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疑惑(下)
常敬擺手說道:“不可,此人昏迷兩日,氣虛體弱,十指驟然傳來劇痛,恐有不測。”
蔡有良說道:“師叔,眼下先讓他醒過來,他這麽一直躺著,師尊哪裏不好交代呀!”
陳劍平聽罷心裏微微一驚,心想此人當真是心性涼薄。
常敬正在猶豫之時,陳劍平走上前說道:“常敬師叔,床上的這位師兄,印堂發黑,麵色青紫,若讓他轉醒,以銀針刺他頭上血管放血,應該有效。”
常敬現在才察覺陳劍平進屋,略一沉思,說道:“這點我也想到了,可是此人本就虛弱,若是再放血,豈不是雪上加霜?”
若是陳劍平本人,常敬原也不怎麽放在心上,但他深知後山山穀中搗藥仙翁乃是一位奇人,陳劍平又與他交往甚多,適才所說放血之法,又很是對症,所以才開口將自己的想法說於陳劍平。
陳劍平說道:“尋常頭上放血,一般會勒住患者脖頸,放血甚多,床上這位師兄體弱,且咱們隻是讓他蘇醒,不比放血太多,也無需勒頸,想來沒什麽大礙。”
常敬微微點頭,吩咐旁邊小道士,將那名弟子翻過身來,在他肩膀、頸部反複按摩揉搓,接著取出一枚銀針,在那名弟子左眼眼角往上一寸處下針,隻見一道極細的血柱濺射而出,漸漸的,血色由暗黑轉為鮮紅,不一會兒,血流漸漸止住,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那名弟子果然悠悠轉醒。
一眾人等皆舒了口氣,常敬回過頭來說道:“陸師兄將你派來,真是幫了大忙呀,原先我還猶豫不決,若能早下決斷,這名弟子早就醒過來了。”
陳劍平趕緊說道:“弟子莽撞,常靜師叔過獎了。”
常靜擺了擺手,指著旁邊的蔡有良說道:“這是煉藥堂的掌事弟子蔡有良,這兩天他一個都忙不過來了,正好你來了,東院的弟子有你照料,西院的弟子由有良照料。”陳劍平、蔡有良二人點頭稱是。
卻說那蔡有良心胸很是狹隘,平日裏在煉藥堂眾弟子中作威作福慣了,昨日聽說師尊入室弟子陳劍平要來,他以己之心度人,認定陳劍平此來是奪他掌事弟子之位,因此心中對陳劍平很是提防。
當下陳劍平拱手說道:“蔡師兄,以後請多多關照!”
那蔡有良似笑非笑的說道:“哪裏,那裏,聽聞陳師兄得師尊垂青,功法修行進境神速,不想今日一見,陳師兄於醫道一門也頗有研究,師弟我真是佩服的緊呐。”
陳劍平對他印象極差,不願與他多說,轉身向常敬施禮道:“常敬師叔,我先去東院看看,您有事隨時差人叫我。”
常敬點點頭,差一名小道帶著陳劍平向東院走去,到了東院,陳劍平跟那小道說道:“這位小哥,與我一同來的還有兩位師弟,麻煩你跟他們說下,來這裏尋我。”那小道點頭稱是,轉身去了。
陳劍平進得東院房舍,隻見二三十名弟子躺在床上,皆是麵皮青紫,頭暈目眩,四肢無力,陳劍平挑幾個嚴重的把了把脈,發現自己所診的脈象與之前常敬師叔所說一般無二,如此心中更是充滿疑惑,當下不死心,又親自拿出銀針查驗,發現眾弟子體內確實沒有毒素。
正自發愁之時,紀小武、趙大壯二人來到,陳劍平將他二人叫到隔壁房間說道:“二位兄弟,這些弟子病情好生奇怪,今晚我打算去山穀走一趟,你二人在這裏好生照看。”
紀、趙二人一起點頭,紀小武說道:“大哥,適才我與三弟在廊下與人閑聊,身邊走過幾個弟子,瞧著他們的臉色頗為不善,咱們得提防著點。”
陳劍平笑著說道:“二弟果然是精細人,常敬師叔身邊的掌事弟子蔡有良,我瞧此人多半是心胸狹隘,嫉賢妒能之輩,咱們此番前來,原是要為紫雲宮出力,不必理會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便是。”
紀小武點點頭說道:“嗯,那好,大哥你快去快回。”
陳劍平點了點頭,囑咐道:“小心照看這裏便是,三弟我不在時,一切便聽小武的”,那趙大壯連連點頭,陳劍平轉身而去。
此時天色已晚,陳劍平來到後山斷崖,他此時功法修行已有所根基,早已不是半年前可比,隻見他幾個起落便下到崖底,徑直朝穀中茅屋走去。
到得院內,隻見齊若雪正在院內修剪一條藤蔓,一抬眼,見陳劍平來到,放下剪刀,笑盈盈的說道:“劍平,你來了,爹爹在西屋。”
不知怎麽的,陳劍平每次見到她,心裏總不自覺的緊張,微一欠身,說道:“嗯,正好我找仙翁有事。”說著抬腿便要向西屋走去。
齊若雪忽然一招手,說道:“哎!劍平,等等”,說著慢慢的朝陳劍平走了過來。
陳劍平剛想問怎麽了,隻見齊若雪站在他跟前,扯了扯他的袖子,隻見衣服下擺劃出一條小半尺長的口子,不知何時在哪裏劃壞的,陳劍平頓時一愣。
齊若雪說道:“還愣著幹什麽,脫下來我給你縫縫,你還想穿著開線的衣服到處走呀!”
陳劍平臉上一紅,欠身道:“這些粗活怎敢煩勞姐姐”,齊若雪不等他說完,伸手把他的外衫脫下,抖了抖這件外衫,開口說道:“怎麽,我有那麽可怕嗎?”說罷,微微一笑,轉身進屋去了。
陳劍平心中一暖,見齊若雪對自己嫣然一笑,整個人覺得說不出的受用,輕輕的抿嘴一笑,回身進了西屋。
屋內搗藥仙翁正在桌上寫字,見陳劍平進來也不理他,陳劍平站在桌前,微微行禮,將紫雲宮之事詳細的跟搗藥仙翁說了一遍,搗藥仙翁聽完也不說話,一門心思全在他寫的字上,這半年來,陳劍平早已習慣了搗藥仙翁這脾氣,當下不再說話,站在一邊等著。
過了好一會兒,隻見搗藥仙翁筆鋒一挑一帶,終於寫完了最後一個字,他滿意的盯著自己的字,長舒了一口氣,看了半晌,拿起那張字,放在燭台上,將它燒了。
抬頭對著陳劍平說道:“小老兒生平最好的字,永遠都是下一幅,寫好的字就算再好,我也一張不留。”陳劍平早就知道他這歪理,也不接他的茬。
隻見搗藥仙翁喝了口茶,慢慢說道:“要說玄羽門,那自然是人才輩出,臥虎藏龍,可於醫道而論,你們可就不行了,也就是二三流的水平,就這點還是你們煉丹製藥時悟出來的,上不得台麵。”
說著又押了一口茶,慢條斯理的說道:“行醫診病講究望聞問切,其中奧妙何等精深,且人命關天,容不得半點差池,你小子雖說有點小聰明,可隻在我這裏待了半年,翻了幾頁醫書,就敢給人診病了?”
陳劍平說道:“晚輩就算再無知,也不會如此狂妄,我所把脈象與我那常敬師叔一般無二,想來不會有錯,再者,晚輩知道前輩醫術通神,這不是特來請教了,前輩你可得不吝賜教呀!”
搗藥仙翁重重的哼了一聲,說道:“如你所說的症狀脈象無錯的話,定是中毒之症,這一節不會錯的。”
陳劍平插話道:“可我那常敬師叔還有晚輩親自用銀針查驗,確實無毒呀!”
搗藥仙翁皺著眉頭說道:“哼!愚蠢,難道非要用銀針查出有毒來才能是中毒嗎?”
這句反問,問的陳劍平啞口無言,撓撓頭慢慢說道:“此節晚輩不曾想過,可就算是如此,不知所中何毒,如何下藥,晚輩反複診脈,一點頭緒都沒有。”
搗藥仙翁見陳劍平一臉迷惑,冷笑一聲說道:“那你便隻會在床前與人診脈嗎?患病之人臥與床上,而你就因此而被困在床邊?”
陳劍平聽罷,低頭怔怔的站在那裏,翻來覆去的思索這句話的意思,過了良久,隻見他突然抬起頭來,麵帶微笑,深深一欠,說道:“前輩一言真如醍醐灌頂,多謝前輩提點,晚輩知道該怎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