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逃離一切
蕭俊辰慢慢抬起一隻手，憐愛的眼神裏溢出一絲絲哀楚的光，似乎想要摸一摸她的腦袋。
“我好了，回去吧！”若青偏下腦袋，局促地一笑，忽然轉過身去。
蕭俊辰的手臂從空中慢慢垂落，他神情哀傷，靜靜地站在原地，不肯走。
若青走了兩步，轉過頭來望著他，笑著道：“我真的沒事了，天色很晚了，咱們回去吧！”
蕭俊辰的唇角一直保持著溫煦的笑意，眼神忽然有些閃避，他猶豫了一下，才低沉沉地開口道：“若青，我要離開這裏了。”
女孩微微瞪大眼睛，不解地望著他。
於是，他苦笑著，又淡淡地重複了一遍：“我真的要離開這裏了！”
夏若青微微張嘴，驚駭得身子僵住，仿佛遇到了晴天霹靂一般，她震驚地杵在原地，感覺到左腳踝上他為她包裹上紗布的傷口開始隱隱作痛。
許久之後，她才艱澀地開了口：“你，你要去哪裏？”
“去我爸爸那邊，也許未來還會去更遠的地方。”他如實回答。
女孩一動不動地站著，眼底的神色變了又變。
蕭俊辰垂下了眼睛，瞅了瞅腳下的石板地，慢慢地，他慢悠悠地上前兩步，靠近了她，雙手輕輕按上了她的肩膀，他抬起頭來：“最多五年，我一定會回來。”目光細碎地波動，他深深地凝視他，一字一頓，緊張地道：“你，你會等我嗎？”
夏若青的肩膀因為激烈的情緒而速速顫抖，她忽然低下頭去，緊緊咬住嘴唇，眼眶裏盈睫的淚水強自忍著，固執得不肯掉下來。
蕭俊辰的心中亦是一片愴惻，他輕輕地瞅著她，眼神有些悲傷，也有些憐惜不舍，徐徐地，男孩的一隻手探入了衣兜裏，拿出了一個精致玲瓏的紅色飾品盒。
“這個送給你，希望你能收下。”他看著她，臉色認真起來。
夏若青一怔，抬起婆娑的淚眼，呆呆地望住他。
璀璨的月色星光下，蕭俊辰微微一笑，眼底卻滿是離別的黯然，他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上，竟是浸透著說不盡的滄桑痛意，眉眼之間，傷心如刻，已全然不是往日裏那個瀟灑不羈，神采翩然的蕭俊辰。
若青心中一痛，淚水不由得滾滾而落。
蕭俊辰打開了那個盒子，盒子裏麵絲綢柔軟，躺著一塊雪白的玉觀音。
“這是我媽媽生前留給我的護身符，現在我把它送給你，希望你能一直平平安安。”男孩苦澀地一笑，屏息著走上前，他的雙手繞過她的脖頸，將紅繩懸掛的玉觀音戴在了她的脖頸前。
若青滿目淚水，痛心地望著他，低低道：“五年？你真的會回來嗎？”語聲不住哽咽顫抖。
蕭俊辰心如刀絞，定定地點頭。
“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
若青沉默地吸氣，她抬起手端詳著這塊溫潤通透的玉觀音，嘴角慢慢升起一絲沉甸甸的微笑。
“好，我會等你。”
蕭俊辰臨風而立，眉眼含笑，“我不在的時候，不許哭鼻子。”腦袋微微偏一下，他驀地抬起一根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淚花。
若青沉下了心，目光清瑩而執著，她望住他，“五年對嗎？你一定要回來，我會一直等你。”低顫的話語傷痛之餘，又飽滿了堅定的決心。
蕭俊辰深深地望著她，心中傷痛欲狂，恍恍惚惚地笑了笑，默然不語。
若青破涕為笑，含淚叮囑道：“你到了那邊，記得給我打電話寫信，讓我知道你的情況，好嗎？”
蕭俊辰滿懷傷感，默默地點頭，他輕輕握住她的一隻手，拉著她往回走去。
大樓頂上晚風淒淒，皓月無邊，靜靜覆蓋了他們親密的身影。
——
蕭俊辰走了。
夏若青的日子過得很艱辛，每一天都跟一年似的，分外煎熬。
她老是會在課堂上發呆，會望著旁邊的空座位走神，她每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上網檢查郵箱，或者去郵局詢問看有沒有她的信件。
蕭俊辰走了，走得很倉促，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過去了，一點音訊也沒有，電話也成了空號，夏若青心急如焚，她開始給蕭俊辰寫信，每周一封，堅持不斷。信件積攢了厚厚的一遝，卻無法寄出去，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蕭俊辰現在的地址。
直到有一天，若青因為身體不適，請了病假回到家裏。
走進了庭院，她看到舅媽拿著一遝厚厚的外文信封，在院子裏的櫻花樹下焚燒。
若青大吃一驚，衝上去，質問：
“是不是我的信啊？”直覺告訴她，這一定是蕭俊辰寫給她的，都被舅媽扣押了起來。
汪沛菡先是臉色一白，隨即破口大罵道：“小小年紀就談戀愛，不學好，沒出息。也不看看人家什麽家世，會等你五年，別做夢了。”
若青神情激動，泣不成聲，怒喊道：“你怎麽可以偷看我的信件呢！那是我的，你還給我。”說著，就要衝上去搶奪。
汪沛菡站起身，用腳一踢。
燃燒未盡的信件紙張，破碎凋零，嘩然四散。
大片大片的灰燼在院子裏淩空飄蕩，像一個個抓不住的夢魘。
夏若青淚如雨下，雙手緊緊握成拳，忽然丟掉書包，蹲下身去，一片一片的拾撿那些殘骸。
汪沛菡雙手叉腰，憤而指責道：“哼，我要不看，還不知道這事情有多嚴重呢？要是若藍敢這樣，我非打死她不可。”
若青充耳不聞，淚水越流越急，哭泣聲越來越大。
灰燼混合著淚水將她的手指染得漆黑。
那些黑色的熟悉的筆跡，那些溫情懷念的文字在她的心裏拔出一個個傷心的血洞，她悲憤地咬了咬牙，生氣地站起身來，衝自己的舅媽大吼道：“你太過分了，你憑什麽這樣對我？你憑什麽偷看我的信件？”
汪沛菡一聽也惱了，氣恨地道：“你說什麽？”
“我說你偷看，我說你不配做長輩。”聲音震耳欲聾。
“啪——！”一記狠亮的耳光煽在了若青淚痕交錯的臉上，她的腦袋被打得偏了過去。
汪沛菡打了人之後，忽然張開嘴巴，露出驚栗的表情。
若青含淚哽咽，臉上是火辣辣的燒痛，她抬起手捂住臉，慢慢轉過頭來，清澈迷蒙的大眼睛裏出現了從未有過的憤怒和恨意。
“我……”汪沛菡看著自己打了人的手，喃喃自語著，無意識地搖下頭，連忙解釋道：“若青，舅媽不是故意的”。
女孩淚眼朦朧地瞪著她，一言不發，腳下後退了一步，又後退了一步，然後，她猛地轉過身，拉開鐵門，颶風一樣衝了出去，再也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