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焦慮
回到靜閣的杭雲素沒有一刻能安寧下來，腦子裏反複回響著嚴寶儀的話。
如果她都能想到陳庭歸很可能金屋藏嬌，那麽東陵郡主沒道理猜不到，更不可能坐視不理。
這一年，她借著去千重寺祈福的理由掩蓋行蹤，每一步都做得小心翼翼，很難有人察覺，但若是有人去查陳庭歸呢？
他並不一定會像自己一樣謹慎，況且東陵郡主手段非常人可比，若真是起了疑心要查，十有八九能發現端倪。到時候，自己定是在劫難逃！
想起曾聽夏淑祺說過的那位妓子，不過給陳庭歸寫了首詩就被扔進天牢慘死其中，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再想到整個杭家可能會受到的波及，她更是一陣毛骨悚然，如坐針氈。
她不敢奢望陳庭歸會出手救她。
沒了她，再換一個便是。隻要他願意，燕京多的是美貌清白的女子願意委身與他。
她素手緊捏，滿心的焦慮和恐懼讓她根本不能安靜坐著，起身在屋裏來來回回地踱步。
“小姐，你也別太擔心了，這一年裏不是一直沒出事嗎？”她的臉色太過蒼白，紅珠實在擔憂，壓低聲音安慰道。
“再說，就算被人發現了，對他也不是好事，以他的身份肯定不希望這事被傳出去，到時一定會想辦法化解的。”
杭雲素搖搖頭，笑容淒然：“郡主不會把事情傳出去，相反她還會幫著掩蓋，但我和杭家定是要承受難以想象的報複，我賭不起……”
“這.……”紅珠也跟著變了臉色，“那我們該怎麽辦？”
杭雲素腦中思緒紛亂，好不容易逼迫自己冷靜下來，才勉強有了一絲主意。
“紅珠，上次戚師傅帶來的一批布還在小倉庫嗎？”
“在的，都收得好好的。”紅珠點頭道，“小姐又要做什麽東西嗎？”
杭雲素嗯了聲，嘴角掀起一抹苦笑：“我既要仰仗他的保護，除了討好他，還能有什麽辦法？”
紅珠心中一疼，嘴唇動了動，卻什麽都說不出來，隻能默默跟在杭雲素身後，幫她做著準備。
三天後，衣服做好了。杭雲素用足了心思，每一處都精雕細琢，便是用最挑剔的眼光來看也找不出一點毛病。她又另外寫了封信，連著衣服讓紅珠挑了個合適的時間一起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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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部尚書米單今日特意邀了陳庭歸去府裏品茶，前幾天他們在上書房因太廟的祭祀安排起了些爭執，如今他主動示好，陳庭歸自不會駁了他的麵子，應邀去了米府。米單又熱情地留了他晚膳，兩人頗飲了些酒，待他回到學士府時已有些微醺。
沐浴過後，他隻著了中衣，靠在暖榻上翻著談文淵送來的一疊手稿。
如今談文淵跟著柳無茂學習處事經驗，後者常拿些兩難的問題來考他，他有意看看他的進度，便讓他將思考的結果整理成稿呈上來。
陳庭歸一目十行地掃過，稿子裏還出現了杭瑞景的名字。最近談文淵與他走得很近，兩人常常一起探討這些問題，談文淵便將一些來自他的想法單獨標注出來。他提筆圈了幾處，留了幾行字，便將稿子放到一邊，視線落在了小幾旁的一個包裹上。
包裹是回府後劉老漢從外麵抱進來的，一臉喜氣地告訴他是北槐巷送來的，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封信。
他頓了頓，先將信拿起來拆了，待看到兩頁紙的長度，眼神微微一動，似乎有些驚訝。稍稍起身離燈光更近些，他展開信仔細看起來。
“.……自哥哥見過大人，心情大為振奮，亦愈加自信。素素深信此次春闈放榜哥哥定能榜上留名，故而更是感激大人，特備了綿薄之禮送上……”
前半部分的感謝之言，陳庭歸看了並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她對自己素來謹慎，定有此一謝，以免他過後追究，不過後麵的內容倒是讓他稍稍意外。
“.……素素初聞此傳言，驚難自抑，更恐損大人英名，思來想去，隻能鬥膽提請大人注意防範他人窺伺，以免授人以柄……”
陳庭歸微微挑眉，略一思忖，吩咐小廝出去了一趟，很快一名黑羽護衛就進了屋。
“最近郡主府可有什麽動靜？”他神情平靜，燭光映在他溫潤如玉的臉上，添了一絲暖意。
“稟大人，郡主最近除了宮中沒有去別的地方。”護衛恭敬答道。
“她可有再派人查我的行蹤？”
“最近一兩個月沒有，之前郡主派來的人還沒出城就被我們引到了別的地方，應當不知曉大人的行蹤。不過郡主定是有所察覺，隻怕以後還會再派人來。”護衛道。
陳庭歸點點頭，道：“這事我會另作安排，你讓人盯緊郡主府，有任何異動即刻告知於我。”
“是。”
護衛離開後，陳庭歸又將信看了兩遍，眉頭輕輕鎖起。
之前她寫的幾封信除了必要的內容，其他能少則少，都不過寥寥幾句。這一次卻洋洋灑灑，且字裏行間都帶著一股刻意的親近之意。以她的性子，必然是害怕極了才會這樣討好他。
他眸子暗了暗，將信放下，打開了旁邊的包裹。裏麵是一遝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看顏色紋樣，顯然是年輕男子穿的款式。
他將衣服展開，目光掃過上麵細密的針腳，精巧的繡圖，胸口有一股情緒微微湧動。他立即移開了眼，將衣服放到了一邊。
良久，他攤了紙，提筆寫了封回信。
杭雲素並沒有焦急太久便收到了他的回信，雖隻有寥寥幾個字，卻比任何東西都更讓她安心。
收到信後，除了滿心的慶幸，還有十分的意外。
她以為總要等上一段時間，費些功夫，他才會答應，沒想到竟這麽簡單就同意了。
甚至用書麵的方式給了她保證。
信上的字行雲流水，風骨清勁，若是換作別人，怕是要珍而重之地收藏起來，杭雲素卻一刻不敢多留，將信放進炭盆，待它化成灰燼才徹底鬆了口氣。
日子又恢複如常，伴隨著春闈放榜的時間漸漸逼近，全家都陷入緊張又期待的氣氛，杭雲素亦不例外。好在她還有別的事分散一下注意力：
夏淑祺的生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