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黨派之爭
寒雙魚進了屋,也不客氣,直奔主題,“裴容遠,你可知李家之事?”
裴容遠手指微動,緩緩將龍毫放下,負手而立,道:“自是知曉?”
寒雙魚對於裴容遠此時的平靜早在意料之中,但仍有些怒,“那你怕是早是知曉這件案子並不如表麵的那般簡單。”
裴容遠定定的看著她道:“確實如此。”
寒雙魚心中氣急,她早該知道,從裴容遠說出那求不得的那人是張予時,她就應該知曉,這件案子遠遠不是什麽戒塵偏執的想著渡世人的緣由,而是這朝中有人想要除掉異己布的一個大局。
如今朝中官員分為兩派,一派是支持蕭衍的新興派,一派則是暗中支持蕭禛的老舊派。當時蕭衍登基的突兀,而且手握大軍,所以蕭禛不得已退位,蕭衍雖當了梁帝,但他之前一直是個不知名的皇子,即使朝中有白起支持,但勢力遠遠比不上蕭禛。
而蕭禛為人仁厚,不曾有什麽黑點,他當時的帝位也是被大臣硬推上做得,沒有任何過錯。蕭禛從登帝之時便一直處於被動的狀態,蕭衍自是拿不得他的錯處,如此,隻得重用。
而寒雙魚當時知曉這南梁的皇子爭鬥之時,便懷疑蕭衍這聖旨的來源。而蕭禛,怕也是如此懷疑,但苦於沒有證據,所以兩人明裏暗裏較量。
如今京城三大世家,分別是蘇家,裴家,葉家。
蘇家因蕭衍娶了其唯一的女兒蘇蘭兒,想來不得不支持蕭衍。而葉家,則態度一直不明朗。裴家則擺明中立,隻忠於皇帝,而皇帝是誰對他們來說是一樣的,這便是裴容遠袖手旁觀的原因。
他知誰是幕後黑手,但動不得,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六部中兵部侍郎孫維業是明顯的新興派主導,頗具權威;張予來自寒門,是蕭衍親手提拔上來的,身為國相,也是新興派的中流砥柱。而這次的案子將孫唯業和張予都牽扯了進去。很明顯,是蕭禛的手筆。繞了這麽一大圈,殺了無辜的五人,僅僅為了殺孫維業和張予。
當時寒雙魚並未深想,見孫維業和張予都在戒塵方圓十裏的攻擊圈內,便覺得理應如此。但在孫維業之前那麽多人都是兒女遠遊,為何單單是孫維業?
而張予便更是蹊蹺,雖白帝城中誰人不知張相妻子負氣出走,張相道也癡情,多少人上門求親都不應,癡癡等著發妻歸來,這便是張予的求不得。但在張予之前城中也有不少男女不得眷屬,為何單單挑上張予的求不得。
寒雙魚從來不喜這些黨派爭鬥,不過是閑時聽易風胡侃來的消息,自己之前從不曾想過這命案竟與黨派之爭牽扯上。如今,一一聯想,件件串起,才知這諸多的隨意實則是刻意為之。
她從來不疑裴容遠,隻因從一開始她便覺得他是個君子,坦坦蕩蕩的君子,而今確是裴容遠瞞了寒雙魚。
寒雙魚本以為他們一步步將這件案子的迷霧驅散,而今隻覺自己的想法實在可笑,真真被人當作傻子。
寒雙魚怒極反笑,問道:“你明明知道蕭禛拿戒塵的親人逼迫與他,為何不抓他?”
裴容遠手扶著額,看起來很是無力,“朝中局勢不明朗,我自是要步步謹慎。”
寒雙魚諷道:“嗬,如此便任幕後人逍遙法外嗎?”
裴容遠上前一步,抓著寒雙魚手腕,目光堅定,“寒雙,你不懂,身為世家弟子,又豈是那麽容易隨心所欲。”
寒雙魚甩開裴容遠的手,後退一步,諷刺道:“裴大人不過是怕惹禍上身。寒某素聞裴尚書清廉正直,如此一見,裴大人著實不得其父精髓。”
裴容遠一言不發,直直看著寒雙魚的雙眼。
寒雙魚隻覺心中膩煩,垂了眸子,攏了攏袖,便大步踏出了房門,臨了,道了句:“寒某祝裴大人日後步步高升。”
裴容遠一直雙目灼灼的盯著寒雙魚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裏。他才摔進座椅,神色頹敗。
這當寒雙魚氣呼呼的出了外院,一肚子氣沒處發,便見著麻六顛顛的跑了過來。
寒雙魚很生氣,自是沒什麽好臉色,冷聲道:“何事?”
麻六倒也不似平常一般懼她,腆著一臉麻子道:“寒副統莫氣,我們裴大人並非寒副統想的那般貪生怕死。”
倒也不是麻六多膽大,不過是跟在裴容遠身邊久了,知曉裴容遠這性子,自是不會為自己辯解。而這裴容遠又將寒副統看作自己好友,若因此事便斷了這交情,麻六實在覺得可惜。
寒雙魚壓了壓眉,語氣仍舊不好,“你也知曉此事?”
麻六也不回答,隻是將寒雙魚扶至偏廳,為她斟了一杯茶,
寒雙魚這人一向吃軟不吃硬,見麻六這一副你著實想錯的表情和恭謹地態度,便也不好意思直接拂袖而走。
麻六做完這一切,自己才坐下,對著寒雙魚道:“寒副統且慢慢聽我說與你聽,裴大人並非什麽都未做?”
寒雙魚端起茶杯,挾著杯蓋一下一下的撫著青綠的茶葉,道:“哦?那你倒是給我講講他做了什麽?”
“寒副統雖是禦林軍副統,但行事作風頗像江湖中人,恩怨分明,嫉惡如仇。但朝堂自是不比江湖,朝堂中的破雲詭譎往往牽一發而動全身。且不說裴大人,就說曾經名滿天下的寒大將軍,也是行差一步,而毀了一生。”
寒雙魚不耐煩道:“就說裴容遠,別給我扯遠了。”
“咳咳,是,是,這裴大人不單單是自己一個,而身後有著裴家,他的父母、弟弟、祖父,自是不可能不謹慎。且不說這件事本來證據本不全麵,僅僅是憑著李家遷了新宅,張相和孫大人牽扯其中?根本糾不出幕後之人。”
寒雙魚蹙眉道:“戒塵最終不曾指認?”
麻六生怕隔牆有耳,低聲道:“宸王製著他的親人,他如何能開口?裴大人自是也做了努力,但戒塵一直不曾言語,隻道是自己的執念所致,而上麵催的頗緊,不得不結案。”
寒雙魚垂眸沉思,片刻,才道:“即使戒塵開口了,怕是不到正式審理,也會被暗殺。”
寒雙魚之前隻想了個大概,以為裴容遠故意避開幕後之人,便去質問裴容遠。裴容遠也不曾為自己辯解,隻道自己是為了家族,如今聽麻六一細說,這才知曉自己確實魯莽,妄責裴容遠了。
“確實如此,而且大人已經暗中派人保護了李家一眾,也是仁至義盡。”
寒雙魚聽到這句,驚的起了身,“什麽時候派去的?”
麻六被寒雙魚這一驚一乍弄得有些蒙,機械道:“昨日”
寒雙魚冷著臉疾步往外走,這蕭禛既能做出脅迫親人的事,便定會斬草除根。
這當,李家眾人怕是凶多吉少。
寒雙魚剛出了偏廳,便撞上了一堵肉牆,寒雙魚知曉是誰,便也未抬頭,側身躲開,急急往外走。
那人倒也跟著她走,寒雙魚此時心裏頗亂,不知如何麵對裴容遠,便也不曾言語。
兩人這一前一後的趕去了城郊李家新宅,還未到地方,便見那邊濃煙滾滾,兩人心道不好,便疾奔過去。
火勢頗大,帶著吞噬一切的灼熱能量,伴著墨黑的煙霧騰卷而上。
寒雙魚見著這場景,隻覺似曾相識,募一深想,頭痛愈烈。恍惚間,似乎見著火勢中似有一絕色女子透著一雙極美而絕望的眸子柔和的望著她。
寒雙魚便似瘋了般往裏衝去,裴容遠見著寒雙魚這摸樣,以為她是要救火裏的人,但火勢這般大,怎能有人生還,便慌忙上前緊緊扣著她。
寒雙魚目眥欲裂,頭痛的更加厲害,隻想一頭紮進火海。
裴容遠自是覺出寒雙魚的不正常,她力氣大的驚人,麵上難看,一雙眸子布滿血絲,帶著些許癡狂和絕望。
裴容遠又驚又懼,厲聲喊著:“寒雙,寒雙,你醒醒,你怎樣了?寒雙······”
寒雙魚此時浸在自己的幻想中,隻覺耳邊由遠及近的傳來急切的呼喚,似乎是在喚她,似乎又不是在喚她。她微微側頭,眼前的人由模糊至清明,這才認出,原是裴容遠。
她心似乎有些安定,嘴角扯了扯,神色怔楞,“她,死了?”
裴容遠更奇,但麵上不顯,隻是緊緊摟著她,修長的大手輕輕拍著她的肩膀,似在安撫,“她隻是活在你不知道的地方。”
寒雙魚似知裴容遠在哄她,整個身子轉了過來,伏在裴容遠的胸口,肩膀微微抖著,似在無聲的哭泣。
裴容遠被寒雙魚這一舉動嚇了一跳,身子一僵,而後眸中抑著的情緒一點點漫了出來,手機械的一下一下撫著寒雙魚的背。
片刻,寒雙魚突然離了裴容遠的懷,退了一步,失魂落魄的往回走。
裴容遠心中悵然若失,見著刑部的人來了,交代一番,便迅速跟上寒雙魚。見她胡亂的走著,他也不提醒,不知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便也隨她不遠不近的跟著。
寒雙魚此時也不知自己到底想去哪,到底想幹什麽。腦海中隻餘那女人的麵容,淒厲的、美豔的、頹喪地,她心口仿佛被人深深挖了一個洞,伴著涼涼的冷風,呼呼刮過。
她漫無目的走著,一直走著,隻覺天地間隻餘自己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