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洞

  “我們生活在太陽係裏，太陽係包含著八大行星，都圍繞著太陽這顆發光發熱的恒星公轉和自轉，他們的關係就像舞會上的一群男生和最漂亮的那個女生。”


  劉思掃視學生一圈，尷尬地看了看眼睛圓睜的孩子們，他們好奇的眼神中沒有一絲笑意。


  劉思尷尬地搖了搖頭……時代變了。


  劉思意識到自己骨子裏還是個“老人”，離融入這個社會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我們的太陽，也就是恒星，它發光發熱的過程大約還能進行50億年，”劉思指著他在電子屏上畫出的太陽模型，“當它內部的燃料消耗殆盡，溫度降低，在太陽內部的引力作用下，恒星內部會擠壓收縮，坍縮成一顆高熱的低光度的白矮星，就好比……”


  這時，一個女孩舉起了手向劉思提問：“劉老師，我有個問題。”


  劉思點頭，示意她講下去。


  “老師，您剛才太陽在燃料耗盡之後會坍縮，那麽在那之前它怎麽保持著那麽巨大的體積呢？”


  “是核聚變產生的熱壓力，舊時代做飯使用的壓力鍋就有類似的情形，應該很好理解。”劉思知道，這個時代的科學家已經攻克了可控核聚變這個難題，讓無窮無盡的核能進入了人類生活，孩子們應該很熟悉。


  女孩好像還是在思考：“那坍縮的過程什麽時候停止呢？”


  “到這顆恒星能對抗自己內部引力的時候。”


  “要是不能對抗呢，引力足夠大……老師，我是，如果這顆恒星內部質量還有體積大的離譜呢？”


  劉思怔住了。


  “這是我下麵要的……將要講到的……當恒星的能量無法抵抗恒星的引力……”劉思有點頭暈。


  劉思轉身，緩緩地拿起一旁的電子筆，突然轉身在電子屏上狠狠地點了下去，然後開始畫圈。


  一圈、一圈、一圈。


  那個點也越來越大，越來越黑。


  不一會兒，劉思在電子屏上塗了一個巨大的圓形黑斑。


  馬勞佳坐在教室後麵，看著劉思的行為不禁有點擔心，懷疑他的精神又有崩潰的跡象，急忙起身向講台上走去。


  劉思感到一陣無力。


  他扶著講桌，額頭上冒出了一絲絲冷汗，臉色也開始變得蒼白。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他好想好好地講下去，可是嘴巴不聽使喚，好像有個聲音一直在他耳邊訴什麽。


  “再見，劉思。”


  “再見，劉思。”


  “再見，再見……”


  “你在看什麽呢？”


  “……”


  提問的女孩望著劉思，看見他好像臉色很不好：“劉老師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劉思擺擺手，這時馬勞佳已經走上了講台，扶著劉思趕緊救場道：“同學們，當恒星內部的能量無法抵抗質量過大的恒星的萬有引力時，就會坍縮成一個黑洞。”


  劉思一下甩開了馬勞佳：“黑洞，就是已知宇宙裏最黑的東西，終極的黑，最終極的黑。”


  他扶著講桌，看向四周的孩子們，看向那些求知的眼睛。


  “休息十分鍾，我們繼續講太陽係。”罷，走下了講台，推門出了環形教室。


  ……


  衝進了衛生間，劉思將頭伸進水池打開了水龍頭，讓冰涼的水從頭頂流下，澆熄了劉思心中的煩躁和不安。


  馬勞佳也跟著走了進來：“你怎麽樣了，需不需要回去休息，到了我這個年紀我也是才明白身體還是要緊的，是第一位的，身體健康比什麽都好……”


  “老馬……”劉思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水漬，“你，我和破號，執行的任務到底是什麽。”


  麵對劉思突如其來的質問，馬勞佳感到為難，歎口氣道：“不是我不肯告訴你，這是個機密……”


  “我管他是不是機密！”劉思表情變得很難看，青筋暴起，“我快被我的過去搞瘋了，這些我沒有一睡過好覺，亂七八糟的片段閃來閃去，這是人過的生活嗎？”


  馬勞佳咽了口唾沫，道：“不是我不幫你，真的，我也是有苦衷的。我冬眠以後，”他壓低了自己話的聲音，“心隔牆有耳……我冬眠以後，有人對我的記憶動過手腳，我關於飛船啟航前後的記憶全是混亂的，我甚至記得那幾我居然請假去了米國度假，還在拉斯維加斯賭場賭博，過兩我的記憶又出現在夏威夷，在沙灘上和女孩們打排球……不忍直視啊老夥計，絕對有人想掩蓋什麽把我的記憶給覆蓋了。”


  劉思平靜下來，臉色陰晴不定：“真的？”


  “這些年我也調查過，可那幾年的消息就像蒸發了一樣，全部都是斷層的，報紙、檔案、視頻，關於那幾年的任何信息全都消失了，就像個黑洞，把那些時間偷走了。到了現在這代人，什麽也不知道，問他們都是白問。”


  劉思忽然想起老李頭的話。


  “這城裏有秘密……”


  老李頭似乎知道一些什麽，上了年紀的人很可能有老一輩的記憶。劉思突然很想回去找老李頭問個清楚，但轉念一想自己飛船起飛也是兩百年前的事了，算起來可能過了四五代人，一個瘋老頭的話真的靠譜嗎？

  劉思晃了晃腦袋，想趕走自己的胡思亂想。


  馬勞佳安慰道：“看開一點，也許你的失憶和航行沒什麽關係，是冬眠造成的問題也不定，畢竟我們那個時代冬眠技術才剛剛起步，事故也見的多了。我還記得有個女孩，是當時冬眠實驗的誌願者，叫什麽……伊可，我當時還挺喜歡這個女孩，可惜實驗事故，解凍的時候直接沒醒過來，我難過了很久……太遺憾了……”著著，馬勞佳這老頭竟然自顧自地哭了起來，看起來是談到了傷心處。


  劉思哭笑不得，不是你來安慰我的嗎。


  “走吧，孩子們還等著呢。”


  劉思深吸口氣，重新走進了明亮寬敞的環形教室。


  “同學們，我們繼續講座。接下來要為大家介紹我們生活的太陽係包含的八大行星，在兩個世紀以前，科學家們認為太陽係實際上有九大行星，分別是……”


  馬勞佳也坐回了教室後方，但卻沒什麽心情再聽下去了——他心裏想著那在醫院探望劉思，自己親手丟進垃圾桶中的一夜報紙。


  關於那年的事，這頁報紙是馬勞佳這些年調查的唯一結果，他慶幸當時劉思沒有注意到它，現在他決定了，有些事，還是不能讓劉思知道。。


  不告訴他真相，是自己這個老朋友對他的保護。


  馬勞佳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