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秋獵

  皇家獵場坐落在京都東麵,當今皇帝……非常節儉,許多東西如果無傷大雅,都是拿著前朝的繼續用。這皇家獵場就是其中之一。


  林場很大,樹木林立,高聳入雲,在外圍就可以已經能聽見林內的生機勃勃的鳥鳴。


  蒹葭站在後麵,看著前方的皇帝神色激動,悄悄往後退了兩步。


  已經入秋了,丹楓迎秋、秋高氣爽,可……也太冷了。


  她今因為要出來風騷,穿了大紅色的騎裝,料子不厚,運動的時候保證不會讓汗水浸濕了衣服。但不運動的時候,也是真的冷。


  太子麵帶淺笑地站在皇帝的後側,他總是一副溫煦柔和的模樣。


  他今穿的還是白色的騎裝,站在幾位皇子跟前,就像是一顆明珠掉進了煤堆裏,想不吸引人眼球都難。


  以前隻覺得太子長的好,沒想到在幾位皇子跟前竟生生地被襯托出了仙人之姿。


  就他左手邊的二皇子,身材挺拔,卻擋不住他特立獨行的氣質。右眼被又長又厚的劉海遮住,上身穿的是大紅色的牡丹袍子,下身著的是墨綠色長褲,配上紫色的靴子,頭發用孔雀翎羽編織成一束,一身五顏六色。


  站在那就是一個被打翻了調色盤的畫,堪稱皇家的殺馬特。


  有了二皇子瑞王珠玉在前,旁邊的一副永遠睡不醒的平王,感覺有些廠裏廠氣的四皇子與胖得有尋常人兩個寬的六皇子都順眼多了呢。


  “妹妹,是不是太冷了?”蘇和則走過來,往妹妹手裏塞了一個暖爐。


  溫熱的觸感傳來,暖意順著手掌流入身體,被秋風吹得鼻子都冒出晶瑩的蒹葭抬頭感激地看著蘇和則,聲:“謝謝哥哥。”


  要不怎麽,世上有哥的妹真好呢。


  “陛下還有很多話沒有呢,你可以先去那邊轉轉。”


  蒹葭一瞅,大多數姐夫人都在後麵站著呢,大家聚堆背風而立,可比她在這吹風的強。


  再看看越講越停不下來的皇帝,剛才的“朕隻講一句”已經講了半個時辰了。看那些大臣們低眉順眼,習以為常的模樣,皇帝的“一句”應該還有好些時候。


  於是她頭也不回地帶著人往女人堆裏走去。


  “佳佳,”蘇夫人抱著昏昏欲睡的胖虎作暖爐,一看到女兒走過來便笑了,拉住她的手,向別的夫人們介紹,“這是我那女兒。”


  能被蘇夫人帶著女兒介紹的都是她閨中的好友,對蒹葭很是和善,並沒有因為蒹葭在民間長大的緣故而流露出一絲鄙夷來。


  “哎呀,這便是佳佳吧,早聽你娘起了。”


  “這孩子瞧著像你們夫妻,生的卻比你們夫妻兩好看多了。”


  一圓臉貴夫人拉著蒹葭的手左右瞧了瞧,往她手裏塞了一個玉鐲子,“你娘把你藏著掖著,現在才讓我們瞧見,今日一瞧,果真是個齊整的孩子。比你爹娘長得都好,這個鐲子不值幾個錢,也就幾千錢吧,給你戴著玩玩。”


  蒹葭謝過貴夫人,又閑話了幾句,笑得羞澀靦腆,“娘,我去那邊看看風景。”


  在這裏她感受到了前世過年時五大姑八大姨一般的熱情,再不走,等下就走不掉了。


  蘇夫人對她是向來沒有不應的,還讓她仔細點路,別摔著了。


  穿過一片樹林,皇帝敦厚的聲音漸漸遠了。她抱著暖意不變的暖爐順著桂花香往前走,想著用衣服裝上一些,回去讓薑嬤嬤給她做香香的桂花糕。

  “喲,這不是曾經的蘇家大姐蘇自清嗎?聽你現在改姓白啦,竟連姓氏也改了。”


  蒹葭停下腳步,眼底閃過一絲光,喲,撕現場啊。


  往巨大的樹後一閃,遮住身影,靠在樹幹邊望著前邊不遠處的幾位姐。


  “這是自清的家事,還輪不到你來多嘴。”白自清身邊的一綠衣女子,美眸瞪著眼前的華服少女,端麗的麵容帶著抑製著的薄怒。


  “家事?”少女從鼻子裏哼出一口氣,“一隻替代太子過了幾年富貴生活的狸貓,還家事,你問她,蘇家還是她的家麽?”


  太子雖然身體孱弱,被太醫斷定活不過二十歲,但太子風度翩翩,玉樹臨風,仍然擋不住一些少女被其風姿傾倒。


  眼前的華服少女便是其中之一。她出身高貴,就算太子身體康健,父母也不可能讓她做太子的妾室。


  沒有辦法嫁給太子,於是搶了她太子妃之位的女人就成了她的眼中釘。


  白自清生在京都,與她交手多回,這次她落魄,從梧桐枝上的鳳凰一下子摔成了野山雞。上掉下來的好機會,不上去踩上一腳,都對不起這些年她和白自清撕過的逼。


  “爹娘仁厚,收我為養女,上了族譜。”白自清平靜地看著眼前的少女,“你蘇家是不是我家?”


  “雲安雲安!”林子另一邊,梁挽心拽了拽雲安的衣服,“你快看看,那邊的幾位是不是白自清她們?”


  “是又怎麽樣,你忘了,我們今是來找蘇蒹葭的嗎。也不知道蘇蒹葭是不是老鼠變的,一下子就不見人了。”雲安東張西望。


  “雲安,”淑怡縣君手往那邊一指,“你看看,白自清後麵的是不是蘇蒹葭啊?”


  雲安一瞧,“果然是她。她這是在偷聽?”


  淑怡縣君不知從哪掏出一把瓜子,放嘴裏磕巴磕巴,“假千金被人找茬,真千金冷眼看戲。典型的貴族豪門恩怨呀。”


  梁挽心從她手裏抓了一把瓜子,“雲安,你怎麽看?”


  雲安又從梁挽心手裏抓了幾顆瓜子,“白自清當初的身份可是未來的太子妃,我們跟她過節也不少。”


  她邊嗑瓜子邊,“反正跟我們沒關係,咱們看戲。”


  “雲安,”淑怡縣君聲:“我們不是來給蘇蒹葭點顏色瞧瞧的嗎?”


  “給顏色瞧哪有看戲好。”梁挽心:“快看,蘇蒹葭出來了。大戰一觸即發。”


  少女被白自清從容不迫的眼神激怒,一個平民竟敢這樣看她:“……不過是個平民生來的下等人,像隻野狗一樣死死扒著蘇家,蘇家真是可憐,有你這麽一隻吸血蟲。”


  “姑娘慎言。”蒹葭出聲道。


  白自清扭頭,平穩無波的神情微微一動。


  蒹葭從樹後站出來,對白自清:“你還在這裏做什麽?馬上秋獵就要開始了,若不快點去,哥哥都要等急了。”


  白自清一愣,眼眸慢慢彌漫上笑意,快活的氣息又從眼角流出來,沉靜的麵容有了歡喜的雀躍。


  “好,我馬上便好,佳佳你等等我。”這裏還有個大麻煩沒解決。


  “等你太慢了,”蒹葭看向表情有些僵硬的少女,“剛才姐的話我有些不認同,白自清被我父母收為養女,記在族譜的那一刻,她便是我蘇家人。”

  她雖把白自清看作透明人,不去關注她,但白自清在外也是蘇家的人,不代表著她能容忍別府的人欺辱了她。否則,丟的還是蘇家的臉。


  蒹葭眸底蘊著的笑意似乎帶著怒意,“我蘇家的人,好像還不是旁人隨隨便便就能欺負的吧?”


  少女惱羞成怒,清秀的臉被一團火氣籠罩,臉紅得像是剛被煮過似的。


  手裏的帕子被絞了又絞,從白自清的話裏她猜到了眼前就是那真千金。她可以對白自清出言嘲諷,卻不敢針對蘇家的大姐。


  原本她以為這人不過一個民間出來的丫頭,攀上了高枝也掩不住身上的土味兒。沒想到真人非但沒有一絲的怯弱,那眼神中的冷意竟是讓她心裏一驚。


  她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


  蒹葭可不管這人心裏怎麽想,帶著白自清兩人轉身就走。


  “哇,”淑怡縣君張大嘴巴看完眼前的這一幕,“霸氣主人公幫助陷入困境的少女解決麻煩,打臉反派,這……這不是話本的常用套路嗎?但是,蘇蒹葭拿得是男主角的劇本吧?”


  “還挺帥的耶。”淑怡縣君捧著臉笑道。


  梁挽心最是崇拜光明磊落,高風亮節的俠女,蘇府的老夫人更是她的偶像,蒹葭這為白自清出頭的這一幕,在她心中加了無數的好感度。


  她讚賞地點頭:“雲安,曾經我們都認為白自清做不得太子妃,現在我覺得,這個蘇蒹葭倒還不錯。”不愧是她偶像的親孫女。


  “啥?!”


  雲安無語地看向倒戈的姐妹們,不是永遠站在她的身後嗎?

  好的一聲姐妹,忠心絕對的呢?


  “佳佳,忘了跟你介紹,”白自清邊走邊向蒹葭介紹道:“這是鄭家姐,鄭知微。知微,這是我妹妹。”


  “早有就聽自清過蘇姐,百聞不如一見,蘇姐果然如傳聞中的一般美貌。”鄭知微笑道,她笑容得體,麵容端麗,一舉一動都有一種內斂的貴氣。


  難怪會被皇帝選為做靖王妃。


  蒹葭笑了笑,“聽聞鄭姐玉潔鬆貞、風姿綽約,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場麵社交嘛,她也會。


  雙方互相拍起了對方的馬屁。


  鄭知微眼瞼微微一顫,坊間傳聞蘇家真千金生於民間,粗鄙沒有教養,現在看來,這坊間傳聞真是不可信。


  幾人回來時,正好皇帝的話進入了尾聲,鄭知微走到母親身邊。


  “怎麽現在才回來?”鄭夫人問。


  “我剛和自清遇到蘇家姐了,”見母親回眸看過來,鄭知微壓低了聲音接著:“與傳聞不符,是個挺聰慧的姑娘。”


  “民間教養的再聰慧有什麽用?太子活不過二十,到時候她就是個守寡的命,”鄭夫人嗤了一聲,手按住她的手,輕輕用力,“靖王身為陛下長子,又翹勇善戰,備受皇寵……我兒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鄭知微抿平翹起的嘴角,輕聲:“母親的是。”


  太子勢弱,其他皇子能者居之不是很正常的麽?


  靖王是皇長子,她即將成為靖王妃……


  母親的對,她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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