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你們在哪？
蘇妤婼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此時豔陽高照，陽光和熙，即使是想冷宮這樣的地方，也顯得格外溫暖。
“翠竹？幫我倒杯水好嗎？我好渴.……”蘇妤婼與宮人們說話總是這樣的語氣，從來沒有以命令的口吻去講話。
“是。”翠竹應了一聲去倒水。這裏的吃食都是餿的，好一些的話，能吃幾個饅頭墊墊，甚至連粥湯都是奢侈。
翠竹濾了幾遍，水才算幹淨些，連忙遞給蘇妤婼。
翠竹把水遞到蘇妤婼手邊，卻遲遲不見她拿，心下奇怪，卻聽見蘇妤婼開了口：“翠竹？還沒倒好嗎？”
翠竹愣了一下，沒吱聲，悄悄把手放到了蘇妤婼眼前晃了晃，而蘇妤婼隻是愣愣地看著前麵，皺著眉。
“翠竹？”蘇妤婼又喚了一聲，感覺到手中多了個杯子，這才問道：“如今是什麽時辰了？天怎得這麽黑？”
翠竹心道不好，身子顫抖起來。如今明明是晌午啊，太陽那麽耀眼，哪裏會黑？又想到方才蘇妤婼的“視而不見”，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心中惶恐至極，但也隻能勉強聲音平靜地道：“小姐，已經快子時了呢，天黑些也對，我們又沒掌燈。”
蘇妤婼隻是淡淡問了一句：“是嗎？”
見蘇妤婼也沒再懷疑，翠竹這才鬆了一口氣。
“小姐再睡會吧，等天亮了奴婢再叫您。”翠竹替她掖好被子，柔聲道。如今這情形，能拖一會就是一會兒，之後再想辦法就是了。
“嗯。”蘇妤婼應了一聲，沉沉睡去。
其實蘇妤婼是懷疑的，不過她也信任著翠竹，故而也沒再多問。其實她是不想睡的，隻不過又想起了軒轅胤，怕自己在翠竹麵前失顏，假裝開始小憩。翠竹給她蓋上被子，她這才淚眼決堤。
不過她不知道的是，翠竹早就把這一切看在了眼裏。
翠竹定定心神，一轉身，看到了端著盆子站在門口的葉容微。
葉容微是翠竹在說“等天亮了奴婢再叫您”那句話的時候就走過來的，差點兒沒把盆子給打翻了。不過她畢竟比翠竹在宮中呆的時間久一些，也沒有那麽莽撞了。見翠竹出來，一把拉住她，把她帶出了門外。
“主子她……這是怎麽了.……？”葉容微放下手中的盆子，但是又不敢跟翠竹走得太遠，這裏是冷宮，還有先帝的嬪妃在，有好幾個已經瘋了。
“如你所見，小姐已經失明了，”翠竹握了握拳，恨道，“定是蓮珠那個賤蹄子，不知道喂了小姐什麽，把小姐弄成這樣！”
“主子還好嗎？”葉容微心驚，暗歎蘇妤婼小小年紀，命途多舛。
翠竹搖搖頭，抹了把眼淚：“我去請太醫，你看好小姐。”說罷便出去了。
葉容微走進屋子，看見蘇妤婼正睡在那邊的角落裏，心中酸楚。忽然想起來如今她們處於冷宮之中，哪裏是好請太醫的呢？
一定要在小姐醒來之前，盡快解決這件事，翠竹如是想著。
冷宮之內，斷壁殘垣，有些地方都長了青苔，濕濕滑滑的，有些地方充滿了塵土，人走過去，帶過一陣風，在溫暖的陽光下，形成一片亮晶晶的塵埃，飄揚在空氣裏，折射成若有若無的光芒。
翠竹捂著口鼻，試圖避免這些塵埃進入到鼻腔裏，卻不想迎麵來了一個瘋婆子。
冷宮之中，並不止他們三個人。
之前何意瑩還有秋雨她們已經不在了，而軒轅胤又沒打過幾個人入冷宮，所以這些人，大概都是先帝的嬪妃們。
她們年齡不一，自然是不一樣的，畢竟皇帝的女人，各種年歲的都有。大多已經待了許多年，已經瘋了。
“嘿嘿.……女兒……”迎麵走來的是一個蓬頭垢麵的女人，翠竹甚至摸不清她的年歲。
“我不是你女兒！”翠竹不想與她糾纏下去，她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去請太醫。
“女兒.……女兒”
這還沒走幾步呢，就出了這樣的狀況，翠竹一急，就試圖側過身去越過她，卻不想，被那瘋婆子抓住了手臂。
“你放手啊！”翠竹抵不過她，正好看見葉容微過來，忙道：“你來得正好，我被她纏住了，你快去請太醫。”
葉容微是聽見響動過來的，正想著幫幫翠竹，卻被她一嗬斥，跑了出去。
翠竹不敢喊人，她怕會吵醒蘇妤婼，但又掙脫不開，這瘋婆娘的勁兒還真不小！一時間隻能與她僵持著。
葉容微還沒跑到門口，就被看門的太監嗬斥了一聲：“喂！你這是要去哪？”
葉容微一個踉蹌，停住了身子，哀求道：“公公，主子生病了，求求您讓我出去請太醫救救主子吧！”
那太監還坡著腳，走起路來都是一瘸一拐的，聽到她這樣說，連忙擺手道：“這可使不得，皇上沒下令讓你出去，咱家可擔待不起。”
“公公，求您了，皇上當初罰主子進冷宮，我們兩個是跟來的，皇上也沒有刻意下旨不準我們出去，公公，主子病的很嚴重，晚了的話，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了！”葉容微已是帶了哭腔，跪下求著那個坡腳太監。
那坡腳太監在冷宮待了好些年，這裏的環境不好，人也都瘋了，就連他自己，也快跟著這些婆子們瘋了，自然態度也惡劣起來，擺擺手就要走，卻被葉容微拉住了褲腳，哀聲道：“求公公發發善心吧！主子是被冤枉的，她根本不應該來這兒，是受了人誣陷啊！若是公公不放我們出去，請公公幫忙傳達一聲也是好的啊！”
“這兒的哪個人不說自己是被誣陷的？難道說，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沒有罪嗎？將死之人，莫要再掙紮了！”坡腳太監轉身離去，卻聽見葉容微在身後喊道：“公公若是還有一絲善心，假如隻是去通傳一聲，我也會感恩戴德的，若是太醫院的人不來，那也怨不得公公，再不濟，告知一聲舒嬪也是可以的。”
坡腳太監轉身看了她一眼，葉容微流著淚對著坡腳太監的背影磕了幾個頭，卻終於把坡腳太監的心給磕軟了。
坡腳太監走回來，歎了口氣，道：“罷了，你且起來吧，我隻去通傳一聲試試，若是太醫院或者舒嬪那邊沒消息，你們也不得怨我。”
“是，公公大恩大德，我們一定會銘記於心，沒齒難忘！”葉容微這才笑了起來，看得坡腳太監連連哀歎。
葉容微回來的時候，翠竹已經掙脫了那瘋婆子。看到她回來，忙道：“那公公不準？”
葉容微擦了擦眼淚，道：“我去求了他，他隻說幫著傳一聲，若是不成，他也沒法子。”
“舒嬪定會幫咱們的。”翠竹鬆了口氣，替她整理了散亂的發髻。
坡腳太監信守承諾先去的太醫院，彼時阮顥笙並不在，所以沒有一個太監敢去冷宮醫治，結果不了了之。
然後坡腳太監去了碧秀宮，此時佟詩韻不在宮中，素兒又不在，結果又耽誤了。
這下子，一個人沒請到，坡腳太監也覺得不好，隻得先行回去。
翠竹和葉容微一直等到晚膳時間，都不見傳來消息，不由得有些著急起來。
翠竹有些急，不由得抱怨道：“容微姐，這坡腳公公到底靠不靠譜啊？”
門這個時候“吱呀”一聲開了，正是那坡腳太監過來送飯菜，剛好聽見這一句，道：“姑娘，在背後說別人壞話可是不好。”
翠竹見他來就十分尷尬，一聽這話，臉色漲紅，差點沒挖個地縫鑽進去，燦燦的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
那坡腳太監也不甚在意，把飯菜放下，才對葉容微道：“姑娘，對不住，咱家去了太醫院了，沒有太醫願意診治。”
“那舒嬪那邊呢？”這是最後的希望了。
坡腳太監搖了搖頭：“舒嬪不在。”
葉容微眼神裏立刻沒了光芒，但她還是道：“不管怎麽樣，這也怨不得公公，還是要多謝公公了。”
坡腳太監點點頭，沒再說話，他已經快三十了，在她們麵前，也算是個長輩了。看著幾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隻有憐惜。
蘇妤婼這天夜晚醒來了，翠竹笑道：“小姐這是怎麽了？現在是晚上，再睡會吧。”
蘇妤婼覺得不太對，勉強要出去走走，葉容微攔住她道：“主子，外麵都是些瘋婆子，小姐還是別去的好。”
“你們兩個這是怎麽了？我睡了那麽多，哪還能睡得著？”蘇妤婼起身，翠竹一個沒扶住，摔了一跤。
“小姐！”
“主子！”
“我……我這是怎麽了？”蘇妤婼雙手試圖抓住什麽，然而卻是什麽都看不見。
眼前漆黑一片，沒有一點光亮。
蘇妤婼慌了起來，其實上一次醒來的時候，蘇妤婼就隱隱覺得自己看不見了，畢竟如果是晚上的話，怎麽可能連一點光都沒有呢？她隻是顧忌著翠竹，怕她擔心，再加上確實沒睡醒，覺得可能是沒休息好導致的，這才又睡了過去。
“翠……翠竹……容微，你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