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猛獸

  寒雙魚迅速尋了個平坦的地方,將年輕將領放下,剛要枕他的脈便被他一手打掉!打得她一隻白皙的細手現了紅印。


  寒雙魚勉強壓下自己的怒氣,斜眼看著他道:“你要如何?”


  那年輕將領,便是失蹤的林甫。


  林甫斜覷了她一眼道:“幫我尋些草藥來止血。”


  “你的毒呢?”


  林甫不耐煩道:“不是毒,不過是迷粉而已,清靈丸便可解!”


  寒雙魚不疑有他,掃了他一眼,見此時他血已止住,便放下心來,獨自去了周圍的山林尋藥。


  林甫見寒雙魚離了視線,才緩緩直起身子,盤起腿開始運功。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他毒氣上湧,麵容猙獰,突然“噗”的一聲吐出一口毒血!


  待毒血吐出,他才緩緩收勢,麵色微微好了些許。他掩了地上的血跡,恢複最初的姿勢!


  又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寒雙魚才匆匆回來。林甫抬頭掃了她一眼,發絲淩亂,渾身汙泥,腳步有些釀蹌,但麵上仍舊毫無異常。


  倒也是個能忍的主!

  草藥已經被寒雙魚在回的路上碾成碎末,林甫這次也不矯情,任由寒雙魚給他上藥,包紮。


  寒雙魚為他包紮的動作極慢,看起來頗為認真,但林甫卻是看得出寒雙魚左肩的異常。


  她左肩動一下,她的身子便跟著顫一下。而後又咬著牙狀若無事般的為他包紮。


  林甫也不點破,隻靜靜坐立著任她包紮。他自己確實為自己包紮不得,既然她不想他死,那便就為他受些罪。


  寒雙魚能及時出現在林甫身旁,自是廢了一番運氣的。


  她先是利用老者不殺之意裝作功力不濟的模樣,而後拖慢老者進攻的速度。最後一擊在老者眼中是垂死掙紮,實際上是她的蓄力一擊。她用右手劍虛晃一招,老者不疑有他,而後她左手刃迅速偷襲。


  兩人離得極近,老者又不察,自是中招!

  老者中招後甚是憤怒,怒中便打了她一掌。


  而這一掌便擊碎了她的肩胛骨!


  她自是知曉老者動了殺意,她便冷嘲老者輸不得。


  老者殺意來的快,去的也快,最終扔下一句“她終有一日會後悔!”的狠話便離了壁崖。


  寒雙魚也不敢久待,迅速掃了一眼底下的形式,見黑衣人盡數被殺,便安下心來。


  與此同時,她便見著成煉欲殺林甫,隻覺林甫死不得,便不顧自己肩胛的傷,掠至林甫身側,為他擋下那一刀。


  今日一役,可謂是險中求勝!

  若是老者不來,想來他們也不會死傷嚴重。林甫武功略高於成煉,自是不足為懼。但那老者生生損了他們七八暗衛,亦拖住寒雙魚。所以他們才這般慘敗!


  寒雙魚和林甫略作休整後,便迅速回了倒馬陘。


  寒雙魚立在崖壁上極目望去,見著成煉同另一褐色衫子同在暗衛包圍圈內。


  林甫雙目微眯道:“今日怕是殺他不得了!”


  寒雙魚自也覺出那褐色衫子武功甚高,但如此放了他們著實對不起那些死去的暗衛和官員。


  她眸中冷色忽顯。


  那褐色衫子正想帶著成煉全身而退,便察覺有人在十丈外的崖壁上觀戰。他打眼過去,掃過林甫,目光落於寒雙魚身上,高聲道:“姑娘可否行個方便?”


  寒雙魚瞅了一眼那褐色衫子,約莫二十五歲左右,眉宇硬朗,骨骼清俊,如高山俊拔。


  她信步往前,頗為閑散,故作不知道:“如何行個方便?”


  “若姑娘允我待成煉離開,我可答應姑娘一個請求!”


  這番口氣主人翁意識頗強!

  寒雙魚嗤笑,霸氣外顯道:“請求?閣下如何以為有一日我會請求你?而不是你請求我!”


  那褐色衫子眼中輕蔑愈甚,道:“姑娘若是不允,今日你這幫手下怕是要見黃泉了!”


  寒雙魚不以為然道:“如此,那閣下為何還同我在這一番廢話!成煉滅我暗衛,殺我國相!莫不是閣下以為,您一句話便可放他性命!”


  林甫皺了皺眉,隻覺寒雙魚煞氣太重,如今的情況放了成煉還能得拿褐色衫子一個承諾,最好不過。


  她竟反其道而行,頗覺她蠢笨。


  林甫叱道:“放了他!”


  寒雙魚掃了一眼倒馬陘內的情形,車隊幸存的人早已過了陘外,張相在剛剛也迅速派人清掃了現場,被存餘的將領護著過了陘。如今這地上橫七豎八的滿是屍體,而這陘中的活物則隻餘他們這一幫纏鬥著的人。


  寒雙魚微微昂頭,拇指和食指團成個圈放在唇邊。


  “咻——”,清脆刺耳。


  眾位暗衛聽到聲音,迅速退了開來。


  成煉此時全身處處是劍傷,黑色的衣服已被鮮血浸濕,成股流了出來。他勉強靠著褐色衫子的支撐才立的住。


  但他一雙黑眸卻狠狠的盯著寒雙魚,仿佛要將她吞進肚裏般的咬牙切齒。


  褐色衫子一雙眸子疑問頗深,他不清楚本不鬆口的寒雙魚為何突然叫退!


  此事絕對沒有表麵那般簡單。


  直到成煉重傷倒下,寒雙魚一行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退離陘內,耳邊猛然響起一聲長嘯,他才覺出寒雙魚離開之前那一眼的意味。


  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他從來不知,一個女子的心腸竟也這般狠硬!


  有仇必報!


  他更不清楚,如今的這個女子竟會成為他今後的主子!

  但是此時,他擔心的隻有這循著血腥氣而來的猛獸,他不會丟下成煉,所以寒雙魚算準了這點,甚至連猛獸來的時機都算好了。


  她剛才過來,並非是觀戰,而是叫剩餘的暗衛抽身離開。


  所以無論他來或者不來,成煉都難脫身!


  不過他來了,成煉便有生的可能。


  成煉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死!

  那一雙雙猛獸立在峭壁之上看著這低下的斷臂殘軀,眼中流露出嗜血的渴望,尤其是在見著低下那立著的活物,眼中光芒更勝。


  這猛獸也同人一般,喜愛征服的欲望。


  他勾起唇角,想著今日竟栽到一小姑娘手中。若是叫穀主知曉,怕是要狠狠責罵,不過他倒是對那位姑娘頗為好奇。


  單純的好奇。


  這邊寒雙魚立馬帶著剩餘的暗衛撤出倒馬陘,他們原本的計劃本不是利用這些猛獸來攻擊那些黑衣人。因為若黑衣人同他們纏鬥不休,若是擅自引來,怕是大家都遭殃。


  不過剛剛寒雙魚見著車隊撤的差不多了,而餘下暗衛受重傷者少,便起著心思。


  那褐色衫子的語氣讓她今天一直被壓製的情緒達到極點,所以她便送他一個大禮,活生生的大禮!


  讓他終身難忘!


  倒是林甫不曾想到寒雙魚竟存著拿猛獸對付對方的心思,如此趕盡殺絕,絕對不是好事!

  他不滿道:“為何不放他?”


  寒雙魚有些受夠林甫莫名的脾氣,冷聲道:“林大人,請記住你的身份!我做事何須向你匯報!”


  林甫對寒雙魚一向不喜,聽得寒雙魚又拿此番脾氣對他,火氣自也是上來了,怒道:“寒雙!你莫不是以為蕭衍派你出來護個隊,你便成了主將了!”


  寒雙魚不理會林甫的譏諷,隻同他錯身離開,想要探查一番車隊前方的情況!


  林甫最是討厭寒雙魚這番無視的模樣,惱怒的拽住她的胳膊,生生將她扽了過來,“我同你講話,你沒聽見嗎?!”


  寒雙魚冷冷看著林甫,道:“放手!”


  “你如今知曉如何探查地形,便覺我沒用了!寒雙,你這過了河便想拆橋的行徑可做得極為熟練!”


  寒雙魚突覺林甫這話有些耳熟,來不及多想,鼻尖便嗅到濃重的血腥味,這才想起林甫腹部有傷,脾氣變稍稍壓下下去:“莫要動怒,好好養傷!若你對我不滿,傷養好了再來尋我。打一架或者罵一頓我都奉陪!”


  林甫被寒雙魚這番話說的一愣,怔怔地看著她,這才覺得兩人是離得有些近,便嫌惡的甩開寒雙魚。


  寒雙魚步子一個不穩,便生生被摔在地上。


  林甫眼中愧疚閃過,倒是寒雙魚不覺有什麽,自己站起來,拍拍屁股繼續往前走去。


  待拐過一塊大石,擋住林甫視線,寒雙魚這才猛地倚在大石上,緊咬粉唇,右手緊緊攥住發抖的左肩。


  過了許久,她才安撫住鑽心疼痛的身子,又若無其事的往前走去。


  待寒雙魚跳上高馬,揚長而去,林甫才從那大石後走出。他麵色蒼白,毫無血色,一雙眸子直直看著寒雙魚的背影。


  他自是瞧見了寒雙魚剛才的那副樣子,肩胛骨碎,若是不及時醫治,怕是一條手臂要廢了。寒雙魚習武又習醫,自是不可能不知曉。


  但現在形勢危急,確實放不得一刻鬆!激戰之後,必有漏洞。所以她必須把一切可能扼殺在搖籃裏。


  林甫知道,所以他勸不得,也不會勸。


  若是張予死了,寒雙魚不單單會斷一條手臂了。


  寒雙魚留了兩個暗衛照顧林甫,自己則躍上馬,右手控著馬韁疾馳而去。她帶著剩餘的暗衛追上監察隊,派餘下的暗衛迅速勘探前方地形,觀察可否有伏擊隊伍和危險地勢。


  如此忙活了兩個時辰,聽到成煉最終同那褐色衫子殺十幾頭野獸,重傷逃脫,寒雙魚才安下心來。


  她此時拖不得,便簡單安排了事宜,便以商女的身份入駐了關外的驛站。


  她身邊沒有侍女,所以傷口隻能自己包紮。


  寒雙魚也不矯情,叫小二為自己打盆熱水,便將房門關起來,褪下左肩衣衫。手指微微探著自己骨骼的方向,檢查碎裂的程度和錯位的地方。


  但醫者一向不自醫,此時她自己給自己檢查,自是比旁人檢查來的更痛,所以過了半個時辰,她才大汗淋漓的為自己查出碎裂的具體位置。


  她右手微微抖著,慢慢撫上自己的肩頭,覺出位置。她深吸一口氣,猛一用力,“哢吧”一聲,寒雙魚隻覺眼前發花,她緊緊咬住下唇逼迫自己清醒。


  而後右手緩緩移了位,又一用力,又一聲“哢吧”傳來!

  此刻,寒雙魚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嘴唇泛著病態的灰白,她幾欲痛昏過去。她嚐試想要再來,卻是支撐不下去,整個身子轟然倒在榻上,她將臉緊緊埋在塵土味極重的被褥裏,鼻子因著敏感微微發澀。


  她左肩疼痛欲裂,但她此時卻沒法將它完全正位,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但是她仍舊要做。


  她慢慢起身,看了一眼屋內的布置,最終將目光落在屋壁旁的一頂木柱上,她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氣。


  她緩緩站起,找正位置,左肩側著,又深吸一口氣,猛地動身便要撞向柱子,誰料半路卻撞在一堵溫熱的牆上。


  如此,寒雙魚仍痛的呲牙咧嘴,她抬了眼,嘴角挾著淡漠的笑意道:“如此,可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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