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容丹額頭蒙上一層細汗，像是冬日玻璃上的水汽。
他知道了…這絕對是什麽都知道了。
容丹就像是撒謊被戳穿，做了錯事，心虛又難過，滿心都沉浸在他不會再理我的崩潰中，有地采暖的都房間裏手腳冰冷，像是抱著一塊寒冰。
感情剛剛開啟，就半途腰斬，緣由還是自己撒過的謊，明知道是個雷遲早會爆的，卻還揣著一絲並不該有的希冀，貪戀朝暮間的每一絲甜，那時自己為什麽沒有勇氣告訴顧戎真相？由他親口說出，總比顧戎無意間發現自己是個感情騙子要好得多吧。
容丹腦子裏亂糟糟的，傳來一陣銳利綿長的痛楚，不知不覺間打了一大段消息從頭到尾原原本本的將事情的起因經過說了一遍，發給顧戎。
“不行，這樣不行。”看著這篇六百字小作文，容丹喃喃自語，暗自覺得推脫之詞太多，怕顧戎覺得自己有嘲諷他識人不明之嫌，連忙趁還在撤回時間裏撤回，重新編輯。
“這樣麽？”
“嗯…分成小段發會比較好吧。”容丹自問自答，爬起來發消息到半夜。
從兩點編輯到五點，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說，一連發了幾十條消息，卻全都撤回了。
最後也隻是發了一句［對不起］
不是他寡言執拗，不肯道歉，實在是槽點太多，他欺騙顧戎的事情也太多，他們相處時他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吐露身份，但他卻沒有說，撒下一個謊，以後就要用無數個謊來圓，如果沒有必要把握不要撒謊。
容丹終於明白父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了，多少次含糊帶過，他其實心底清楚顧戎是誤會了，卻沒有說清楚，此刻，心虛與痛苦將他淹沒，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他一想到顧戎將頭也不回的離開，就忍不住在心底委屈期盼他能原諒自己…
顧戎從始至終都沒回複過一條消息，他睡得晚，往常與自己聊天回複消息也很快，他應該是看到了，可卻沒有回複。
其中含義已經非常清楚了，容丹不是死纏爛打的性格，而且也心懷愧疚，覺得自己再接觸顧戎，向他致歉求和，反而是對他的一種侮辱吧。
如果他是個直男，被騙了，大約心底一萬句草泥馬，即使禮貌紳士如顧戎，能做到的極致也就是默默分手，君子不出惡言。
容丹捧著手機呆呆坐了半晌，手機每十五分鍾自動熄滅一次，他就再次按亮，懷揣著希望，淒切想等顧戎回複，哪怕是罵他一頓。
如果…如果他能原諒自己，那就是他的運氣了，容丹明知自己這時還抱有這種念頭猶如吸食罌粟，與現實的反差隻能令他獲得更大的失落，可卻停不下來腦海內的構思。
顧戎和他發消息時無意識提到的天氣與城市限行什麽的都能對得上，他應該也在魔都吧，如果他能接受自己，也許他們可以搬到一起住，顧戎性格溫暖，能與這樣的人親近，應該會很不錯吧。
手機暗了又亮，明滅反複幾次，一片漆黑。
容丹坐在黑暗中，癡坐良久，緩緩攏膝雙臂環著將自己團成一團，仿佛想用這種方式為自己汲取一絲溫暖。
他沒有贏來顧戎的懷抱，也隻能獨自取暖，容丹指紋解鎖，打開軟件，一字一頓，用食指打下幾個字。
手指懸停在發送鍵上，一雙歡快笑眸眸底含攏著無限痛楚。
“噠。”指尖叩在發送鍵上，消息發出，再無回旋。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真的很抱歉，我們分手吧。］
這幾個發出好似抽出了他的全部力氣，容丹向後倒去，望著天花板上影壁燈的位置，一道水痕劃過，雙目放空不知在看些什麽，腦海裏再一次不受控製的劃過回想他們這段時間相處的點滴。
巴浦洛夫、平頭哥和雪萊…他雖從沒見過顧戎，他的形象在自己心底卻是如此清晰，文學映襯出了他的溫柔，點滴勾勒了他的謙和。
容丹搖搖晃晃下床，隻著睡衣，坐電梯下到地下酒窖裏，抽了一支紅酒。
又去書房把電腦打開，上線直播，唐老鴨瓷杯裏裝著的是紅酒，養生。
［咦，這個時候直播？｝
［頂頂你不睡覺麽？］
［看修仙黨等到了什麽］
［哈哈哈時差黨的勝利。］
［不對啊，你麵色為什麽這麽差？誰欺負你了，突然緊張.jpg］
［頂頂，你沒事吧？一切還好吧？］
［你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睡友收到開播的消息，點開直播哈哈一陣，都通過昏暗的燈光隱約看清了容丹慘白僵硬的麵色，還有微紅的眼底，萬般擔憂，小心翼翼的詢問容丹。
他直播間裏有很多是麻麻粉和姐姐粉，平時嘻嘻哈哈，此時卻滿是溫柔的迂回安慰著容丹。
容丹心裏一酸，眼圈都紅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一個加害者，有什麽資格比顧戎這個受害者哭得還慘，但他就是很難過了。
在攝像頭外給自己倒了紅酒，大口喝了兩口，打開燈摸了把臉勉強笑道：“哪有，你們想多啦。”
“我就是睡不著起來打把遊戲，在國內過著美洲時間啊。“
［？？］
［我為什麽不信呢？］
直播間飄過問號與省略號，這麽明顯的沮喪，他們當然看得出來。
容丹自己心情也不好，不知該怎麽解釋，下意識打開遊戲，開了隨機匹配。
他技術本來就不好，朦朦朧朧時打得比平時水平更差，打了好幾盤，被每局的匹配隊友罵得很慘，有一局還被隊友炸死了…親手殺隊友。
容丹無所謂的開下一把，彈幕裏都在勸他去睡覺，他也不理。
雨林圖，落在自閉城，隊友抱團清主樓，他從樓頂下來，聽到下麵二號隊友緊張道：“我這裏有人，他在架著我，能幫我麽？”是個女生，聲音溫柔清澈。
“在哪？”容丹從樓梯下來，側腰問道。
“轉角門後。”女生道。
容丹幫她把人清了，兩人舔包準備去樓下，女生可能是感謝容丹，很好心的問道：“你缺藥麽？我二五一。“
”二零零。“
”那分你兩瓶止痛藥，喏。“女生笑道。
兩人分開，容丹去搜大倉了，忽在麥裏聽到另一個人的聲音，是個男聲聽起來很是粗曠沙礫，賤兮兮道：”小姐姐，小姐姐在麽？“
”KKP，KKP。”他連續重複了兩遍，容丹一頭霧水，也不願去想這是什麽意思。
女生沒理他，對方變本加厲道：”怎麽不說話了？不懂什麽意思，給我看看B啊。“
”看看B。“
另一個隨機匹配一直沒開麥的隊友，開麥笑道：”兄弟，真有你的哈哈哈。“兩人沉浸在自己的風趣裏，小地圖裏兩人追在二號身後，連聲重複。
彈幕無語飄過。
［這些是什麽人啊］
［這種話也說得出口？他們認識人家麽？］
［果然半夜出人才，不要臉啊。］
［太惡心了吧，頂頂別理他開下一把吧］
［真是素質低下，呸！］
容丹沒看到彈幕，怒火直衝上來，把他焚得耳膜噔噔跳動，轉身往回跑，怒罵道：“我□□媽，你們TM的是什麽東西變的，別人爹生娘養，你們造物奇跡是麽？拿著無恥當幽默，臉比太平洋還寬，這笑話好笑麽，仗著在網上肆無忌憚宣泄你們那點現實loser是麽？回去問問你媽這是人說的話麽？”
他知道自己打不過兩人，看兩人追著女生跑，不時操縱遊戲人物蹲下看女生遊戲人物私密處，氣得嘴都瓢了，直接拉雷朝兩人丟過去，丟了三四顆，最後更是捏著一顆雷衝到兩人中間，伊拉克玩家。
“砰！”地雷把三人都炸躺了。
“我艸，哪來的傻□□。”
“你是不是有病，說你了麽？還是不是男的。”兩人一不留神，被他炸到了趴在地上流血，兩人氣得跳腳罵他。
粗鄙之言傾瀉而出，容丹理也不理，冷哼一聲道：“別理他們，你過來把我們補了。”
女生在遠處頓了很久，才走過來用子彈補了兩人，然後把容丹扶起來，低聲羞恥道：“不好意思連累你了，我不該開麥的。”
“和你有什麽關係，你又不能預料今天出門踩不踩狗屎。”容丹操縱遊戲人物，把頭側向另外一邊安慰道。
女生覺得麵上無光，沉默不語，容丹聽出她言語中的羞恥，被扶起來後也不打藥，輕聲道：“沒事，他們無恥是他們的事，那是他們爹媽沒教好，你往自己身上背鍋算怎麽回事？”又不是他爹媽。
□□道德羞辱是最沒有意思的東西，女生的這種奇怪羞愧，往往來自於外界常年潛移默化的”道德羞辱”，容丹心知她需要一會兒自己平複下來思索，也不再說什麽，蹲在地上揍兩個屍體，女生很輕的笑了一聲，像是沒想到他會這樣說，片刻寂靜後，語氣終於輕快些了蹲在他旁邊和他揍了會屍體，低聲道：“你說的對。“
麥裏兩個男的還在瘋狂辱罵他們，沒有一刻停下來，小姐姐也沒有接著打這盤的興致，從包裏找了一顆雷，握在手裏喚容丹道：”我們再開一把吧，加個好友。”
“好啊。”容丹應道，退出遊戲，舉報隊友一氣嗬成。
彈幕迅速飄過。
［罵的好爽！！！］
［頂頂好鋼啊，愛了愛了］
［主播比這兩個貨要臉多了，安慰一下小姐姐吧，垃圾還是少數的］
［舉報了麽？］
［還是很生氣啊，真的是仗著網線宣泄無恥］
［現實搬磚，網絡裝嘩。］
［這種人現實都裝的可好了，沒準還是好同事好男友，別問我怎麽知道的嗬嗬嗬］
［頂頂其實挺溫柔的…哎，不知道他和男朋友怎麽樣了］
［還能怎麽樣，畢竟是我們騙了人家，不罵頂頂就不錯了］
彈幕裏噓唏一陣，又開始安慰容丹，鼓勵他站起來，不要沉浸在情殤裏，睡一覺起來又是一個生龍活虎的好漢，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
沒準下一個就很合適，轉角遇到愛。
容丹眼角餘光掃過彈幕，看見那些各種各樣角度清奇的安慰，忍不住眼底微酸，不可能啊，他找不到比顧戎更好的了，他就是喜歡顧戎啊。
嘴上說著好聚好散，如果他知道顧戎住在哪裏，早就連夜跑到人家樓下求原諒了，比愛情裏卑躬屈膝更可怕的大約是他連卑躬屈膝的機會都沒有。
顧戎隻需要刪了他，他就再也找不到對方了。
小姐姐和他組了隊，又拉進一個人說是她男朋友，笑道：“我們不在國內，掛著加速器有延遲，你多擔待。”
“沒事。”容丹回過神來。
她男友像是剛從外麵回來，聽說了剛才的事，感謝道：“兄弟謝謝啊，我女朋友比較內向，遇到這種傻缺她也不會懟，幸虧有你幫她。”
“應該的。”容丹低聲道。
三人組隊開了幾把，這男友技術很好，帶飛兩人，許是因為兩人都是熟悉的人，小姐姐放開了些，話也多了起來，包裏裝著很多藥，不時問兩人有沒有需要。
她話密就愈發襯托出容丹的安靜，沉默片刻站到容丹麵前忍不住問道：“你還好吧？”
也許是女生獨有的親和力，容丹一下就淚崩了，單手捂著臉彎下腰去哭道：“我不好，我男朋友跟我分手了。”小姐姐和她男友顯然沒料到會是這個回答，一秒出櫃加分手，不過他們還是迅速緩衝，男生最先安慰道：“沒事兄弟，天涯何處無芳草啊。”
“是啊是啊，會有更好的。”女生連聲道：“他跟你分手是因為他看不到你的好，不知道珍惜你。”
女生套話還沒說完，容丹就哭唧唧道：“不是，他特別好，是我騙他。”
“我是個謊話精…”
“我以後再也不敢裝女生騙人了。“容丹趴在桌子上痛哭道。
……這真是槽多無口，女生和她男友信號都接收不過來了，女生情感邏輯比較強，頓了頓立刻道：“所以你確定他現在跟你分手了麽？”
“應該是吧，如果我是他，應該再也不想理我了嗚嗚。”容丹出國留學後就沒哭得這麽傷心過了，竟然還哭到打嗝。
顏麵全無。
女生縝密道：“所以你還不確定。”
“有區別麽？”容丹沮喪道。
“當然有區別。”女生迅速反駁道：“你要是還沒確定分手，還喜歡他，那就趁著這個機會去跟他把話說清楚，把真實的你表現給他看，把你的一切都告訴他。”
“最壞的結果不過是分手，那你現在已經能接受這個結果了，可萬一事情往好的方麵發展，他能接受你，那你就賺了呀。”
“接受不接受，五十對五十的機率，你現在不說清楚，兩人默認分手，那你連這百分之五十的機會也沒有。”
“你想清楚，一半的機會誒。”女生邏輯縝密，無懈可擊。
她男友被她繞進去了，目瞪口呆的撓頭道：“真的是這樣麽？”總覺得哪裏不對。
容丹也止住抽噎，默默抬首，傻道：“會有機會麽？”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女生恨鐵不成鋼道。
容丹噔得從椅子上站起來，把電競椅推遠了許多，握拳道：“我現在就去跟他說！”趁著顧戎現在還沒刪他，現在就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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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戎：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太困睡著了…第二天微信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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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姐神邏輯助攻，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哈哈哈哈哈哈
求個收藏～～～小可耐們收藏一下麽麽噠～～～
新噠一天，小可耐們要加油哦！握拳*(^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