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償命
晚鏡覺得四周的戾氣好像收斂了一些,便回頭看了看左青柳。左青柳正低著頭,一身華美嫁衣裹著窈窕的身姿,頭發烏黑如瀑,沒有首飾妝點,除了發髻間一枚看上去很廉價的花鈿。 這是個很美的女子,曾經嬌顏如花,在回眸淺笑間輕易地捕獲了李檀的心。而那一抹令人心動的淺笑,卻越過了李檀,給了不願珍惜她的男人。 原本,晚鏡以為一切不過源於方德興的始亂終棄,薄幸的男人太多,多到晚鏡懶得去指責,卻不想,這方德興做事竟是如此不擇手段。 左家綢布莊的染料方子,那才是方德興要的東西。不是如花美眷,不是靜好流年,不是切切癡心。 一個染料方子。 晚鏡覺得這份感情得錯付如此荒誕,荒誕得讓人想笑。這場辜負輕薄如紙,卻壓垮了活生生的一條性命。 她默默地看著左青柳,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林鈺走到方德興身邊踢了他一下,方德興下意識地躲了一下。林鈺蹲了下去,輕輕地啐了一口,抓著他的胳膊一用勁,方德興慘叫了一聲,慘叫之後卻發現自己的胳膊已經被接上了。 “沒事了?”方德興神經兮兮地往周圍看了看,“她走了?” 林鈺邪邪地一笑,“嗯,大概快要走了吧。”說完放開了他的胳膊,鬆開手的瞬間,將晚鏡掛在方德興手腕上的紅繩拽了下來。 離開曬布場的時侯,李檀戀戀不舍地回頭,卻隻看得見曬布場上一塊鮮紅的綢子飄蕩,像一個女子款動的裙擺。 第二天,張禾急匆匆地跑進鋪子,神神鬼鬼地對林鈺說:“少東家,那方德興死了!”說完卻見林鈺沒什麽反應,自己的關子沒賣成,隻悻悻地如實說道:“那方德興死在自家的染坊裏,一早被活計發現後報了官,仵作檢查了一圈後說那方德興沒有外傷,沒有中毒跡象,真是咄咄怪事。少東家,您說莫非真的是左二小姐冤魂索命來了?” 林鈺抬眼看了看他,卻隻是無聲地一笑。 回了家,林鈺慣常地先去了觀自在,將方德興死亡的消息告訴了晚鏡。晚鏡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好一會兒,語氣怪異地道:“左青柳是自縊,方德興縱然有錯卻沒有罪,說到底還是她做了那等極不光彩的事,沒臉見人罷了。” 林鈺咳了一聲,訕訕地道:“其實我說的不也沒錯嗎?” “是嗎?既然這樣,你昨晚又為什麽把方德興手上的紅繩給解了?”晚鏡低下頭輕輕地吹著茶沫,“按你的說法,他不是罪不至死的嗎?” 林鈺聽罷,露出一口齊整的白牙,笑得日朗月明,“睚眥必報,小人。” “女人。”晚鏡也笑了起來。 李檀的情緒依然有些消沉,但卻再也不提娶牌位之事了。左青柳頭七之日,李檀在院子裏默默地燒掉了他寫給左青柳的詩,埋葬了沒來及付出的情意。 夜風起,牆角隱隱一抹紅衣飄然而去。 進了二月裏,天逐漸地暖和了起來。霽月山莊的下人們照例開始掃灰除塵,又把存箱的春裝拿出來,借著暖陽曬曬悶了一冬的味道。但今年忙碌中卻少了齊大娘的身影。 李香兒去看過了齊大娘,回來後隻是搖搖頭,“瘦得脫了形,怕是沒幾日了。唉,那麽壯實的一個人,說倒就倒下了。” 晚鏡與林鈺默默地對視了一眼,沒有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