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白狐
嘶嘶……
叮咚……
耳邊不斷有各種聲響傳進來。
陽光明晃晃的照在臉上。
纖長的睫毛顫了顫，終於睜開。
四周蔭涼，水聲潺潺。
記憶如潮水湧上來。
失足從陡峭的山路間滑下來的時候，最後瞧見的，分明是隨之而來的南絮。
赤色麵具後麵，是一雙堅毅的眼睛。
撐起身子，周身卻不若想象中的酸疼。
嘶嘶……
身後忽然發出連續不斷的聲音。
音離頓住，小心側過身。
眼睛亦跟著斜過去。
一條通體青色的蛇，正對著自己吐著信子。
嘶嘶……
小手探到腰間，摸索出三根銀針。
頭卻依舊眩暈不止。
抬手亦無力。
嘶嘶……
朦朧中那團青色微微靠前。
音離搖了搖頭，想要努力甩開這股眩暈。
無意中惹著那團青色抬起頭，聲音愈加激烈。
暗暗蓄力，握緊手中的銀針。
抬手！
那團青色卻被一團白色的物什撲倒。
還未回過神，那團白色的東西便撲入她的懷中。
“哎哎哎，不帶這麽占便宜的！”
低頭瞧那一團毛茸茸的白色一個勁兒地往懷中拱著，待確定對自己無害之際，便鬆了握著銀針的力氣。
那團毛茸茸依舊不起來。
音離抓著它的後脖處，提起來。
小臉湊到它跟前，大眼瞪小眼。
“原來是隻白狐！”
頗有興趣，撫了撫它的毛。
小東西不僅不閃躲，反而享受一般眯起眼睛，嘴角微微向上。
那是在，笑？
“醒了？”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趕忙鬆開白狐，轉身。
“南絮！”
迫不及待撲進他的懷中。
“嗯……”
隱忍的一聲悶哼。
“怎麽了？你受傷了？”
離了他的懷抱。
才發現他手臂處劃開的一道長長的傷口，血液已經成暗紅色。
“無礙。咳咳.……”
“莫不是，我掉下來你在身下接住我了？”
“不過是一副小身板。”
“怪不得我摔下來身上沒一點感覺，原來你在下邊墊著呢！”
細細吹著他手臂上的傷口。
“呼呼.……還疼不疼……”
沒了平日的不正經，此刻拿著他的手臂，抽出懷中的方帕，纏在他手臂上。
不經意帶出了一碧綠色的東西。
落在腳邊。
匍在腳邊的白狐見狀，好奇的叼著放到南絮腳邊。
眼眸微縮。
彎腰。
撿起那枚玉佩。
“你的？”
遞到音離跟前，問道。
“啊，是了是了。不小心掉出來了。”
一麵將那玉佩搶過來放入懷中，一麵暗暗觀察著南絮的臉色。
夜闌啊夜闌，你別是將什麽要緊的東西扔給我了！
心不在焉，手下控製不住力氣。
傷口處又滲出血跡。
等了半天聽不見小人兒的解釋。
南絮的眸子卻是越發的冷。
抽回手。
解開方帕。
“既是中意了別人，又巴巴地為我包紮什麽傷口？”
話一出口，周身的空氣似乎紛紛變了味道。
音離有些回不過神。
“你說什麽？”
伸長了脖子，拉過他的手臂。
複又抽開。
“收了別人的玉佩，卻依舊隨本王來卞都。”
“你以為，本王將你捧在手心，你便能為所欲為？”
“王爺說笑了。”
音離的臉色亦不佳。
“不過是，你恰好在，而本王恰好需要！”
“需要什麽？”
音離發問。
“女人？赤幽王何曾缺過女人！還是，放不下心上人？”
“恰好找了我，又能為她守身如玉！”
蹲下身子，心頭湧起一股莫名的悲拗。
白狐似是能洞悉她的心事一般，走到她腳旁，蹭了蹭。
抱起白狐，穩了穩身形。
雙手握拳，再如何也不能丟了氣勢！
索性邁開腳，準便朝前走過去。
冷不丁的入了溫暖的懷抱。
“對不起。”
怔住。
有些不真實。
“什……什麽.……”
“對不起，不該朝你發火。”
白狐圍著兩人轉著圈。
嗚嗚地發出叫聲。
“什麽聲音？”
音離轉過頭，四處尋著聲音的來源。
低頭。
才發現嘴中呼著白氣的白狐。
剛要蹲下身子便被南絮板正身子，正對著他。
“怎.……怎麽了？”
心中有些發怵。
她的目的，可不是為了惹惱他！
可現今猝不及防的道歉實在讓她有些分身乏術。
他是什麽意思？
欲擒故縱？
大眼珠轉了轉，咬著下唇。
他的手指撫上唇。
“莫咬，我會心疼。”
“南絮！你你你，正常一些！”打開他的手。
“怎麽？”
挑眉，嘴角帶著一絲不明的笑意。
“不習慣？”
說著湊上前，擒住她的下巴。
對著朱唇便吻了下去。
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凝結。
四肢僵硬，無法動彈。
屏住氣，不得呼吸。
“乖，吸氣。”
直到聲音在耳邊響起，音離才發覺自己此時所處的境地。
毫無意識的抬起手，用了力氣。
狠狠推開。
南絮麵上呈現了一股邪魅。
“你不是他！”
那“南絮”開口，“那麽些時候都不曾發現，原來隻得用吻才能尋得你的男人！果然是，堂堂的赤幽王王妃！”
用力抹了抹嘴唇，直至擦得通紅。
那人的眸子越發深沉，攥住她的手腕。
“莫要擦了！”
“千夙公子！”
小人兒甩開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抱著我的白狐便想走？”
那人亦不追，隻是倚靠在樹幹上。
忽然意識到懷中一團毛茸茸的小東西。
彎腰，便想將它放下去。
卻不料任憑音離如何驅趕，這白狐均不依不撓，賴在它懷中。
“瞧起來，我這白狐是要被赤幽王王妃拐走了！”
“稀罕！”
一聲冷哼從鼻內逸出。
“王妃可想要解藥？”
陷阱！
音離提起心，狐疑的抬眼。
“不想。”
狡黠一笑，手中的銀針不偏不倚落入白狐身上，唰地跳開。
拍拍手，起身。
那人有些詫異，似是不曾想過她會如此舍得下狠手。
“為何？”
“無牽無掛，又無執念，就當來世間走一遭，無所謂。”
紅唇輕啟，明眸皓齒。
落入千夙眼中，成了別樣的一處風景。
心中更是詫異，世間不少人窮其畢生隻為練出長生不老之藥，以保青春永駐。
可眼前這名身材嬌小的女子，內心居然如此透徹！
微眯著眼，暗暗點頭。
“不若，你有解藥尚且給我也未嚐不可！”
“哦？”
“沒有我，你又如何去煉製餘下的藥？”
“你倒是通徹！”
“拜千夙公子所賜。”
小人兒語氣不甚明了，悄然四處打量，卻並未見著南絮的影子。
“找人？他可是被人救走了。”
“誰？”
“一個女子。”
“他受傷了？”
“並未！”搖頭。
又有些疑惑音離麵上的淡然。
“自己的夫君被別的女子帶走，你不擔心？”
“你不是說他未曾受傷麽？”
蹲下身子，逗弄著白狐，它卻遲遲不敢靠前。
“可救他的是一名女子！”
“那又如何？。
音離作罷，起身便要走。
“你去哪兒？”
“蛇蟲鼠蟻，今晚我可不想在這將就！”
抬腳便往前走，隨手撿了根樹枝當拐杖。
白狐遲疑著，依舊跟了上去。
“這沒良心的小畜生！見了主人便忘了誰將你撿回來養著！”
千夙自顧自的抱怨。
“你來卞都做什麽？”
音離發問。
“尋藥。”
“哦？這尋藥還得千夙公子您親自來尋？”
“凡事親力親為，不必誇讚！”
“不知羞！”
音離亦自顧自嫌棄一番。
落入千夙耳朵裏，卻隻聽見了一聲嬌嗔。
忽的想起方才那個吻。
眼神迷離。
小臉微紅。
不禁抬頭，瞧著前方那個小人兒的背影。
“若再有下回，這銀針入的，可便不是這裏了。”
三根銀針冷不丁從他的喉邊擦過，直直沒入樹幹。
眼神裏盡是冰冷。
“莫要說，你其實亦沉迷其中，是與不是？”
千夙緊隨她身後，說出的話隻在二人之間流轉。
“登徒子！回去便將你這白狐燉了湯！”
啐了一口，瞧著腳下的白狐，便往前跑過去。
木屋。
南絮轉醒，身上各處傳來密密麻麻的如針刺般的疼。
聲響激動了外邊的人。
“你醒了？”
卻是一女子。
“柳依瑤。”
掙紮著便要下床。
“山間的花刺眾多，加上你摔下來的時候並未用輕功，這傷，恐怕得養個半月！”
“你怎的在這？”
“恰巧路過。”
從外邊端著黑色的爐子，倒出的，便是一碗黑濃的藥湯。
“趁熱喝。”
雙手小心翼翼捧至他麵前，眼裏是掩飾不住的疲憊。
“你怎的出現在這？”
複問。
“瞞不過麽？知你要來卞都，我便快你一步，為的，不過是能遠遠瞧上你一眼。”
南絮並不接碗，女子便放至嘴邊，輕悄地吹著氣。
“若本王不曾記錯，不久前你還蓄意謀殺我的王妃？”
“是依瑤不懂事.……”
女子煞白著臉，又換上明媚的笑。
遮擋不住的虛弱。
“你該知道，我從不會，對別有心機的女人留情。”
“依瑤明白，絮，三年前，我.……”
“你腹中的孩子，是誰的？”
南絮盯著她尚不明顯的小腹。
女子搖頭。
南絮不解。
“那一晚，醉了酒，我.……”
臉色並不好看。
“你來這兒的目的，是什麽？”
南絮的眸子越加得深。
柳依瑤轉身，將藥碗放在桌上，從懷中抽出方帕。
剛要靠近，便被南絮擒住手腕。
暴露出袖口下邊，皓腕上的花紋。
“這是什麽？”
柳依瑤斂神，不動聲色的抽回手。
蹙眉。
“你呢？來卞都又是為了什麽？”
南絮抿唇。
“難道不是為了你那王妃，專程來卞都，尋藥？”
有些受傷，歎了一口氣。
“你我終究，不能回到從前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