聲響,仿佛是遍地鬼魂的絲絲嗚咽,惹人心顫。
算不得蕭索,卻是荒涼的緊。
雖說寒雙魚如今倒是不再對這亡人穀敬畏的很,但是心中還是不免有些惴惴。拐過一處幽穀,想來便到了這亡人穀的中心,那承載了她噩夢的山洞,寒雙魚駐足不前。
腦海中突顯往日種種,滴著涎水的龜頭,呲著利齒的凶獸,還有那陰惻惻永日不見陽光的蒼白麵容和深陷眼眶中的綠光眸子,以及那些稀奇古怪的藥瓶,冒著慘慘綠煙的難喝毒水。
這些往昔如夢般湧入寒雙魚的腦海,讓她頭痛欲裂,她步履不穩的向後退著,十分想逃離這個地方。未退兩步,身後便有人貼近她骨瘦如柴的手指輕輕拂過她的脖頸,陰沉道:“小丫頭,我們又見麵了。”
寒雙魚脖頸被她拂過的地方起了層層粟粒,她的身子挺直,如一根杆子般,她勉強甩去心頭的惡寒與恐懼,放沉聲音道:“藥方!”
羅敷“桀桀”了笑了聲,伸手在她肩膀上輕輕一壓,寒雙魚便覺得有千斤重,她勉力強撐著,再一次咬牙切齒道:“藥方!”
羅敷將手拿開,眨眼間便閃到寒雙魚麵前,盯著她道:“小丫頭,你還是個重情的人,那人和你是如何關係?”
“朋友!”
“雲塵可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你這丫頭也是個重情的,那姑娘可真是福分不淺,隻不過······”羅敷突止住話頭,目光難測的看著寒雙魚。
寒雙魚心中緩緩升起不安,急道:“可是沒救了?”
羅敷將手背到身後,唇角勾了勾道:“這天下沒有我羅敷治不得的病。”,說罷轉身便走。
寒雙魚以為這羅敷莫不是食言不想給予藥方,剛要上前催要,懷中便突飄進了一方紙團。寒雙魚定在原處,腦中迅速盤算,過了半響,她見羅敷入了山穀之中,沒有再出來的意思,她才步履艱難地轉身往穀外走去。
這般簡單?連著雲塵諸多條件都不應的羅敷竟這般簡單的將藥方給了她。寒雙魚心中隱隱不安,但如今他們別無它法。
她剛出穀外,便瞧見一匹快馬正蠶食著灌木叢中的草葉,瞧見寒雙魚出穀,哼的一聲打了個噴嚏,衝著寒雙魚揚了揚頭。
寒雙魚知道這是羅敷為她準備的馬,如此便愈加不解,但時間緊急,宮內有雲塵,即使羅敷做了手腳,雲塵總歸會看出端倪。
如是想著,寒雙魚便快馬加鞭的趕回宮中。蘇姐姐如今身子弱的厲害,整日纏綿床榻。莫說是個病人,連個正常人在床上躺久了都會身子虛弱,不堪一擊。
寒雙魚此時心中別無他想,隻想著蘇蘭兒能一遭好起來。蘇蘭兒與蕭衍本就在她之先,即使蕭衍未同她細說,但這些事卻是同蘇蘭兒無關的,她不會因得不到男人的愛便去責怪旁的女人。
她拿得起,放得下。
如今一遭,若是蘇姐姐病愈,她便告辭,離了他們的生活,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這是她為蘇姐姐做的最後一件事,報了她當日雪中送炭之情,壓在她心頭的石頭也算是放下了。
她這般想著,雖心中酸澀無比,但卻已經在盤算未來要做的事情,如何如何,如何如何。
寒雙魚在暮色下狂奔,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仿佛挽歌一般悲壯。這一刻,她仍沉浸在暮色的橙黃之中嘴角彎起,自是沒料到,這一遭,最終成了她最為痛苦的一遭,讓她深陷無望之地,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