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六十八 雲落（四）
“小少爺？”
“沒人相信我。”少年忽然的一句話讓她一驚。
她看著合著眼睛的少年，輕輕的歎了口氣。
“小衍？阿衍？衍？”
少年緊緊閉著的唇微微地鬆開了。
皇甫謹儀手中的水杯落到地上。
“謹儀和我說說話，說不定我昏迷也會乖乖的讓謹儀灌藥呢。”
她摸了摸少年的額頭。
心中各種情緒奔湧而來，不知道作何表情，她是隻當這個孩子是弟弟的，疼愛弟弟，害怕他受傷害，知道弟弟的想法會躲避害怕，但是就是沒想過傷害他。
他的親姐姐卻對他……
重新倒了一杯水喂完藥，皇甫謹儀深吸一口氣。
十八歲，太小了，還是一個孩子，孩子的想法什麽時候都會變得，他的喜歡能維持多久？
再這樣下去，這個孩子會誤會自己的人生也無法解脫。
所有的事情都必須加速了，必須要快點找到爸爸和兄長回家，這樣她就能……
皇甫謹儀捏了捏他的臉“其實你乖起來很可愛。”
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攥住了。
少年輕輕閉著眼，看著像是睡著了。她隻能坐在他旁邊。
上官衍蹭了蹭她的手。
皇甫謹儀被他這樣拉著手，慢慢的困意也上來了。
上官衍看著已經趴在床邊睡著的女孩，沉默片刻，將人抱到了床上，給她蓋好被子。
他的燒已經退了。
真沒想到，居然會被那個女人算計一把。
他衝了個澡，換上一套幹淨衣服，外麵的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的。
窗台上那枚令牌孤零零地躺著，他走了過去，將令牌捏在掌心中。
“少爺。”守夜的傭人朝他輕聲走來。
“今天鍾離家主來找了一下您母親。”
上官衍嗯了一聲。
“要不要？”
“不必了。母親知道該怎麽選的。”
這個選擇很難，但是必須要選。
就如同，家族和愛情的選擇，當初的玖公主選擇了上官悠一樣。
上官衍放下手中的令牌“她今天做了什麽？”
守夜的傭人遞上一個錄像帶“在這裏麵，這會比屬下說的，更清楚。”
上官衍看著手中的錄像帶，薄唇緊緊地抿起。
“備車。”
“這麽晚了，少爺是要去？”
“我要去一趟華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處理，如果我三天後沒有回來，就不必再留著她了，讓她走吧。”
“華國？”
為什麽少爺最後一句話聽起來很像是遺言？
不敢再往下想去，傭人恭敬地點頭“是。”
上官衍最後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女孩，閉上眼打開門，沒有回頭地出了門。
隻要他肯回頭看一眼，就可以看見那個他以為熟睡的女孩睜開一雙清冷的眼，看著他的背影，眼底是他熟悉的波動。
——
夏侯念看到出現在自己麵前的上官衍時，正在喝茶。
“果然。”上官衍走向她“夫人，這一切都是您的自導自演是嗎？”
夏侯眠不可能那麽輕易的將皇甫家的主母毒倒的，夏侯念也沒有那麽弱。
說什麽病重，什麽忽然被算計了，都是她故意的。
“您隻是想，謹儀誤會我對嗎？”
他發了一個燒，終於把之前沒有想通的地方想通了。
壓製夏侯眠很容易，但是要和皇甫謹儀在一起，太困難了。
因為皇甫謹儀的母親，幾乎是以死相逼著讓兩人分開。
根本不管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會擔心到自己到什麽地步，就是要固執的讓兩個孩子分開。
“我不會允許我的孩子和鍾離玖的兒子在一起的，上官衍，要怪就怪你是她的兒子。”夏侯念驟然抬眸，恨意絲毫不加掩飾的泄露而出“你還敢在我麵前出現，真是膽子大。”
“為什麽？”
“你問問你的好母親當年為什麽要殺了慕容家的人！”夏侯念說著說著，已經要半百的女人居然落下淚來。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鍾離家……我何至於此？”
可是她不能報複，連報複的念頭都不能有！夏侯淵護著她，上官悠護著她，鍾離家保著她！
她呢？她怎麽辦？有沒有人想過她的感受？
她心愛的未婚夫死在婚禮前夜，她抱著丈夫的屍體一直哭一直哭，迎來的卻是皇甫辰這個惡魔。
與自己青梅竹馬的未婚夫陰陽相隔，卻要看著自己的仇人好不快活，最後還要接受夏侯淵的命令去保護她。誰能理解她？
誰又能為自己做主？
皇甫辰固然是喜歡她，甚至愛到了骨子裏成了一種偏執，但是越是這樣，她就越不能讓皇甫辰知道自己還在因為慕容越的死深深恨著鍾離玖。
可是慕容家堂堂一個大族，在鍾離家和皇甫家的碾壓之下就那麽覆滅了。誰能為她做主？
她的女兒怎麽能和鍾離玖的兒子在一起？
說什麽女兒喜歡就可以了，那都是騙皇甫辰的，她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和那個女人的孩子在一起的！
“您現在還不肯原諒皇甫叔叔嗎？”
夏侯念表情緩緩鎮定下來“你說呢？”
自然是原諒了，她也是自私的，皇甫辰對她的好她怎麽能感覺不到，何況她現在和他有了四個孩子，這麽多年了，再深的恨意都被皇甫辰一點點化解了，可是鍾離玖那裏，她做不到原諒。
夏侯念知道夏侯淵的安排，這個女人比夏侯淵實際上還要看的長遠，她十分清楚的明白夏侯眠絕對不是上官衍的對手，所以自願幫助夏侯眠，不對，與其說幫助夏侯眠，不如說幫助夏侯家是個幌子，她真正的目的是拆散上官衍與皇甫謹儀。
“我的女兒也是喜歡你的。”夏侯念忽然道。“別人看不出來，我這個媽媽怎麽會看不出來。”
上官衍瞳孔一縮，莫名感覺心跳加速“您說什麽？”
“不然你以為那個孩子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諒你包容你的一切舉動，即便是你的舉動已經超過了她能容許的範疇？”
在潛意識裏，皇甫謹儀是接受上官衍的。
她看了出來，所以無論如何也將人帶走了。
“我不會祝福你們，而且，我真是沒想到，你膽子這麽大，和你母親一樣自高自大，自以為能感化所有人嗎？”
有些東西是無法被感化的，比如，弑夫之仇。
“她要我前半輩子活在淚水中，我要她的兒子永遠無法和摯愛一起，你說如果我死了，死在你的麵前，謹儀還會和你在一起嗎？”
上官衍瞪大了眼睛，從未有過的慌亂席卷他的麵部表情。
夏侯念一點點勾起唇“你記住了，這是報應，要怪就怪你母親當初為什麽不把我也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