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誰的心思，暗波洶湧（二）
而裏麵的人始終沒有應聲，她從晚上站到天亮，晨曦初現，她染了一身露水，放下一小瓶她的血製成的藥丸，腳步沉重的離開了。
她不止身體疲憊，心裏也很疲憊，當她以為自己離師父很近的時候，他好像又站在天邊。
那種時遠時近的距離讓她感覺自己像一個小醜。
可是她又放不下，除非那個讓她死心的南牆出現，一頭撞死在上麵才有可能甘心放下。
離洛在山門外等著她，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揚起一個笑臉迎了上去。
蘇沐能和他一起去陳國曆練，他很開心。
可當看到她一身水氣的時候，離洛的笑容僵住了：“這是怎麽了？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嗎？”
慕天凝無所謂的拍拍肩膀，諂個訣把自己弄得幹淨清爽：“沒事，早晨起早練功了。”
他輕輕從她發間拂掉一片銀色的葉子，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該出發了，今天我們要帶兩個外門弟子一起去，聽掌門的意思，那兩個外門弟子修為拔尖兒，在明年的弟子大會上最有可能被選入內門弟子。”
她點點頭，盡量把心事壓下去，保護好外門弟子順利完成任務要緊。
兩人身影快的像一道流光，雙雙向山下飛去。
而在他們離開的地方，一道白色清冷的身影久久的站在那裏，一直到流光消失，他才收回視線。
歐陽方川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他身旁：“大人，那兩個外門弟子是慕天凝的熟人。”
他深藍色的眸子動了動，麵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讓你辦的事情呢？”
“花溶溶說上次的承諾不算，因為是大人先失約的，她並不是自願離開極尚峰，若想拿到千夜琉璃盞，她提出的條件是重新開始一次，而大人要護著她不能被慕天凝欺負。”
說完這些話，空氣裏陷入了一片沉寂，歐陽方川低著頭，呼吸都在耳邊清晰了起來。
他知道以大人以前的脾氣，定然不會慣著花溶溶。
可是這次大人猶豫了。
把慕天凝還給蘇玉塵，可以輕易的拿到鬼影符，脫掉魔源，安安穩穩的修仙。
若是把慕天凝留在身邊，隻能另想法子解決魔源，而花溶溶給他帶來了另一條出路的希望。
上次他已經做出了選擇，可是失敗了。
而這一次，他還會把希望寄托在那虛無縹緲的千夜琉璃盞上麵嗎？
“可世事並無兩全法，那個人始終沒有甘心，本座又何嚐不是？好不容易留在身邊的人，哪有輕易放手的說法？”
月惟仁緩步向前，身影寂寥，山峰拂過他肩頭的墨發，身影漸漸隱沒在濃霧中。
桃花綿延數十裏，腳下的地卻是寸草不生的黑土，萬千怨靈聲聲哀鳴。
獨有一座小屋在粉色的桃林中遺世獨立。
白色的身影霎那間沒入一片粉紅中，震動了籠罩在小屋上方的屏障，他毫無障礙地闖了進去，一腳踹開房門。
屋子裏靜悄悄的，桌上的燭台早已熄滅，結了厚厚的一層灰。
周邊是兩把椅子，旁邊隻有一張床。
窗前還掛著一個小籃子，應該是給養的某種寵物而用。
爐灶旁邊的矮桌上放著一個茶壺和兩個並排放著的茶杯。
兩人生活氣息濃鬱，就像一對恩愛的夫妻。
屋中擺設簡潔而整齊，上麵全部簡單的籠罩了一層白布，顯然是主人為長久出門做了準備。
望著屋子裏的一切，他的臉上像是覆蓋了一層寒冰，轉身往陳國南邊疾馳而去。
他一直都沒有放棄，或許之前的猜測是真的！
深藍色的瞳孔染上淡淡的紫色，浮現起一層戾氣。
心底不斷的有個聲音在叫囂著，毀掉一切！
毀了這一切，就沒有那麽多煩惱！
可是這一切裏麵，不能包括她！
他痛苦的墜落在地，緊緊的捂著腦袋，跌跌撞撞進了一片林子裏。
他微微仰頭，淡淡的光線透過細膩的樹冠照在他蒼白的臉上，凸起的喉嚨上劃過一絲血跡，順流而下，染紅了皎潔的白紗。
突然身前一道身影遮住了樹上僅有的光線，陰鬱到鬼氣讓方圓數十裏的林子陷入了一片暗域中，鬼魂翻飛叫囂，如人間煉獄。
“你要的東西就在你麵前，你收下吧。”
冷白色骨節分明的手身在他麵前，上麵放著的，正是他一直想要的東西。
可那是以前。
他毫不猶豫的推開了，平靜的坐在原地打坐，得快點恢複，不能任由自己失去理智。
“你沒有第二條路可選，還是說你想一直以喝她的血維持你的仙尊身份？”
月惟仁眉頭微微一皺，沒有動作。
旁邊的草地往下陷了一部分，那人坐在他身旁，像嘮家常一樣：“其實我真的很感謝你，若是沒有你，我恐怕早就死在衍州了，更別說能遇到她，還能和她一起經曆那麽多事情。你應該去桃花穀看過了吧？在那裏，我們就像正常的夫妻一樣生活著，開辟一片土地，種上自己喜歡的靈植蔬菜，養一些雞鴨鵝，那些日子裏，我打理家務，她會去山上修煉，她回來的時候，會給我帶一些山中的稀奇水果……”
他絮絮叨叨說了良久，月惟仁打開瓷瓶吃下了一顆朱紅色的藥丸，眼瞳顏色恢複了正常。
他起身就要走，臉上突然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蘇玉塵揪著他的衣領，出塵妖冶的麵容微微扭曲：“月惟仁，你不能太自私，我已經給你足夠的時間了！”
他目光平靜的與他對視：“你說的那些都是你們以前的事情，她現在愛的人是我。而我可以給她一個風光無限的身份，甚至還可以幫她報仇。
她和我在一起，總比和你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在一起好吧？你揪著以前的事情不放，其實自私的人是你。”
“不，我不是自私！”他失魂落魄的鬆開了月惟仁的衣領：“我們都一樣，隻是我沒有明麵上的身份可以護他周全……”
這是他心裏一直不敢麵對的傷痛，所以才忍了這麽長時間不敢正麵出現在慕天凝的麵前。
或許，他在世俗上真的需要一個像模像樣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