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夢斷龍亭（三）卑鄙
可趙玄一來，她立馬又扳起了臉。
“你想好了？”他問。
“嗯。想好了。”她頷首低眉道，“玄哥，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趙玄坐下來，“你問吧。你別又想擄劫我。我已經下了死命令，就算我被挾持，他們沒有我的命令，也不會輕易出兵。”
李安通抬起頭，微歎了一口氣，他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麽了。又不能脅迫他，隻能按原定計劃行事，求饒了。
她也坐在他對麵，移近燭火，問道，“那個……玄哥，你之前說，你的辦法，就是小禾的辦法？如果是你，會有什麽辦法啊？”
趙玄回頭看她，她的態度隻是比之前溫和了一點點，秀眉輕輕地蹙著，滿臉的擔憂，就是告訴別人她很擔心趙啟秀，希望他指點一下她。就像在暮雪山上一樣，為了救人，她就幫他揉手臂……
那個時候，她就像一隻看起來很溫順的小兔子，可愛地想讓人一口吃掉。
現在才過了一年，小兔子長大了一點點，更可愛了，更加讓人垂涎三尺了。可恨啊可恨，可惱啊可惱！他要被她誘惑了，真想就這樣答應她……
他收起含笑戲謔的眼神，冷若冰霜道，“你套人話也套得太明顯了吧？你就不會委婉地說嗎？”
“委婉？”李安通凝神苦想，“怎麽委婉？”
趙玄張張嘴，就要開口，“……好啦。這個我以後教你。你乖乖的。如果你不答應我，就別浪費我的時間。我忙得很。”
說著就要起身。李安通忙抓住他的手臂，“玄哥。我求你了。這樣吧，你告訴我，目前他們的狀況，真的毫無退路了嗎？除了你援軍之外，沒有別的法子？”
趙玄抽回自己的衣袖，哼了一聲，“沒有！你的小禾，是真龍在世，就算我這樣困住他，他也有辦法逃出生天！”
說完便想離開。李安通想，他使用詭計困住人，還一臉得意猖狂的模樣，真真氣人。她手捏住他的一隻臂膀——正是之前受傷的地方，趙玄吃痛甩開。
李安通並不打算放手，從他的肩膀一路下滑，移至他的手腕，將他一把拽了回來，
“做什麽！”他道。
“情非得已！”
她將他壓上床，撕掉床幔，將他像隻青蛙一樣地綁在床上。綁到一半，門被打開，原來剛才他們的動靜過大，外麵守衛的士兵還道是趙玄受難，趕進來救人，哪知看到這副曖昧的畫麵，一群人急忙又退了出去。
李安通回過頭看趙玄，但見他麵色潮紅，哪還有往日的風流邪氣。
趙玄喘著氣道，“我都說了，我是不會下令的。”
“不下也得下！”她道，“不然……不然。我就。”
“你就幹什麽？”他恢複冷靜，“強暴我嗎？”
李安通不可置信，真是齷齪啊……不過這倒是提醒她一件事，她的目光移到他的下身。
趙玄還道她是真的要亂來，憋紅了臉，“你想幹嘛？”
“哎。非常時期隻能用非常手段。雅的我不會，我隻會來點野蠻的。”她道。
趙玄瞪大雙眼，“什麽野蠻的？”
她動手就要剝他的衣服，剛脫了外衣，她的手就停住了。
怎麽不繼續了？他好奇地想，剛才的動作不是很是利索嗎？
“雖說男子不在意這個……可總不是君子所為。”她道，“這事算是我對不住你。”
趙玄越聽越奇怪，她不是想對他做那種事嗎？幹嗎說這些……眼見她還要再脫，他及時喝止，“慢著！”
“你答應了？”
“你先告訴我，你要做什麽？”
李安通道，“就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那樣，也許和你想的那樣不是一碼事。”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他想得很邪惡，可是李安通不一定會做。這不是稱他的心如他的意嗎？他居然會這麽天真……
“你想的是哪樣？”
趙玄道，“你就說你要對我做什麽？我看看要不要答應你！”他有點無語。聽到野蠻這個詞就不太對勁。
李安通不好意思道，“脫光你的衣服，帶著你在六萬將士麵前溜一圈……”
“你敢！”趙玄氣得一口老血就要吐出來，“給我穿回去。我現在就下令！”
“你再騙我怎麽辦。你現在就下令吧。”
“那你也得給我穿好衣服先啊。”他罵道。
李安通默默地給他穿好衣服，解掉他的布條，拉他下床。趙玄招來心腹，下了命令，迅速前往藍鄉。
“藍鄉？我們要去毀掉嚴革的輜重嗎？”她問。
趙玄道，“你還不算笨嘛。單憑趙啟秀一個人的力量，斷然做不到，可我們也去幫一把，就好辦了。”他想，反正讓那個嚴革入夥，他們也是吃虧，何必把好處給一個姓嚴的。
趙家人內鬥，也不急於一時。這次就先幫趙啟秀先。
前往藍鄉的路上，趙玄再次接到皇上的旨意，他看完麵色沉重地收起信件。李安通見狀，問道，“又發生什麽事情嗎？”她擔心又有詐，關切地問道。
“沒什麽。”
越是這樣說，越是有鬼。李安通道，“給我看看。”
趙玄蹙眉道，“李安通，我說了沒什麽。你是沒聽懂嗎？”
他背過身，沉默了半晌。兩人一路無話，行至藍鄉，留守藍鄉的將軍聽說是趙玄來了，本想直接開城門，但又想，當初有言在先，須是一切結束之後才可打開城門。
這將軍派人站在城樓上，把意思給趙玄表明了。
李安通道，“要不，我們直接殺進去？”
趙玄道，“隻能智取，不能力敵。”他想了想，頭望天道，“等天黑，我們再攻進去。”
大軍在周邊駐紮，生火做飯。李安通看見信件就放在自己手邊，而趙玄不在，又想起他之前陡然變色的模樣，強忍著好奇心不去碰觸。
趙玄完事回來，問道，“你看了嗎？”
李安通怒道，“我又不像你這樣卑鄙！”
“左一個卑鄙，右一個卑鄙的。”趙玄道，“我真正卑鄙起來的樣子，嚇死你。”
李安通皺眉，“你若是不卑鄙，就告訴我，皇上又在搞什麽把戲？”
趙玄撥弄柴火，不說話。
“那就是有關小禾的！”
撥著撥著，趙玄突然扔掉了手中的棒子，撲了上去，想將李安通按倒在地。可李安通反應快，隻被按住了一半，很快直起身推開他，“你做什麽？”
“剛才就是卑鄙，完全不顧你的意願……我若是真的卑鄙，之前在客棧，你就已經……”他淡淡地笑，卻不接著說。
他束起的長發惑人，麵貌俊雅，無論怎麽看，也不會是那種霸王硬上弓的人，他也不屑於這樣做。可剛才就有這樣的衝動——想要征服她。他本以為小兔子應該很好對付，哪裏知道遇上的是隻十分倔強的兔子。
他把信扔給她，“你看吧。你恨我也好，罵我也罷。無論你做什麽，都來不及了。”
李安通不再說話，接過信件。
過了半晌，趙玄見她神情古怪，“怎麽了？”
“我不識字……”她扭捏道。
“真的假的？”他一臉不可置信。那剛才這麽認真地在看些什麽？
李安通道，“認得一些，但這些古文就不認識了……”
趙玄笑道，“那我就幫不了你了。”
“我也沒打算讓你幫忙。”她哼了一聲，仔細又看了幾下，仍是看不懂，又不想求趙玄，就想著等攻下藍鄉後找認字的文化人，讓他們幫著看。
夜至三更時分，李安通率領著一撥敢死隊，悄悄爬上城牆，潛入藍鄉，在藍鄉將士還在熟睡之際，擒住了他們。接著，點燃了勝利的火把，打開了城門，迎接趙玄的軍隊入城，沒過一個時辰，藍鄉就被趙家軍攻了下來。
趙家軍收獲了大批輜重，興奮不已。李安通作為大功臣，卻並不十分高興，她急於率軍前往援助趙啟秀。又想起信件的事情，想，還是先看信吧。
她在自己的前鋒隊伍中找了個識字的兵，把信中幾個難理解的字一一寫給他，讓他解釋給自己聽。
這人一一說了。聽著聽著，李安通臉色越來越難看，她知道這信是關於趙啟演的，可萬萬沒想到，這信居然是關於這個——
趙望決意在明日誅殺趙啟演！
具體怎麽誅殺，裏麵沒說。本也就三行字。
這士兵解釋完，就退出去，和迎麵而來的趙玄打了個照麵。趙玄便問他都看到了什麽？那士兵嚇得立馬跪了下來，表明自己並未看到太多。
趙玄命令親信處理了這人，又進去找李安通。他前腳剛進去，後腳李安通就再次把他綁了起來。
趙玄無語道，“你現在去也已經來不及了。”從藍鄉回龍城，最快也要兩三天。
“來得及。”李安通一臉嚴肅，邊綁邊說。
趙玄道，“我給你看這信，是想告訴你，這事與我無關。”
李安通停下動作，認真地看著他，“你想到的就是這個嗎？”
“趙啟演又不是我大哥。”
李安通怔愣了半晌，揚起巴掌重重地甩了上去。
趙玄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他從小就是族中的佼佼者，是眾星拱月般的存在，何曾受到這樣的侮辱……
“可是小禾喊你一聲玄哥！”
趙玄冷笑，“他又有多少真心？你喊我的這一聲玄哥，又有多少真情？”
她不答。想到的全是趙啟演的安危。現在藍鄉被攻占，趙啟秀暫時沒事。可是若是趙啟演出事，那趙啟秀就必然有事！她得馬上回去！她拖著他一起出門，於是士兵們就見趙玄被拎小貓似的帶走了。
他們畏懼李安通的名聲，無一人敢去質問，就算有膽子大的，也被李安通一腳踹飛。她選了一匹快馬，把趙玄扔上馬背，自己也騎了上去，閃電一般地衝出藍鄉。
趙玄哪裏受過這樣的苦，李安通又是沒命地奔波，居然片刻不停歇，一路上響徹在耳邊的隻有簌簌風聲。
中間還下了一場暴雨，雨就跟倒下來似的。但饒是如此，李安通仍是不停……不僅不停，還加快了速度。馬鞭抽著呼呼的，馬都快被累死了。
因為馬兒太疲勞，再也跑不動路，李安通才停了下來。
於是黃昏、大雨、路邊野店，還有兩個神仙似的少年……他們看起來都蒼白無力，其中一個高一些，被綁著，那模樣跟跟蔫了的白菜一樣，虛到了極點。
趙玄身子矜貴，這一路的折騰，實在把他折磨地夠嗆。李安通已經趕了一天一夜的路，現在夜幕降臨，她估計還會繼續趕路……
剛才他用重金換來了一杯“上等”熱茶，熱茶下肚，稍微好了一些。他又給李安通倒了一杯，開口求饒道，“求大將軍不要再趕路了，我們歇歇再走吧。”
李安通瞥了他一眼，不予理會，打算等店家牽來馬，她就出發。
“將軍饒命……再趕上一天，我就死了……我若死了，你拿什麽跟我父親交換？”
“你放心罷！我不會讓你死！你別廢話。”
趙玄心意已決，心想，自己決不能再上路了，至少休息一個時辰。
“讓我休息半個時辰，我們再出發。我答應你，我一定求情，求皇上放過趙啟演。”
“像你們這樣的卑鄙小人，說一套做一套，會是真的嗎？你之前計算小禾，現在又對付他的大哥。你明知道他們兄弟情深，還這麽對他……”
她知道，若是趙啟秀真的失去了大哥，他一定會痛不欲生。也許表麵上他看起來可能還是跟常人一樣，可暗地裏必然……就跟她失去爹爹一樣。那種孤寂落寞誰又能明白？
趙玄道，“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趙啟秀也會這樣對我。殺了我的爹爹，或者拿我爹爹威脅我？”
“你說什麽你。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趙家人流著皇家的血液，生來就有廝殺爭奪的基因。如果我們不殺趙啟演，趙啟演就會殺我們。兩者是不能同存的。”
李安通皺眉道，“你這什麽歪理。你自己壞，就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壞麽？”
“你若是不信。我們就賭一賭。”
李安通道，“不用賭，你幫我一起救下趙啟演，其他的，到時，我也會一力幫你。”
趙玄道，“好！一言為定。若是以後你救不了，怎麽說？”
“能怎麽說？”
“你就心甘情願地留在我身邊。這是你我之間的約定。你不要告訴趙啟秀。”
“……”好奇怪的約定。可是她也不怕。“行吧。”
這時，馬被牽了來，她帶著趙玄再次上路，趕赴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