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趙斐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不動聲色地端起酒杯,將杯中的酒了下去,再抬起眼皮,望向坐在自己左邊下座的謝潯。
作為當今皇帝的小舅子,陳郡謝氏的驕子,再加上出眾的才貌,他對謝潯也是早有耳聞。
前幾日在皇宮裏,他便見過謝潯,與他也有幾番接觸。雖然趙斐一向自視甚高,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謝潯確實乃文武全才,並非浪得虛名。不過,話雖如此,但在皇帝私下跟他說,讓他多學學謝潯之時,心中還是覺得有幾分不服氣。
可他真沒想到,謝潯在人前一向道貌岸然,居然暗中調戲自己的救命恩人。
這時,他眼睛一轉,又看向崔嬈,心神不由得又是一陣蕩漾。
此女子真是花容月貌,身形婀娜,難道謝潯也會對她上心。不過,看這情形,這姑娘似乎並不待見謝潯。
沒想到,這謝潯也有不能如意之事。
想到這裏,趙斐在心底一喜。看來,自己要快些行動才行。
桓萱似乎也察覺到了崔嬈與謝潯之間異常的舉動,她轉過臉來,看著滿臉紅雲的崔嬈,問道:“阿嬈,你與三公子之間有什麽事嗎?”
聽到桓萱的話,崔嬈一驚,趕緊將眼神從謝潯的身上收了回來,回過頭,望著桓萱道:“沒,沒有什麽事啊?”
“沒有?”桓萱一臉狐疑之色,“那三公子為何對著你點了點自己的嘴唇?”
“這……”想到先前被謝潯輕薄之事,崔嬈心裏是又羞又氣,卻又不敢對桓萱明說,隻好咬了咬唇,說道,“可能是他覺得我先前背後說他的是非,又再提醒我,讓我管住自己的嘴吧?”
“是嗎?”桓萱將信將疑。
崔嬈想到自己與謝潯之事的間,心裏不由得一亂。謝潯不僅是她前世的丈夫,也是她這一世傾心之人,自己卻與他做出如此羞人之事,似乎有些愧對桓萱。
她覺得自己的臉更燙了。
她抬起頭,望著桓萱,心虛地笑了笑,說道:“不然還會是怎樣?”
桓萱雖然心中還是不信,但盯了崔嬈半晌,也沒瞧不個所以然,正在再想細細問問,卻聽到坐在主座上的趙斐突然發了話:“崔二姑娘,是飲多了嗎?”
崔嬈正與桓萱說著話,不防趙斐突然問起自己話來,怔了片刻,才抬起頭來望著趙斐,說道:“回,回世子的話,我沒,沒有飲多啊!”
趙斐溫柔地望著崔嬈,又笑了笑,說道:“既然沒飲多,那為何你的臉如此紅?”
趙斐話音一落,席間眾人發出低低的哄笑聲。
崔嬈覺得尷尬至極,臉燒得像炭一般。
她咬著唇,瞅了瞅對麵,居然連桓拓與崔植都在笑。
她恨恨地瞪著他們倆。
還說是至親,這時候居然跟著他人笑自己!
一想到這裏,她心裏那個恨呀!
再一看,謝潯定定地望著自己,居然沒有笑!
咦?奇怪了!他怎麽不落井下石?
算了,此等好色輕薄之人,懶得想他!
她吸了吸氣,平複了一下心境,然後抬起頭來望著趙斐,微笑道:“世子,崔嬈真的沒有飲多。可能是先前在園子裏逛得有些熱,臉便有些紅吧。”
“哦?”趙斐一臉的關切:“那二姑娘飲點水,多歇息一會兒吧。”
聞言,崔嬈對著趙斐笑道:“多謝世子關心。”
“無事。”趙斐微笑著點了點頭。
看著趙斐一臉和煦的微笑,崔嬈心中卻是驚疑不已。
這趙斐今日怎麽對自己如此?要知道在前世,他可連多看自己一眼都不肯的,這回倒和顏悅色地關心起自己來了,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麽變故?
一臉狐疑地抬起頭來,卻正好看見謝潯抿著嘴,一臉審視地盯著自己。
她一愣,然後咬了咬唇,惡狠狠瞪了他一眼,便將臉轉開了,再不看他。
又喝了幾巡酒,看時候不早了,眾人便紛紛告辭離開。
趙斐與趙佑、安樂郡主將客人們送到門前。
崔妙似乎與安樂郡主甚是投緣,一路走來,兩人手挽著手,低聲說笑個不停。
謝絡要陪著謝絳,崔嬈便隻與桓萱一人走在一道。
“阿嬈,下個月初二祖母過壽,你和姑母、阿櫛早些過來。”桓萱說道。
“嗯。”崔嬈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有三年未給外祖母祝壽了,這回我可要用心送一件禮物才是。”
桓萱笑道:“看見你們來了,祖母便歡喜了,哪裏還用什麽禮物啊?”
崔嬈嘿嘿笑道:“那隻是我對外祖母的一片心意嘛。”
“那隨你。”桓萱笑著說道,“祖母那麽疼你,不管你送什麽,她老人家都會很歡喜的。”
“嗯。”崔嬈笑盈盈地點了點頭。
眾人走到門前,大家再一次向趙斐等人道別告辭。
見人多,崔嬈與桓萱便站在外圍,沒有靠過去。
雖然崔嬈站的位置稍遠,但趙斐還是一眼便瞥到了她,便抬起頭,望著她高聲喊道:“崔二姑娘,你現在身子好些了嗎?”
“啊?”崔嬈一時沒明白。
“先前你不是說逛園子有些累嗎?現在呢?”趙斐高聲笑道。
“噢!”崔嬈回過神來,趕緊笑了笑,回答道,“現在不累了。”
“那便好,那改日再見!”趙斐笑道。
“好。”崔嬈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說完話,眾人紛紛騎馬上車。
崔嬈走在路間,隱隱聽見有人低聲說道:“燕王世子似乎對崔家二姑娘頗為有意。”
“我也覺得。聽說這次燕王世子是來京選婦的,莫不是他看上了崔家二姑娘?”
“若是真的,倒也是美事一樁。清河崔氏,也配得上他燕王府。”
崔嬈聽到這裏,眉頭輕輕蹙起。
怎麽好好的,又和趙斐扯上關係了?
前一世嫁了他沒討到好,這一世可再也不要嫁給他了。
正在這時,謝潯騎著馬走過來,對著崔植拱了拱手,笑道:“阿植,我便先行一步了!咱們改日再飲!”
崔植剛剛上馬,見謝潯過來,便拉了拉馬繩,讓馬定住,然後傾過身子,輕輕拍了拍謝潯的肩膀,笑道:“好,我們下次選個時候,定要不醉不歸!”
“好!崔兄再會!”謝潯含笑點頭,然後便拉著馬掉了個頭,往前走去。
崔嬈看著謝潯神色一切如常,仿佛沒事人兒一樣,而自己從園子裏回來後,便一直心神不寧,特別是對著桓萱的時候,更是心虛得不行,心裏的便火大。
死謝潯,真是個害人精!想到這裏,崔嬈對著他的後腦勺,用目光狠狠地剜著他。
不知道他後麵是不是長了眼睛,就在崔嬈恨恨盯著他的時候,他突然轉過頭來。
崔嬈眼神不及收回,兩人的目光便這樣撞在了一起。
她一怔,都忘了要轉過臉躲開這個討厭鬼。
他嘴角輕輕一撇,唇邊印出一個清澈的笑容,然後便轉頭離去。
崔嬈氣得牙根癢。
死謝潯,你是在嘲笑我吧?笑吧笑吧!還有你哭的時候!哼!
崔植見崔嬈還傻呆呆地站著,便催促道:“阿嬈,還傻站著幹嘛?快上車啊!”
“哦!”崔嬈這才回過神來,趕緊跑上前去,扶著提香的手,上了馬車。
崔妙已經坐在車中了,看見崔嬈進來,忙伸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說道:“阿嬈,你怎麽才上來?”
崔嬈仰臉笑了笑,沒說話。
這時,馭夫“駕!”的叫了一聲,接著便聽見鞭子落在馬背上,馬車便走了起來。
聽著馬車車輪駛過街道那有節奏的轆轆之聲,崔嬈思緒卻仍然是一片混亂,腦海中全是謝潯那個討厭鬼的模樣。
一會兒是前世他對自己的嗬斥;一會兒是自己臨死之前,看著他向自己奔來的的模樣;一會兒是在袁家芙蓉樹下那一瞥;當然,還是剛剛那輕輕的一啄……
想到那一啄,她的心忍不住又是一跳。
謝潯,他為什麽會對自己這樣做?
他鍾意自己?當然不可能!
崔嬈苦笑著搖了搖頭。
答案早在前世就已經知道了。是啊!他怎麽可能喜歡自己呢?
可又怎麽解釋他對自己做的這些事呢?
一個聲音說:對了,他這人骨子裏便是好色之徒,做出此等動作輕浮占人便宜之事,也屬平常。
另一個聲音又響了起來:可前世自己一天到晚纏著他,也沒見他做出對自己輕薄失禮之事啊。
那個聲音又說道:前世定是他隱藏得太深,這一世見被自己將他的真麵目揭了出來,索性便不裝了。
對,就是這樣!崔嬈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可想到自己被他那樣輕薄,崔嬈心裏又是一氣,不由得恨恨哼了一聲。
聽到崔嬈發出的聲音,崔妙在一旁問道:“阿嬈,有事?”
“啊?”崔嬈一愣,趕緊回答道,“無事。”
“無事?”崔妙眉頭輕鎖,“我怎麽覺得今晚你有些異樣?”
“哪裏異樣了?”崔嬈笑道,“我怎麽不覺得呢?”
崔妙說道:“你一上馬車,也不理我,便自己坐在一邊悶著,一會兒又點頭,一會兒又哼哼的,還說沒異樣?”
崔嬈嘿嘿笑了笑,說道:“可能是今晚飲多了吧?”
“燕王世子問你是不是飲多了,你又不認?”說到這事,崔妙又想起趙斐對崔嬈那明顯的關切,忙說道:“阿嬈,那你覺不覺燕王世子對你,與對旁人有些不一樣?”
崔嬈怔了怔,忙說道:“哪裏不一樣了?沒有吧?”
“怎麽沒有?”崔妙說道,“不管在席間,還是先前在門前告辭時,他似乎特別關心你。”
想到趙斐先前對自己的態度,似乎確實與自己記憶中有些不同。
她不確定地笑了笑:“不覺得呀,可能隻是因為世子人比較好,又是主人家,自然會關心客人吧?”
“那這麽多姑娘去逛了園子,他不問,卻隻問你呀?”崔妙白了她一眼,“我還逛累了呢,他為何不關心一下我?”
崔嬈嘿嘿笑了笑,說道:“不是早有人關心你了嗎?”
“啥?”崔妙一怔。
“我看見出門之時,那王家七郎不是來問候過妙姐姐嗎?”崔嬈笑道,“還說沒人關心?”
聽崔嬈說起此事,崔妙臉莫名的一紅,說道:“阿嬈,你怎麽又提那王七郎啊?你就那麽注意他?難不成,你真喜歡他?”
“我喜不喜歡他無關,不過,他似乎就喜歡在妙姐姐你一人眼前晃啊!”崔嬈捂著嘴笑道。
崔妙臉更紅了,瞪著崔嬈,說道:“阿嬈,你再胡說!”
“我可沒胡說!”崔嬈嘿嘿笑道,“我看那王七郎就是有意於妙姐姐!”
“你還說!”崔妙佯裝發怒,上前將手伸到崔嬈腋下撓她的癢癢。
崔嬈很是敏感,特別怕癢,被崔妙撓了幾下便求饒道:“妙姐姐,饒了我吧,我不說了!”
崔妙卻道:“我才不信,這回非得讓你受大教訓不可!”便伸手又在崔嬈腋下撓了半晌,直到崔嬈笑得癱倒在馬車上,她這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