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折斷
林甫瞅著寒雙魚那雙倔強的眉眼,隻覺分外惹人厭。但他卻並不像看她廢了自己的左手,要廢也要是他親自廢!
心念及此,林甫粗暴的將寒雙魚拉到榻上,訕道:“自是滿意,若你能死在那群獸之中,我便更加滿意。”
寒雙魚“嗬嗬”笑了聲,便不做它言。
林甫上前,大手挾著寒雙魚的左肩,“哢”的一聲,便將她的肩頰骨正了位,而後嫌惡道:“你這女人,對自己也夠狠!”
嘴上如是說,但手上卻丟給寒雙魚一個藥瓶,道:“自己擦!”
罷了,林甫也不多留,迅速走到門口,想推門離開,卻在門口堪堪停住。
因著寒雙魚的一句話,“林甫,謝謝!”
林甫臉上神色變幻,最終隻道:“不必!”
林甫走後,寒雙魚便將他留的藥擦了,藥香清雅,是上上品。
她為自己上完藥後邊整整衣衫,躺在床上呆呆的望著頭頂的灰帳,眼中情緒萬千。
若有得選,她也不想廢了左臂。她之前不過是在賭,賭林甫不會對她見死不救,賭他會念著她為他擋的那一刀。
最終她賭贏了,卻並不開心。
她在暗夜樓便一直這般,眾人不待見,唯獨易風同她交好。但易風一是因吳冷器重她;二則是易風身為暗夜樓第一殺手,自是也受人嫉妒,所以他對她也頗有些同病相憐的意味。
最終兩人雖日久天長成了朋友,寒雙魚卻總是不敢完全信他!
因他是個殺手,殺手便是帶任務殺一切人。
當然,也包括她!
她見過他殺人的樣子,睥睨一切,目光冷如刀。一切活物在他眼中仿佛刹那便成了死物。
所以她不敢賭。
所以她不敢信。
所以她很孤獨。
她原以為到了江湖會好些,但是自己終究是這樣的境地,獨身一人,身旁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亦沒有愛人。
一如往昔。
但這條路既是她選的,那她跪著也會走下去。
她既選了蕭衍做主子,那便不會後悔,不會走回頭路。
這世間,自是沒人活得自在!
寒雙魚這邊怔怔想了許久,心裏暢快些許。
張予他們已在前麵的驛站安頓,她在這個驛站不過是為著避開他們,他們經此一役,自是不會很快啟程。
寒雙魚剛好能趁此時機好好養傷。寒雙魚身體恢複的很快,不過五日,她肩頭的傷便好的七七八八。
而監察隊眾人仍在休整,隊中些許人重傷的便留在了驛站,而傷輕的也好的差不多了。蕭衍得了消息,又加派了臨近州的將士來護衛監察隊。而寒雙魚的暗衛,蕭衍這次僅加派來了十人,比之前損失不過一半。
寒雙魚知曉,蕭衍這是不滿意的表示。
寒雙魚得了消息麵無表情,隻身去了驛站旁的荒漠。
黃沙漫天,丘壑縱橫。冷風如刀,割噬的臉頰生疼。
寒雙魚烏黑的長發在狂風下飛舞,紅色的長衫灌滿了長風,於這漫漫黃沙中仿佛一隻要展翅的火鳳,氣韻絕豔。
過了許久,十一看這黃沙看的眼睛生疼,寒雙魚都不曾說一句話。
直到大漠孤煙升起,長河紅日落下,十一覺出她的背影帶著些許寂寥時,寒雙魚才道了句:“回吧!”
兩人便一前一後回了驛站。
回驛站後,寒雙魚便將自己鎖在屋內,直到冷月斜照,她才換了黑衣躍出驛站。
獨自一人如鬼魅般行走在這荒漠中。
此時張予愁眉緊縮,正與站中房內左右踱走。
在他身邊貼身護衛的黑三沉聲道:“大人何事如此煩惱?”
張予聽到停下,抬頭看了一眼黑三,歎了口氣,一言不發,又急忙的踱來踱去。
黑三被張予晃來晃去的聲影晃得有些暈,但見大人並不想多說的樣子又不敢再問,隻得繼續看著。
這當,張予房內的門窗忽動,黑三反應極快,迅速拔劍而起。
倒是張予眼露驚喜,喝道:“黑三,退下!”
黑三得了令,收劍入鞘。
寒雙魚這才從窗口跳下,戲謔道:“黑三你若是次次如此,怕是沒人敢來爬張相的床了。著實斷了張相的桃花。”
張予笑道:“如此說來,寒雙你是來爬我的床的?”
寒雙魚被噎的一愣,心道:“張予這睚眥必報的性子著實不招人喜!”
張予打趣完了,便收起戲弄寒雙魚的心思,正色道:“你可知裴大人出事了?”
寒雙魚頗為習慣張予這番變幻,一聽裴容遠出了事便迅速嚴肅起來,“怎麽回事?”
“前方來報,裴容遠帶領的物資隊在平州一帶被山匪劫了,連著裴容遠本人都消失無蹤!”
“裴容遠武功不低,怎麽可能被悄無聲息的劫走?”
“依著我對裴大人的了解,那便隻有兩種可能,一是對方比裴大人武功高出甚多;二便是山匪拿百姓威逼。”
寒雙魚垂眸沉思,判斷張予說出的兩種可能。山匪武功定然不會太高,而依著裴容遠的性子,第二種非常有可能。
寒雙魚心思一轉,將自己的疑問問出:“為何劫了裴容遠?”
張予道:“底下人來報,那山匪頭子有一妹子,平日裏就行些強搶良男的勾當,許是見著裴大人不俗,便起了心思。”
寒雙魚接著道:“此事沒那麽簡單,若是那山匪以百姓相逼,想來也是極了解裴容遠性子了。如若不然誰會相信會有這麽個官員會傻到犧牲自己而去解救平民百姓。”
張予眉頭略展,“你料的不錯,所以還有一件事我未曾同你說。”
“何事?”
寒雙魚知曉蕭禛最近蠢蠢欲動,但這般急切的情形她卻是第一次遇到,不由得更加鄭重起來。
“雪災區起了輿論!梁帝不仁,天降大難!”
寒雙魚冷笑道:“這一步步蕭禛倒是算的清明!讓人毫無喘息之機。”繼而寒雙魚看向張予,問道:“張相打算如何做?”
“陛下派我來就是為了安撫民心,而派你來便是預防這路上時有發生的巧障。”
“如此,張相的意思便是讓我去救裴大人,而您去災區安撫民心?”
張予點點頭,道:“不錯”
寒雙魚飲了一口熱茶,道:“張相莫要忘了,這蕭禛第一個想殺的便是你。”
“我自是知曉。”
“單憑隊中將士,張相覺得可能護的住你?”
“隊中將士參差不齊,真假難測,自是護不住!”
“那張相為何要我去救裴大人?”
張予站的累了,便坐於榻上,一雙眸子緊盯著寒雙魚的雙眼道:“其一,你想救;其二,你必須救。”
寒雙魚眉頭緊鎖,道:“何以見得?”
“此次雖是裴大人主動請纓,但終究是因著陛下打算派裴尚書去。若是裴大人此次在這運送隊上折損了,裴家人作何感想?”
寒雙魚冷血道:“裴容遠為國捐軀,死的其所。”
張予搖搖頭道:“若我告訴你裴容遠的物資隊根本就是個幌子呢!”
寒雙魚微微後仰,背脊緊貼著椅背,目光微閃道:“許是覺得蕭衍在逼迫裴家表態,而斷送了他們兒子的性命。”
“所以,你去不僅是我的意思,亦是陛下的意思。”
寒雙魚嗤道:“張相如是說,我便清楚了。我剛剛還心道,何時我的想法也能左右大局了?”
張予自是知曉她說的是剛才他同她說的那其一的因由。他麵色無常道:“寒雙,即使我不讓你去,你怕是也會自行前去。陛下的命令左右不了你的行動,我的亦不能!”
張予說的是實話,就在張予說出裴容遠被劫那一刻,寒雙魚已將之後的安排想好了。讓林甫先帶隊,自己獨自去救裴容遠。不過如今既是主子命令,她便能得些助力,自是得意的。
對於裴容遠,寒雙魚說不出什麽情緒,隻覺兩人算的上朋友。她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身陷險境而袖手旁觀。
這便是她的江湖義氣!
兩人又將之後的安排商量了一下,月過柳梢許久,兩人才結束談話。寒雙魚正準備離開,走到門口停在那裏,轉身問道:“我聽說那幾位大臣受了重傷,不治身亡。可有此事?”
張予目光閃了閃,道:“確有此事。”
寒雙魚麵無表情,又繼續道:“我聽說,張相碰著自己的妻子,可有此事?”
張予微微垂了目,道:“確有此事。”
寒雙魚笑了笑,道:“我奉勸張相一句,人生在世,定要珍惜自己性命。莫到了臨了才後悔不曾好好活過。”
寒雙魚說罷,便飛身掠了出去。
張予卻是目光深沉的看著寒雙魚離去的方向。他已夠隱藏心思,那寒雙竟也識破他的打算。陛下是不可能讓寒雙去救裴容遠的,寒雙的任務隻有一個,那便是護著他。但因著自己想見良兒,便謊稱是陛下讓寒雙去救裴容遠,支開寒雙,而讓自己深入險境。如此,良兒才放不下他。
他看得出良兒眼中的掙紮。
即使不會有結果,他能見到她,便已知足。
而寒雙不過同他談了片刻的話,便將他的心思看個通透。
如此女子,若不能被陛下收複,怕隻能折斷了!
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