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眼前萬裏江山（三）敬酒
喝酒。要喝很多酒。若是以前的李安通，這些酒自然不在話下。
可現在的她，實在不勝酒力。
“等下幫我擋酒？”她問馮翊道。
馮翊道，“我？我不行啊。”
李安通用下巴點了點耿癡，剛才他撞門也撞得凶，“你呢。”
耿癡搖搖頭。
一連問了幾個，都說自己不行……不行才怪！李安通生氣地想，那剛才一個個撞門跟打劫一樣，生怕她在裏麵做了什麽。
馮翊道，“擋酒這種事情，當然得秀哥來啊。”他指了指不遠處站著的玉樹臨風的趙啟秀。他今日穿著一件月白襦衫，袖口是定做的刺繡墨竹，清冷高貴的氣質跟整個婚宴都不太符合。
這是有意和李安通爭奇鬥豔嗎？
不然，今日的趙啟秀絕對是有些不一樣的，往日裏，他總是全身著素，溫和內斂，今日卻有種綻放閃耀的俊麗，引得在場的無論男女都有點頭暈腦脹的。
這到底是看俊俏如玫瑰的李安通呢，還是看溫潤如明珠的趙啟秀？
“他不行。他酒量也不好。”她直接幫他拒絕掉。
“我行。”趙啟秀走了過來，拿過她邊上的酒杯。本來擋酒的事情，就該有最好的兄弟幫忙。
他湊到她耳邊輕聲道，“你如願拉。還不讓我陪酒嗎？”
這幾百桌敬下來，李安通絕對會倒在現場。這河北人可狂野著呢。尤其看到她這麽美豔不可方物……
李安通不想跟他再說，要幫就幫吧。
醉倒了也不關她的事。
“讓陪拉？”他繼續道。
李安通回過頭，見他傻乎乎地正靠近著，這模樣有點欠扁。
“通通……”他壓低聲線，撒嬌道。
大眾廣眾之下，還不把握時機求取原諒，那就是他傻。
“我錯了……下不為例嘛……”
她很想，很想讓他滾遠一點，最起碼推開他的頭，可這麽多人看著，還以為他們打情罵俏呢。
她給了他一個眼神，意思是“無恥。”
他綻開笑容，清華的朗月的麵容上滿是寵溺，輕輕挽住她的肩膀，“咱們去敬酒。”他要那些真定人知道，他趙啟秀不僅會打戰，酒量也是一等一的——二十幾輪下來，還算是順利。
可到了女子這邊，就不一樣了。她們的目標可絕不是喝酒。為首的趙麟麟夫人唐氏帶著她的幾個姑侄女，看著這兩個人過來，連嘴都要笑歪了。
趙麟麟有趙麟麟的審美標準，她們也有她們的審美標準。在她們看來，李安通好是好，俊也是俊，站在趙啟秀身邊，總歸是太瘦小了一點，羞澀、俊美、楚楚可憐，像個漂亮的布娃娃，禁不起挑逗。
總歸就是小弟弟吧。
但趙啟秀是不一樣了。先不說臉，那絕美的體態就可以讓人心蕩神馳，意亂情迷，外加魂牽夢縈……溫柔笑的時候會露出一個酒窩，可愛極了。
現在又喝了酒，白皙的臉上染了點紅暈，整個就像月神紆尊降貴，降臨人間……
“哎喲。終於輪到敬我們了。我說兩位，是不是不把我們這些女眷放在眼裏呀。”
“就是就是。我就說遠遠地就見你們來了，也不看我們一眼。便是不把我們放心上。”
這些女子你一言，我一語，根本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豔麗的妝容，滿頭的珠翠，最顯眼的是那敞開的胸口，白花花的，先前可以忽略，今晚，一群人聚在一起，就有些“驚濤駭浪”了……
她們雖對趙啟秀垂涎三尺，卻不敢對趙啟秀動手動腳，可對李安通就不一樣了，能碰碰她光潔如瓷的臉蛋也好啊。
哪知手剛伸出，趙啟秀已經橫手擋住，“怎麽會。這不是來了麽。”他頭腦清醒，可不會讓李安通被這些“餓狼”占了便宜。
李安通卻已經頭重腳輕，恨不得現在就躺下去了。
“是是是。不會不會。”她趕忙喝了兩口，表示歉意。
唐氏道，“還說不會。沒喝完呀……”
此時不知有誰起哄，讓李安通和趙啟秀喝交杯酒。這一晚上的，還是有有心人士看出這趙啟秀哪是在擋酒，根本就是護花使者呀。他們也知那些傳聞，既然如此，何不成全他們？以後趙啟秀飛黃騰達了，也會記得他們的好。
“對呀。對呀！”其他桌的女眷笑著也跟著起哄。趙啟秀她們碰不到，李安通也碰不到，那就看他們一起，過過癮吧。
李安通的腦子已經出現混沌狀態，正在猶豫著要不要拒絕，可下一秒就聽見趙啟秀說好。
趙麟麟等人也被這桌的熱鬧給吸引了過來，大笑道，“好啊。交杯！交杯！”
霎時間，全場起哄，進入讓兩人交杯的熱烈當中。
“酒杯？”李安通道，“酒什麽？”她胡言亂語，還道要拿酒杯。
趙啟秀道，“我來就好。”
他讓人倒滿酒，然後扶住她的腰，不這樣，李安通就要倒下去了。
酒杯碰撞，李安通稀裏糊塗地跟趙啟秀喝了個交杯酒。他湊近的光潔臉龐，和溫熱的男性氣息，她緩緩抬眼，但見手手交纏，指尖碰觸，在她心口激起一陣莫名的感覺。
他湊近跟她說的話也很小聲。她聽不清，什麽“我的人”了。酒沒喝完，她便倒在他的肩上，不省人事。
起哄聲和鼓掌聲，漸漸淡去。
趙啟秀把人抱入婚房，新娘不在——幸好不在，也省的他趕人出去，他也不打算讓她和李安通呆上一整晚，哪怕是一刻都不行。
婚房是在宅院的最後麵，十分幽靜。經曆了剛才的狂歡繁鬧，魂牽夢縈，突然覺得此刻太靜了一些。他坐在地上，靠著床背閉目休息，偶爾聽到響動，便回過頭看李安通。
慢慢的，帶著醒目喜字的紅燭高高地燃著，他任由酒氣一點點湧上，頭開始變得有點發脹。
他覺得他有點醉了。
還好還好。沒有發酒瘋。他心想。若是發酒瘋，他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窗外的夜色濃得似乎把人都吸進去。他把下巴擱在床上，歪著頭，認真地看著李安通。想起趙麟麟說的真好。
對於這評價，他舉雙手讚同，真好。哪裏都好……人好，心好，武功好，當然了，外貌也好——
眉好，眼好，鼻好，唇也好。
他一路看下去，看到腰，腰也好……看到腿，腿也好……又一路地看上來。
終於定格在唇。
這時，聽到一些異動，李安通在翻身，趙啟秀慌忙地移開目光，又忍不住地偷瞄，好似她已經醒來。
終是，忍不住地內心的渴望，重新把目光定格在她的唇上。
想親一下。就一下。他想，好久好久沒親她了。自從那一次在黑水之後。她就總是拒他於千裏之外。除了偷親，他想不到其他可以碰她的機會了。
他直起身，靠近她，緩緩地低下頭，那短短的距離，卻仿佛有千裏之遙，比攻城還難，一寸一寸地靠近，直到他碰上那軟軟的如糖一樣的唇，便無法控製地沉淪了。
本想著碰一下就抽身而退，可不知道是不是年歲長了一些，不似當年那樣青澀膽小，變得貪心了。
他吻了又吻，觸了又觸，雖是不敢輕咬，可這樣反反複複，李安通的唇瓣還是因為他的碰觸而漸漸地紅潤飽滿，芳香絕美，可越是這樣，他越是離不開……
吻得認真的他，突然聽到李安通嚶了一聲，微分開了唇——這一下，簡直就跟霹靂一樣，轟得趙啟秀整個人都焦了，又焦又麻，連骨頭都酥了，酥得要痛了，趕緊慌亂地抽身離開。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絕對不能。他對自己的定力一點信心都沒有……
他瞥了一眼她腰間隨身攜帶的鬼徹，今日太喜氣，鬼徹劍不動一動，跟死了一樣，若是極陰的環境，李安通會因為鬼徹而性情大變，想到這，趙啟秀俊臉一紅，心想，若是那樣，就好了。
可那又不是李安通真的心思，終歸還是無趣。
他輕撫她的唇，想著能記住這輪廓也是好的。撫著撫著，又覺就這樣陪著也很好。帶著這樣的想法，沉沉靠在床邊睡去了。
次日，兩人都睡至日照三竿，起來便要趕赴戰場。因為巨鹿告急，說是何耀明的援軍不日就要來到。眼看著巨鹿唾手可得，可不能功虧一簣。
之前趙啟秀想著在何耀明的援軍來到之前徹底拿下巨鹿，可變數一直在發生，現在有了趙麟麟的幫助，情況應該會有改變。
同時，之前被拿下的信陽也處於危急之中。趙啟秀命令李安通和馮翊等人前往救援，自己帶著趙麟麟一起去南欒對抗何耀明的援軍。
麵對何耀明的援軍守將是一個叫李宏的人，此人頗懂用兵。
初次交鋒，趙啟秀的前鋒部隊一下子把他的前鋒打得落荒而逃，可李宏能迅速地調整陣型，並沒有自亂陣腳。與此同時，對趙啟秀的部隊進行反攻。
人多壓境，饒是主帥多智，將軍威猛，也漸漸不支，趙啟秀不得不下令後撤，撤到南欒這個地方。但李宏沒有放過他，仍是乘勝追擊，甚至連帶著，還攻陷了趙啟秀的輜重營。
一時之間，可謂是，急如星火。
當夜，廣袤的原野上，連日來被打得節節敗退的眾人都不由地垂頭喪氣。
這是趙啟秀從軍以來最危急的時刻。羊穀之戰，他還有李安通援助，這一次，李安通去了信陽，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就算是回來，眼前這個情況，也是多些送死的人。
趙啟秀和幾位將領聚在主帥營商議。這種情況下，其他將領都心急如焚，趙啟秀還是一臉淡定，仿佛一切都盡在他的彀中。
故而，麵對趙啟秀仍要嚴肅軍紀，不可自亂陣腳的命令，沒人敢問那然後呢。眼看著，敗局已定，連輜重營都被搶走了。
轉機有沒有？若是有，在哪裏？他們還是把希望寄托在李安通身上——陰間將軍這麽重要，為什麽要派去救什麽信陽，信陽丟了就丟了嘛。
現在明顯這裏才是主戰場。
還是趙麟麟鼓起勇氣問，“那個……援軍會不會來啊？”
“你說呢。”他派李安通他們去救信陽，肯定不能及時趕回來。
“可……”趙麟麟道，“你不是一向擅長以少勝多嗎？這一次也沒問題吧？”
這次的兵雖然不多——因為趙啟秀還要防備幽州東麵的趙接，不可能全部壓上所有兵力，外加上攻打巨鹿的損耗，可用的兵力有二萬左右。但趙啟秀強啊。羊穀那時才幾千呢。
趙啟秀道。“那也是看情況的。”
趙麟麟暗暗叫苦，哈嗎皮的這一次他真是踩到狗屎了，本來想著趙啟秀用兵如神，他也跟著開開眼界，再說了他借了他那麽多兵，他也要跟著看著點，免得被他全吞掉了。
哪裏知道一出便是死路啊。
趙啟秀不顧趙麟麟小鹿亂撞的心理活動，出帳抬頭望天，平原上黑色的夜幕降臨，滿目星星閃耀。他心想，上天從不會優待任何一個人，無論是誰，都將遭遇一個又一個打擊。
“敗而起，起而敗，周而複始。”打從起義起來，他先後經曆多場戰役，每一次都是絕處逢生，絕地反殺，把人頭懸掛在那裏與敵人交鋒，甚至，他失去了自己最敬愛的兄長。
“你看到了嗎？大哥。”他喃喃地問。明日，他將迎來由他主戰的最後一次勝利。從此，就在這南欒開始，他要在曆史洪流中，徹底刻下他趙啟秀的名字。
就從這南欒開始。
次日，李宏和他的軍隊還在搶奪並搬運趙啟秀的輜重，沒想到，在他們興高采烈之際，突然一陣風馳電掣的黑色鐵騎從陣後竄出，李宏回頭一看，
是騎兵！
這些騎兵，若是正麵和訓練有素的步兵對抗，是沒有任何優勢的。可若是突然來一發，還是混亂之時，騎兵的力量就大大地突顯出來了。
李宏再定眼一看，為首的正是那讓人聞風喪膽的陰間將軍李安通，沒見過真人，也看過她的畫像，容貌美麗無雙，又是這般的英勇颯爽，不是李安通，是誰？
可是她不是去信陽了嗎？還是他中了趙啟秀的奸計！
容不得李宏多想，整齊的步兵方陣被衝得亂七八糟。同時，趙啟秀的步兵訓練有素地掩殺推上。雙方配合，打得李宏的數十萬軍隊亂成一團，在夾擊下不得不自相殘殺，死傷者無數。
原來早在離開真定之前，趙啟秀就開始布局，命令馮翊照原計劃去救信陽，同時假意調離李安通與之同去。因為有她在，李宏必不敢如此猖狂，甚至連追擊都不一定敢。
等李宏不斷得意向前，他就命李安通率領的騎兵迅猛殺出，將其殺個措手不及！所以，根本不是不讓李安通來，而是將她作為自己的最後底牌！
薑還是老的辣？經過這一役，李宏便明白，誰是真正的天命之主。
也正是這一戰之後，河北各方勢力望風而降。幾日後，趙啟秀略施小計，何耀明手下的部將便打開了城門，迎他們入了邯鄲城。何耀明連夜逃走，被他身邊的士兵斬殺，人頭拿回來邯鄲，獻給了趙啟秀。
於是，就在趙啟演死後的不過數月之內，十八歲的趙啟秀便率領他的部下，先後與河北真定王趙麟麟達成聯盟，平定了以何耀明為首的數十萬何軍，同時收了其他大大小小的河北起義軍。
有了羊穀之戰的神威加持，南欒之戰的光輝絕地反殺，加之李安通等人的跟從，趙啟秀迅速地控製了幽冀兩州，共二十個郡，近千萬人口，勢力與南方的趙望齊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