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容丹嘴炮功力MAX，心裏卻始終有幾分糾結，尤其是這種自己先做錯了事，要主動挽回的時候，愈發瞻前顧後。
“啊，怎麽發好呢？”容丹喃喃自語，坐在樓梯上抓著頭發編輯消息，打了一行又刪去，循環往複，手邊是喝空的紅酒瓶和唐老鴨瓷杯，東倒西歪。
一瓶紅酒都喝沒了，容丹寫寫停停，不時有把之前寫的全部推翻重寫，無比懊悔剛剛沒留小姐姐微信，讓她教一教自己怎麽挽回男友。
不過…這種事情還是要自己寫道歉信才誠心吧，容丹寬麵條淚，打了個酒嗝，搖搖晃晃站起來，搖了搖已經空了的瓷杯，他鬱悶不堪又滿是懊悔的想要挽留感情，隻能下到地下恒溫酒窖，準備再喝點激發靈感。
李白鬥酒詩百篇，他也不必作出三千佳詞，隻要認真寫一篇小作文就是了。
但容丹顯然沒有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已經打了三個小時遊戲，又喝了一整瓶紅酒，神經高度麻痹對攝入酒精具體含量並沒有清醒認知，醉酒消愁愁更愁，讓這時候的自己進酒窖裏顯然不是一個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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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光線明媚，撩起輕薄幔紗，灑下淺金色的光斑，午後的陽光移到容丹麵龐上，染上柔和光暈，容丹再次醒來時，下意識的手微微抬起，想擋住窗外陽光。
“哼…”容丹痛苦低哼了一聲，額頭滲出細密冷汗，手臂與頭同時傳來銳利疼痛，尤其是頭，仿佛被無數鑿子鑿了一遍，又拿拆牆的重錘梆梆輾過，簡直一團漿糊…
容丹向來不蹦迪不酗酒，連極限運動都不參與，這種前所未有的痛感還是第一次。
“你醒了！”一位美婦連忙從床畔的陪護沙發上站起來，走到他身邊關切道。
她保養得極好，看起來隻有三十多歲，不難看出年輕時的美貌，唯有眼角一絲皺紋泄露了她的真實年齡，無奈嗔怒道：“你可真行，多少年不闖次禍，闖了禍就是大的。“
”紅葡萄酒白葡萄酒一共喝了八瓶，還兌你爸的伏特加…“美婦由衷讚歎道：“可真是個人才。”
多大的人了，還能犯這種錯誤，喝酒喝到送醫洗胃。
“媽…我睡多久了，張姨呢？我爸呢？”容丹下意識用左手去按右臂，摸到一個凸起，再一捋形狀大約意識到是個輸液針頭，同時胃裏傳來一陣絞痛，連喉嚨都火辣辣的痛，他也搞不清楚身體上的痛是怎麽回事，下意識慘白著臉問身邊人的消息道。
自己也是異常無語，他記憶裏自己沒喝幾杯啊，就是想編輯消息時實在緊張，又想不到措辭，無意識多喝了兩杯，可能是他把酒倒在唐老鴨瓷杯裏，容量太大，沒留意…
“張姨！你這時候想起張姨了！”容夫人做了精美美甲的纖纖食指頂在容丹額頭戳了一戳，怒道：“張姨起的早，找了一圈沒找到你，查了監控發現你醉死在酒窖裏，下樓時跌了兩圈。”
“打了120張姨叫你你也不醒，她以為你不行了，差點心髒病發。”
看見從小帶大的孩子身邊躺倒著酒瓶，懷裏還抱著一個，靠在酒窖木架上就睡了，張姨從沒見過他這樣，嚇得魂不附體。
“現在在家休息呢。“容夫人無奈搖頭，恨恨道：“小兔崽子，淨讓你身邊人跟著擔心，張姨都多大年紀了，你還嚇唬她。”
“你爸昨天陪了你一天了，今天上午有個例會，一會兒就過來。”容夫人冷笑道：“看你怎麽跟你爸解釋。”
容丹痛苦蜷縮，單手按在小腹上道：“肚子疼…”
“怎麽了？還不舒服麽？”容夫人隔岸觀火的嘲笑神情立刻消失，俯身按鈴，隔著被子手覆在容丹手上的位置，萬般關切緊張道：“哪裏不舒服？”
這層的醫生護士很快進來，對容丹進行檢查。
“這裏疼麽？這裏呢？”醫生觸檢過後又對照著化驗單，放鬆對容夫人道：“您不用擔心，指標都已經正常了，再休息一兩天應該就能出院了。”
”可他還是不舒服啊。“容夫人顰眉道。
”正常的，他已經吸收的酒精畢竟還是要正常代謝的。”醫生委婉道：“又是年輕人，沒事的。”
這話翻譯一下大約是說身體已經沒大礙了，但喝的酒是實打實的，還得代謝幾天。
…容夫人聽懂了，又對她這個偶爾不省心的兒子升起一陣無語之情，酒量那麽淺，還學別人酗酒？他倒是沒事，張姨卻是被他嚇得夠嗆。
“好，麻煩您了。”容夫人禮貌道。
醫生又叮囑了兩句，護士過來調整了輸液流速，叮囑道：“不舒服按鈴哦。“
”謝謝。“容丹感覺稍好了些，微微頷首低聲應道。
護士雙手揣在護士服的口袋裏，淺笑道：“沒事，我也快下班過周末了，晚上我們另一班的同事會來照顧你。”
容丹頭點到一半，忽反應了過來，目瞪口呆震驚道：“周末了麽？我睡了幾天了？”
“我手機呢？手機呢？”容丹艱難翻身過來，手在枕頭下左右摸索。
“今天周六。”護士沒料到他這樣，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容丹嚇了一跳，這是怎麽回事？他睡了三天了麽？不是，那他消息到底發出去了麽！不會這麽多酒白喝了，根本沒發消息…顧戎不會已經把他拉黑了吧。
容夫人回到沙發邊，從自己的手袋裏把容丹的手機拿出來，走過來遞給容丹道：“在這，昨天我給你手機充了一回電，你中間醒了兩次，但還是斷斷續續睡了三天，手機響個不停，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電。”她也沒看容丹的消息，容丹這孩子朋友少，凡是親近的都是世交，有急事聯係不上他就會轉而聯係容家。
容丹接過手機連忙打開，還有百分之三十電量，未接視頻電話幾十個，還有幾十條消息，微震個不停，提示信息不斷彈出，一條條閃現，填滿了解鎖屏。
容丹草草掠過，發現都是顧戎發來的，連忙打開微信凝神細看。
手指迅速拉到最上麵，無語發現自己發的最後一條消息是要跟顧戎分手，然後再無消息。
不等容丹懊惱的把自己捶死，就神奇發覺，顧戎的反應和自己想得很不一樣，他顯然滿是不解。
［為什麽？］
無人接聽＊2
［你怎麽了？先接電話好麽？］
又是一長串未接電話，顧戎變得焦躁，翻來覆去的發了很多，不斷安慰他，看他一直沒有回複，沉默片刻，開始自我剖析，從身份年齡學曆到工作人生經曆，都倒得一幹二淨。
最後一條消息是昨天發來的。
［我很抱歉之前對你有所隱瞞，沒有把真實的自己告訴你，現在我和盤托出。］
［我家境不好，學曆也不夠，你雖然沒有提起過具體細節，但也能看得出來你家境良好，和我生活在兩個世界，你還有更好的選擇…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就像我說的，我在魔都工作，是PUBG職業選手。最近有個比賽，我總跟你說最近忙，就是忙這個，這周就是決賽，你想來看麽？］
最後是內場電子票，資方給選手發的VIP座。
今天下午，五點。
容丹指尖溫柔撫著文字，仿佛能透過這些文字看到顧戎，垂下漾著惆悵的唇角也揚了起來，不禁喜上眉梢，以他的聰慧其實已能意識到其中怕是有什麽差錯，顧戎可能沒有揭破他的身份，或者有很小的可能是他已經揭破了卻還是選擇接受他，前者可能性較大，後者微乎其微，但無論是前後哪種，容丹都能坦然接受。
他進醫院洗了次胃，竟然思緒也變得清明起來了，他沒什麽可怕的了，顧戎性格這樣好，值得他去爭取，即使是後者，那他也應該坦坦蕩蕩的去麵對，當麵讓顧戎罵一頓，也能讓他一舒胸中鬱氣，把他拋在腦後。
容丹打定主意就不再後悔，安靜打字。
［我會去看的。］
容丹盯著手機，想看顧戎回複…但他等了片刻，顧戎卻沒有向以往似的迅速回複。
…不等容丹想清楚怎麽回事，容夫人調侃聲自耳畔悠悠傳來：“一醒就要手機，等誰的消息呢？你男朋友？”
“媽…”容丹拖長聲音，關閉手機前看了看時間，下午兩點多，顧戎給他發過來的票是在城市另一個區，現在去還來得及。
他早就跟家裏出櫃了，容夫人自己就是藝術圈的，這個藝術家穿個小薄裙上天山賞雪蓮，那個知名畫家在畫布上畫個圈說一堆玄而又玄的意境的話，就能拍出幾千萬，還有拍賣行和媒體拍馬屁，迎來喝彩無數，仿佛那東西真有“特殊含義”似的。
她對所有出人意料的事都能見怪不怪，相對於此，孩子喜歡男生還是女生，他性取向的事就如同一個人喜歡吃香草味冰淇淩還是巧克力味冰淇淩般簡單，根本沒什麽可糾結的。
幾分鍾就接受了這點小事，反倒是老容說想給孩子找個對象的事讓她上了點心，容丹性格太內向，喜歡談論的話題一般人又接不上，這麽單著不和外界接觸也不是長久之計，這下倒好，估計有好消息了。
容夫人很是欣慰，難得多了幾句話，詢問情況道：“張姨好像和我說過…是那個和你在網上聊天的？不會是因為他，你才把自己灌醉了的吧？”
護士已經出去了，容夫人又壓低聲音問道：“進行到哪一步了？”
“媽！”容丹無語，又羞又窘加重語氣道，耳背麵頰都染上緋紅，感覺自己頭頂咕嚕嚕的冒泡，像是煮開了似的。
容夫人聳肩，也不再問了。
倒是容丹頓了頓，做起來抱著被子，喘了口氣把顧戎給他發的消息複述道：“他叫顧戎，家裏是工業城市的，他父親好像是工廠老板，做加工的，一年前他父母離婚，好像他母親經濟上有些問題，他為了照顧他母親就沒有再讀書，來魔都打工。”
“是打遊戲的，職業電競選手還讓我去看呢，就今天晚上。”容丹下意識的掐頭去尾，卡去了他們見的一些誤會，深呼吸調整了一下狀態，微微定了定神掀開被子準備去看比賽見顧戎。
容夫人眸光浮過，看出他的有所隱瞞，卻故作不知，恰好容老板夾著公文包匆匆進來，容夫人在沙發上落座，雙腿側過，慵懶道：“你來的正好，送你兒子一趟。”
容老板鼻翼兩側油亮的浮著一層細汗，秘書站在門外，顯然是處理完工作就過來了，聞言驚愕道：“你去哪啊？不是說得過兩天才能出院麽？”
“我有事…”容丹知道這次讓父母擔心了，心底也很過意不去，但還是哼哧著道。
有情飲水飽，他滿心裝著的都是想此刻就飛到顧戎身邊，見一見他想象多時的人，是什麽都顧不得了。
容老板還要再說，容夫人打斷道：“你去問問醫生，要是說可以你就送他去看比賽吧，他有正事。”
容夫人帶著幾分調侃道。
”哪有什麽事比身體還重要。“容老板看容丹逐漸恢複紅潤的麵色，心底已經放下了三分，他也是常年混跡酒桌的人，紅酒能喝大了本來就稀奇，休息這幾天已經差不多了，容老板嘟囔著出去，還是聽老婆的話去找醫生詢問了。
”謝謝媽。“容丹喏喏道，翻身下床站在地上按鈴請護士來給他拔掉輸液針頭。
”去見你男友吧，祝你順利。“容夫人眼底寫著明悟，微笑應道。
比賽場館是在商業區中心，像個小型體育館，中心是十六支戰隊，六方體，兩層，合理分布杜絕了各支戰隊間能看到屏幕與戰戰術安排聲音的可能性，戰隊頭頂密布著各色追光燈，每個隊伍輸了之後追光燈就會黯淡下去，轉而投向勝利者，四周則是看台，最多可容納三千多觀眾。
不過這是個小比賽，滿打滿算才有一千多的觀眾，座位很空，同等票價的情況下大家基本都是隨便坐的。
容丹來時的路上趕上了堵車，心急如焚，坐在車上搜索了顧戎消息，順著戰隊發現他和自己粉的安娜小姐姐竟然是一隊的…不等他感慨世界真小，將消息向下滑動，已經找到了賽事官博裏麵的定妝裝與比賽前的宣傳視頻。
顧戎身材修長，即使穿著一身low的隊服也不難看出衣物掩映下的矯健肌肉線條，他五官立體而深邃，輪廓分明，不笑的時候冷峻中帶著無敵的俊朗與矜貴氣息，不當職業選手，當個男模也綽綽有餘了。
宣傳短片裏，尤其是站在職業選手中間，愈發顯得高大挺拔，鶴立雞群。
容丹須臾間已再也移不開視線，緊緊粘在顧戎身上，拔不下來，這叫什麽？這就叫男神啊，PUBG圈還有這種顏值逆天能打的人麽？他竟然不知道，而且竟然身材相貌、連眉骨眼型每一個點都恰到好處的戳到了他的愛好類型，完全一致…簡直就是按照自己虛構出來的男神設想長的，容丹霎時間連呼吸都要凝滯了…
他向蒼天大地保證！他喜歡上顧戎後，因為是網戀，心知聲音好聽的人長相不一定和自己心意，他是做好了兩百斤一臉痘痘的顧戎他也愛的準備，絕不看臉，畢竟有個自己愛的靈魂已經很難了，又怎麽能奢求相貌。
想不到顧戎竟然長這樣…這話要收回了，有顏有身材，更有有趣靈魂的人誰能不愛呢，就是不知道他見到自己這個騙子後是什麽反應，容丹長歎一聲。
加長勞斯萊斯裏，坐在容丹對麵的容老板眉梢微微一挑，看自己孩子這幅時而對著手機垂首淺笑，時而仰首微歎，春心萌動的模樣不由暗道，這孩子這麽傻隨誰？所有事都寫在臉上了，這要是被那個對象甩了，他受得了麽？
設身處地的換位思考，他恐怕接受不了被欺騙感情這種事，容老板以己度人，不由暗自為容丹擔憂，在先去打點顧戎與長痛不如短痛，讓容丹快刀斬亂麻間來回徘徊，一向果斷此刻竟有幾分舉棋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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