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出口必傷人
一月之後。
此日豔陽高照。
赤幽王王府張燈結彩。
小人兒剛推開門便被眼前的大紅色晃了眼睛。
“你們在做什麽？”
“王妃忘記了？今天可是您與王爺的大喜之日呀！”
侍女掩著笑跑開。
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
王妃競選之後便被派去卞都，大喜之日延遲！
恰好到了及笄之年！
及笄之年！
她同師姐約好見麵的日子！
可今日，又如何脫身？
正想著，外邊便走來一群嬤嬤侍女。
“見過王妃。”
齊齊委身。
“你……你們要做什麽？”
“奉王爺之命，為王妃梳妝打扮！”
忽的想起上回被一群人圍著折騰了半日之事。
“等等！”
趕忙退進房內。
關上門！
“王妃這是何意？今日是您與王爺大喜之日，可不能誤了吉時啊！”
“月人呢？”
“月姑娘一早便出了府，說是為王妃采集去了。”
出府？
也未見她與自己說過這事！
無緣無故便出府？
莫不是一個人回天香穀去了？
“王妃！快開開門！莫要誤了時辰啊！”
“進來可以，隻準進兩人！”
回頭對著門外道。
“好好好。”
進了一位侍女與一位嬤嬤。
“從簡便好，王爺不喜濃妝！”
自顧自的坐在了梳妝台前。
若月人隻身一人出去了，也好！
嗩呐連天。
再抬眼時，整個人仿佛不再屬於自己。
“王妃真好看！”
一旁的侍女俏皮道。
待眼前一片喜紅。
心下忽的一震。
這回便當真要嫁與南絮？
……
“累嗎？”
溫熱的氣息撲在耳邊。
下意識搖頭，又點頭。
繼而傳來一聲低笑。
腰上亦環上一隻寬厚的手掌。
也不知身處何處。
隻知自始至終，這隻手掌都不曾離開自己。
被牽著送入房內。
周身再無聲響。
脖子已然僵直，晃了晃腦袋，麵前的頭紗撩開，果然無人！
趕忙站起身，掀了蓋頭。
“新郎官還未到，怎的就掀了蓋頭？”
忽的傳來一個男聲。
“誰？”
警惕轉頭，環顧四周。
“小音離如此快便忘了本公子的聲音？”
閃身現出了個人影。
“千夙？我還以為你活不長！”
扔下紅蓋頭，放下心，坐到桌邊。
“本公子命長得很！”
亦坐過來。
“若不是來送賀禮，便可以離開了。”
瞧了瞧桌上的小食。
隻得抓起花生。
剝開。
“你當真想嫁與南絮？”
千夙湊上前。
惹得小人兒不得不瞧著他。
上下打量。
“怎的你也一身紅衣？莫非想當新娘？”小人兒亦湊上前，“還是說，你早已心儀南絮？”
仿佛想到了什麽，猛地拍了一下桌！
“莫不是我擋著你們的姻緣？”
瞪大了眼！
“你也知曉，並非我情願！不若這新娘子讓給你，如何？”
說著摘下鳳冠。
轉了轉眼睛。
將鳳冠遞至他麵前。
“莫不是你又想逃？”
千夙不動聲色，斟了一杯酒，執在手中，好笑的看著她手上的動作。
“不過是不想棒打鴛鴦罷了！”
嘟囔著嘴。
偏過頭，目光瞥過外邊的天色。
“更何況，這合苞酒你都喝過了.……”
回頭，恰好對上他將笑未笑的眼。
“若當真要走，本公子倒願意效力！”
放下酒杯，認真道。
“你？便如上回一般，將我帶到山間困在籠子裏？”
撇了撇嘴，剝開花生。
“這回不同以往！”
“不……我不去！”
小人兒搖頭，明顯不信！
耳邊的喧嘩由遠及近。
“人都該來了，千夙公子當真要在這兒呆著？”
拍手，捋順裙擺，坐會床邊。
“小音離，你不該困在這高牆大院！你不屬於這裏！”
“哦？千夙公子以為我當屬山野鳳凰？”
走到窗邊。
打開一條縫。
已是黑夜。
屋外人聲鼎沸。
“如何，走與不走？”
小人兒轉過身子。
咧開嘴。
“千夙公子走好！”
手伸出，做了個“請”的姿勢。
走是要走，隻不過，不會隨他一起走！
“趕緊的！再晚些南絮可要進來了！”
千夙淺笑。
“來不及了。”
並未起身。
“王妃等得急了？”
隨著推門的聲音，南絮一同進門。
將屋外鬧洞房之人拒之於門外。
才覺屋內氣息不對。
走進了。
終於發現正襟危坐的千夙。
地上是被主人丟棄的紅蓋頭。
彎腰。
撿起。
“南……南絮……”
完了！
新婚之夜房內出現其他男人，他該如何想？
“千夙公子。”
並不看小人兒，踱步，走至桌邊。
雜亂一片。
合苞酒已然動過。
掃眼，隻見一杯。
很好！
新婚之夜，扔了紅蓋頭，與其他男子共處一室。
“南絮.……今夜我不能出去，你.……你有沒有瞧見我師姐.……”
隻得尋了無厘頭的話，轉移他的注意力。
“你師姐？”
麵色微微一變。
那個死在他手下的那名女子.……
“是啊，還有月人，今日也未曾瞧見她.……我的大喜之日，可不想沒有她們的祝福……小人兒眨巴著眼，努力蓄積一些眼淚。
“小音離！你尚不知道？”
千夙理清小人兒的話後，大驚。
瞧起來她與她口中所說的師姐感情甚好！
隻是，南絮親手殺了那女子一事，她尚不知曉？
“知道什麽？”
微微詫異。
“那你可曾知曉，傀儡之術？”
搖頭。
南絮目光冰冷，即便他不曾瞧他也能感覺。
莫非他早已有意，抹去了她的記憶？
起身，直直朝著南絮走過去。
“你瞞著她？”
兩人相視。
用的卻是密語。
以內裏相傳，亦隻有兩人才能聽見。
“本王的事，無需你插手！”
狠聲。
“哦？若本公子，偏不答應呢？”
挑眉。
洋洋得意。
“那便休怪本王動手了！”
“如此，那女子果然對小音離頗為重要！啊哈哈哈哈，南絮！你也有今日！”
轉身，對著小人兒。
“小音離！本公子有一事想告之於你！”
“何事？”
早在一旁瞧著僵持不下的二人，心中微微有些不寧！如今看來，兩人果然有事！
“赤幽王他.……”
還未說完，一陣刺痛貫穿整個身子。
身後是南絮手中緩緩退出的小巧匕首。
眼尖地瞧見那精巧匕首。
心髒忽的被人扼住一般，呼吸幾乎停滯。
把匕首，他便是如此用？
在新婚之夜？
千夙緩緩倒地，忽的笑出聲。
“你怕了！啊哈哈哈哈……咳咳……”
熟悉的話，南絮猛地抬頭。
“你是.……”
皇子？
那個從不起眼卻在宮門前大笑，“功高震主，他怕了啊哈哈哈哈.……”的人！
怕？
他何曾怕過？
即便少時帶病；即便少小離家；即便被奪兵權！
他何時怕過？
可這回，他不敢冒險！
若被音離知曉那事！
她該如何看自己？
冷酷無情滿手血腥的他？
三年前或許無所謂，可如今，他卻會後怕！
怕在戰場上的無情傷到她！
“音離！”
赤色麵具後，是無措的眼神。
薄唇輕啟。
“別！別說話！出口的話最易傷人！”
瞧著地上緩緩閉上眼睛的千夙，鼻頭一股酸澀。
他要說什麽？
自己送予他的匕首，他便是如此，在新婚之夜用？
“那是三年前，我送予你的匕首……”
“音離.……”
看不得她這般失了活力的模樣。
手卻已然伸出去。
擒住她的下巴。
一雙眸子已噙滿淚水。
盈盈映著燭火跳動的光。
“王爺.……”
眸子彎起。
“匕首，你還留著……就是為了今晚，用它？”
新婚之夜！
他怎麽敢在新婚之夜，讓自己見血？
南國民間俗傳不成文的規矩，新婚之夜見血，這段婚事便自始至終不會幸福！
從前聽侍女說起，也不過一笑而過，可真真到了這天，這事卻似是冥冥中注定一般！
“音離，本王並非有意……”
“不如你告訴她，你對那個女子，她的師姐，做了什麽.……咳咳……”
地上的千夙打斷兩人。
咳嗽道。
那一刀，刺得並不深。
掙紮著站起。
蒼白著臉。
麵上卻噙著一抹笑。
得意而狂妄！
南絮握緊了手中的匕首。
一抹精光閃過。
“師姐？”
小人兒皺眉，盯著南絮赤色的麵具。
“什麽師姐？”
“便是你方才所說的那個！漁船上.……不知你可否記得！”
千夙不住的提醒。
“漁船？”
太陽穴一陣一陣鈍痛，卻如何也想不起千夙所說的場景。
遂搖搖頭。
她隻記得，最後一次與師姐見麵之時，尚在雲良閣！
“月人為何今日不見身影，你也從未想過原因？”
“關她何事？”
“因著她知曉！知曉你師姐為南絮所殺！”
咄咄逼人。
小人兒忽的理清思緒。
愣在原地。
眼睛所及之處，盡是刺眼的紅。
“不！不可能！”
腳步踉蹌。
“不若，問問你的好夫君？問他為何消去你的記憶！”
南絮立在一旁，緊抿唇。
“南絮.……他說的，可是事實？”
慌亂拽緊他的衣袖。
“月人在哪兒？”
“此刻應當在水牢呆著，防患於未然！小音離，他將她關起來，怕泄露了消息！更怕你不願嫁與他！”
瞧著南絮沉靜的眸子，亦安靜下來。
緩緩走近了。
“他說的，可是事實？”
斂去麵上一切情緒，隻是盯著他的眸子。
仿若世間隻剩他一人。
“南絮！嗯？”
再次開口！
不給一絲喘息的時間。
“該休息了。”
沉聲。
“南絮！你回答我！”
眼眶濕意更甚，微微發紅，說出的話也明顯帶著哭腔。
心下卻覺突然空了一大塊。
“南絮.……三年前，你為何救我？”
突然發問。
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