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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當斷則斷

  這自稱臣婦之人便是柳語嫣,那次她失了貞白後,靖國府就迅速幫她尋個人家嫁了出去,不過這匆忙之間尋得人家也是一等一的氣韻和風度,張予的門下弟子——新上任的九卿之一——中書侍郎令尹。


  寒雙魚看來,令尹卻不是個任人宰割威脅之人,瞧著柳語嫣的臉色便知她日子過得並不痛快。不過她過的不痛快也讓別人不痛快那便就蠢笨的很了,如此急著咬她,著實別如上次做了刀確是把燉刀卷了刃才好。


  這當,底下眾位官員皆屏息不動,心底想要窺探一番的欲望卻從有些急切的神色之中冒了出來。


  寒雙魚瞧著,在心底嗤笑一聲,“真是一群八婆。”


  寒雙魚秉持敵不動我不動,敵動我也不動的原則。當沒聽見柳語嫣的話般兀自喝著茶水,今年冬的雪水煮的春個的碧螺春,味道清新,底蘊濃厚,著實不錯。


  柳語嫣瞧著這眾人無人搭話,頂著令尹警告的眼神,再次憤恨道:“怎麽?順妃娘娘是心虛所以不敢回答臣婦的話嗎?”


  若說柳語嫣前一句話不是疑問,所以寒雙魚將它當作她的自言自語不為過,這後一句是真真指名道姓問她的,若是她再不動聲色,那便還真就坐實了這“心虛”之名。


  寒雙魚心底有些煩躁,她一進宮,一露臉,這往日的冤家便找上門了,著實陰魂不散。


  心中雖煩悶,她麵上仍舊氣定神閑,穩如泰山,細潤的手指微微摩挲著玉白色的杯沿道:“我不記得令夫人問過本宮什麽話?”


  柳語嫣目露怨恨,咬牙切齒道:“臣婦問,娘娘為何這般像寒副統?”


  寒雙魚淡淡道:“不知。”


  如此情景,她並未見過寒雙,怎會知曉她像寒雙,所以便答,不知。若是她解釋一番,反倒是讓人心生疑慮。


  不過如今之前與寒雙有嫌隙的兩位皆針對她,旁人就算是個瞎子也能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


  不得不說,葉嫣然真是個不錯的對手,竟然一早便發現她不對勁。或者,她一直在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寒雙魚不知,不過她很快便能知道。


  有些人一句話出口能把人氣死,因著讓人一拳打在棉花上,出不了氣,收不回力。寒雙魚便是這樣的人。


  末了,一道潺潺若水的聲音突然響起,將這沉默打破,隻聽他譏誚道:“著急找這寒雙,莫不是令夫人心所傾之,如今瞧見個長的似的人便迫不及待想要探查一番?”


  這一番話可真是既砸了令尹的臉麵,又在柳語嫣臉上抹了一層黑,她剛想爭辯,這突然張啟的口卻慢慢閉上了。


  寒雙魚抬臉瞧了一眼坐與自己對麵的葉嫣然,淺淡一笑,握著白玉杯的手緊了一緊。這股恨意終究是化不下去。


  雲塵施施然落了座,斜眼瞧著寒雙魚,嘖嘖道:“陛下這新收的妃子真是難看的緊,蕭蕭,你的眼光真是越發的不如以前了。”


  寒雙魚的手又緊了緊,嘴角莫名一抽。


  蕭衍掃了雲塵一眼,不加理睬,對齊北莫和東唐皇子道:“兩位遠道而來為朕慶賀,辛苦二位皇子,朕敬二位一杯。”說罷,蕭衍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齊北莫麵上沉深如汪洋,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東唐皇子虛空敬了蕭衍一杯,道:“陛下客氣。”,亦一飲而盡。


  寒雙魚瞧著這場上場麵越發的熱絡,幾人問候完了之後,接下來的流程便是一連串的歌舞,接著是送禮物,然後是幾國之間較量才藝武力。


  果真是······乏味的很。


  所幸這一場場下來,她也到安安靜靜的吃著飯,雖說為了麵子吃的極慢,但她一直在吃不是。一個時辰人家欣賞歌舞,花前月下,飲酒作對,她一直在吃不是,總算是頂著幾位仇人的眼神將麵前的碗碗碟碟吃了個幹淨。


  這一吃飽,寒雙魚便心中暢快不少,杯中茶也喝的更有滋味。不過她一吃飽有些坐不住,便跟身旁的翠兒低語幾句。翠兒聽罷,便稟報了蕭衍,蕭衍看似欣賞武士之間的較量,實際上卻是在觀察宴上個人的神色,動作。


  寒雙魚這邊一動,他便知曉她坐不住了。他往寒雙魚這邊的方向望了一眼,點了點頭。


  寒雙魚回之一笑,在翠兒的攙扶下悠悠起身,從側門出了大殿。


  這宴中本就有女眷陸續離宴,按理說寒雙魚的離宴應該是悄沒聲的無人關注才是,但是前提是這晚宴上沒有這麽多相見恨晚的仇人。寒雙魚一動,大家便齊刷刷的將目光移了過來,寒雙魚心理雖強大,但被這麽多俊男美女萬分恨得眼神盯著,還是有幾分的不適。


  不過僅是不適片刻,她便悠悠的邁著步子當事件萬物皆不存在似的離了宴。離宴之後,寒雙魚緊吸了一口冷清的口氣,腦子清醒不少。她便讓翠兒陪著在這禦花園中漫無目的轉著,這冬日已至,禦花園中除了紅梅,便是這怪石嶙峋,奇峰突兀的假山配著潺潺的流水還能入些眼,如此,她便繞著這些假山走。


  走了約莫一盞茶的時辰,寒雙魚望了一眼頭上的紅梅,攏了攏手道:“天有些冷,翠兒幫本宮將手爐取來可好?”


  翠兒一雙小臉凍得通紅,眸子一眨,低頭道:“是,娘娘。”


  寒雙魚本就隻帶了翠兒一個宮侍,所以翠兒走後,這偌大的禦花園便隻餘寒雙魚一人。她自個給自個提著裙擺,往前走了兩步,還未抬頭,便瞧見一雙黑底勾絲海棠的靴子。


  她嘴角勾了勾,緩緩抬起頭,盈盈一笑,瞧見那雙熟悉至極眼中的驚豔與複雜的神色時,低著聲一字一句道:“易大人,可是要來殺人滅口的嗎?”


  寒雙魚似是瞧道易風身子一晃,險些將自己晃到了這流水之中,她對他這番孱弱真是······絲毫無感。


  “你恨我。”


  寒雙魚笑著退了一步,麵上仍舊是雲淡風輕,旁人看來著實是娘娘碰著大人閑聊幾句的姿態,雖說這事著實不應該發生。


  寒雙魚右手中指輕輕撫了撫左手的護甲,淡淡道:“不恨。”


  “為何進宮?”


  寒雙魚擷了一朵紅梅,放在鼻尖嗅了嗅,嗅了半晌才嗅出味道,道:“不為何。”


  易風輕咳了一聲,咳得寒雙魚心間一顫,眉頭微皺,易風呼了一口氣道:“那次,事出有因。”


  寒雙魚等著易風給她解釋,直直盯著他道:“有何因?”


  她從來不是聽片麵之詞的人,從敵人口中說出的話通常一分都信不得,但易風出現的太過蹊蹺,消失的太過蹊蹺,不得不因她深思。但深思之餘,她又會將這世間的碰巧之事都算上。


  所以她等他解釋,她信他,他們是朋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即使立場不同,目的不同,但她仍舊當作他是朋友。她也曾懷疑過,不信任過,但到頭來她才發現,易風已融入她生活的方方麵麵,似一陣風一般無孔不入。她並不想因為誤會,猜疑失去多年的朋友。


  所以她給他機會解釋。


  不過他的解釋卻如此蒼白無力,他抿了抿唇,似硬著頭皮道:“你不會死。”


  寒雙魚聽罷,愣了半晌,而後輕“嗬”出聲,又退了一步,諷刺道:“我不會死,所以你便可以任意將我處於危險之地;我不會死,所以你便將我當作誘餌去將莫吉和趙琳引來;我不會死,所以你便可以不顧我的死活!易風,我是不會死,可並不代表我不會痛,刀子穿破心口的聲音你可聽過?‘叱’的一聲,你便能瞧見眼前的血霧,似一朵妖冶的彼岸花一般開在你的胸口。墜入冰河的恐懼你可體會過?‘咚’的一聲,那些似鬼魅般的水流便將你纏繞住,死死將你往黑暗的陰鬱處拉,仿佛地獄來的惡鬼。萬蟻噬身的感覺······”


  易風雙目通紅,緊緊攥住寒雙魚的肩膀厲喝道:“莫要說了!莫要說了!”


  易風的手寸寸收緊,想將寒雙魚擁入懷中,卻知曉周圍都是眼睛動不得;心中愧疚萬分,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


  如此,兩人便四目對望,寒雙魚眼中一片冰冷,易風眼中卻如驚濤駭浪,情緒翻湧。


  末了,易風無力的將手垂下,低聲道:“對不起······”


  寒雙魚又退了一步,將花瓣一瓣一瓣的揪了下來,揪得易風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嚨,難以呼吸,喉頭哽咽。


  寒雙魚揪完了花瓣,隨意坐在石凳上道:“易風,你救我三次,我欠你三條命,如今已還了一條,今後這兩條一定補上。若你不嫌棄,也可同我提要求。”


  易風步子有些不穩,眼底泛紅,妖豔亮目的很,他顫抖著聲音道:“之······之後呢?”


  “長白山聚,長白山散。”


  寒雙魚還未見過易風這幅失魂落魄,失了往日調笑得勁,她不知道自己竟被他這般看重,真是······可喜可賀。


  寒雙魚撐著臉瞧著往這頭聚的四人,剛想起身,手被猛地一拽,便聽到耳邊壓抑的低吼,“你以為蕭衍是什麽······”


  “參見陛下、四皇子、三皇子。”


  眼前的四人各有風韻,蕭衍一身白衣若仙,麵容清冷,周身的氣韻也是生人勿進,端的是遺世獨立,不染纖塵;齊北莫一身黑衣,神色深邃,眉峰若山,剛毅硬朗,如這夜間的暗黑使者。而不知名的三皇子則淡色唇角掛著若好的笑意,雙目若星,燦若煙火。雲塵麵若桃花,媚眼如絲,一身淡青色衣衫硬是給他穿出明騷魅惑的韻味,真如萬花從中一點明豔的青綠。


  寒雙魚適時打斷易風的話,不過這易風的手仍是攥著寒雙魚的手腕,寸寸收緊,又寸寸放開。


  雲塵瞧了一眼,扇了扇手中風騷掉毛的羽扇,道:“呦嗬,這順妃夠大膽的喲!”他說著便看了蕭衍一眼,一副我早已料到的眼神道:“我說你眼光不好吧。”


  寒雙魚隻覺得這雲塵真是不可理喻,萬事不明的針對自己,真是有些像······有些像誰?

  寒雙魚腦海中畫麵一閃,快的讓她抓不住。


  這當,易風才鬆開了手,攏了攏身上的長袍,不卑不亢道:“微臣參見陛下、四皇子、三皇子。”


  “你瞧,他們說的話都這相似,一定有事!”


  有你娘個頭,寒雙魚真想敲一敲雲塵的腦袋。


  這麽久了,她又生了想要罵人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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