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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甫登極清除弊政、後宮中利益交換

  定完年號,朱厚熜再返回奉天殿祭拜天地、去奉慈殿給明憲宗之母、明孝宗之母靈位行五拜三叩。

  然後換上素服轉道仁智殿,仁智殿又稱「白虎殿」,為明朝歷代大行皇帝停屍之地。

  朱厚熜按照禮制,向朱厚照靈位也行了五拜三叩,嘴裡念叨著:「你可算是活的瀟洒,連死之前還好好玩了一波。

  我就不好說了,活到什麼時候還是個問號,如果你真的在天有靈,保佑我別也和你一樣結局呀!」

  拜完了朱厚照,朱厚熜感覺自己腰快斷了,強忍著痛苦,走到朱厚照之母張太後跟前,行五拜三叩之後離開,換回冕服。

  伴隨著鐘鼓響起,朱厚熜坐在大駕,錦衣衛手持鹵簿,宮女手拿羅傘,一路返回華蓋殿御極。

  數百文武官員,穿好著朝服,人頭躦動,于丹墀內等候,此時鴻臚寺執事官見到皇帝入主華蓋殿,當即高聲大唱:「進!」

  鴻臚寺執事官選材標準,最低也是面容清秀,聲音洪亮之輩,故而當一聲之後,聲音圍繞著皇宮餘音裊裊。

  眾人聽到執事官高唱之後,這才按照朝班擺列順序,魚貫而入,跨過殿門,走入華蓋殿,根據班位站立。

  「百官免賀,只行參拜……」

  司禮監陳敬見百官入殿,當即高聲一句,尖銳的的聲音在殿內久久環繞不絕!

  陳敬話畢,百官不敢發出一聲,執事官則在此刻再次高唱:「拜!扣!起……」

  接著鴻臚寺卿咳嗽一聲,站出班位,跪在殿內啟奏:「請陛下升殿!」

  朱厚熜聞聲這才起身,按照儀注所寫,從中門走出奉天殿,升御座。

  奉天殿外,錦衣衛手持靜鞭,抽打宮中地磚,發出「啪啪啪」響聲。

  鴻臚寺官再唱「拜……」又是五拜三叩。

  一切完畢之後,百官出承天門外面等候。

  鴻臚寺卿請翰林院官捧著詔書,交給禮部官員,從奉天殿左門出。

  錦衣衛則在午門前面等候,捧著詔書放到雲輿中,走到承天門之上,高聲一句:「行禮如常!」

  於是禮部官員,開始朗讀詔書:「大赦天下詔,曰:『朕承皇天之眷命,賴列聖之洪休,奉慈壽皇太后之懿旨,皇兄大行皇帝之遺詔,屬以倫序,入奉宗祧……皇兄大行皇帝,運撫盈成,業承熙洽……明年為明良元年,大赦天下,與民更始……弘施大賚之,恩永賜太平之福,四方臣庶,咸使聞知!』」

  這裡朱厚熜就不得不佩服禮部官員了,聲音洪亮,肺活量也叫一個字「絕」,一口氣讀完七千餘字,硬是水都不帶喝一口。

  七千個字,俱用大明官話,且在沒有標點符號情況下,僅僅只是對著聖旨,然後能夠毫無停頓感,抑揚頓挫地將其宣讀出來,尋常人想要做到這點,絕非易事。

  朱厚熜此前看過詔書,遺詔七八千字,總共有八十多條款項,皆為歷年遺留問題。

  楊廷和起草這份詔書之時,也是存著新時代新氣象的心思,挖空心思準備釐清昔年敝政。

  故而這八十多條,無一不是其為官三四十年以來,所見到之敝政。

  只蓋以往沒有時間或者權利處置,於是全部留在這一刻,通通寫上。

  說起楊廷和起草詔書的一事,就不得不說件極為有意思之事。

  蓋楊廷和把詔書送給御駕審核,朱厚熜覺得此間條條款款,處理甚是妥當,遂當即同意。

  然司禮監的太監,卻想讓楊廷和把起草的詔書裡面,有關內廷的幾條需要整改之事刪去。

  楊廷和直接出言質問:「數年以來,事有齟齬者,皆曰:『朝廷不從。』今日朝廷到,便有此等事,乃知前日虧了朝廷多少。

  即此一事,廷和便當出去,不可在此地。

  但未拜新天子,今日拜賀后,明日跪於奉天門前乞休。

  陛下初到,如何便更改詔書。務見明白,雖死亦甘心也。果欲去某條,便須在本條下注云:『臣某去』此乃可耳。」

  楊廷和如此義正言辭,司禮監諸大檔自然是被問的啞口無言,更不敢真的就留名,或者前去找皇帝對質。

  本身就是見不得光,不然何必找內閣陰言?

  閑話少敘。

  當禮部官員把詔書一讀完,百官見釐清了往日蠹政,清除錦衣衛、內監局等,旗、尉、將校、工役等,凡十四萬八千七百人,減粟一百五十三萬兩千餘石,時中外都拍手叫快,直呼朱厚熜「聖人」。

  至此大明就換了新皇帝了,他就是——明良皇帝朱厚熜!

  一整天的繁瑣的儀禮大典,從來未曾受過此苦的朱厚熜,只感覺整個人都快作廢,哪怕昔日在安陸所行儀禮,亦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此刻的他也終於知道,為何《禮記·曲禮上》會有:「禮不下庶人」之說了。

  別的尚且不談,便光說這套繁瑣的禮儀,別說用多少時間、精力去學。

  就是學會了這些儀禮,等到舉行之時,一套下來任何事都不需要做,一日時間就匆匆消逝。

  而且今日典禮,還是因為太后催促,早正大位,以安民心,故而無論文物百官,亦或朱厚熜,皆是搶著時間,完成登基大典,不然時間還得往後繼續拖延。

  固然朱厚熜,對這等毫無實質性的典禮,頗有微詞,甚至是厭惡,不過此乃大明特色,他也無力改變。

  且這些看似無用的東西,實則也是向百姓,以及藩、邦,彰顯國力,威懾四野,使其忌憚。

  正德十六年、四月二十二日,亥時!

  亥時亦稱夤夜,又稱人定!

  《禮記·曲禮上》曰:「凡為人子之禮,冬溫而夏清,昏定而晨省。」

  因此古人在父母睡前,都要進行問安,故而稱之為「人定」。

  來到古代的朱厚熜亦然如此,張太后雖非其生身母親,但也屬於其伯母,故而他依然決定要來定省。

  一是,朱厚熜需要政治做秀,讓群臣知道他是一個仁孝之君。

  二是,因為對方畢竟對於朱厚熜有恩,如果對方沒拍板找他,而是和楊廷和一起頂著壓力,找了他的侄子朱載增,過繼給正德帝,那麼這個大明新皇帝也就不可能是他了。

  三是,暫時張太后還有很高的權利。

  楊廷和日後的《楊文忠三卷·卷四·視草余錄》有載:「慈壽遣散本官傳諭,欲改懿旨為聖旨,予以同官言:「今日之事,祖宗功德深厚,上天眷祐,宗社靈長有老太后在上……」

  差了久之又來傳諭雲:「前代有稱聖旨是如何?」

  我輩雲:「世代不同,法度亦異,如前代宰相封王,童貫內臣亦封王……」」

  從記載來看,足可以證明慈壽皇太后,在這個時間段絕對,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誠然朱厚熜不曾有見此書,然袁宗皋已然替其分析過,在繼位之初,需拉攏朱張氏,分化張、楊聯盟。

  出於對袁宗皋信任,故而朱厚熜不打折扣,不計勞累,在繁瑣的儀禮之後,還要前來昏定。

  「拜見慈壽皇太后,吾請問,皇太后御體安和否!」朱厚熜在內侍的通報下,進了張太後宮殿,即稽首頓拜口宣。

  朱厚熜這禮儀還是用的民間俗禮。

  既是證明他來自民間懂得民間一切,又表明自己對於這位皇兄之母,本朝太后的尊敬。

  「予甚安!聖人乃九五之尊,吾豈受此禮?」為避男女之嫌,坐在屏風後邊的張太后,聽到侍女說朱厚熜跪在地上,甚為著急說道。

  便是朱厚照以往定省,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多數時間待在豹房,或者找他的樂子,更莫說稽首定省。

  「太后此言大繆,國朝素崇孝道,聖人言:『弟子入則孝,出則悌』吾雖九五,為天下君父,然太後為國母,是故當行人子之禮。

  且夫皇兄崩殂,我克承大統,當為天下臣民盡孝,奉養慈宮!」

  「聖人有心了……」張太后說著說著就激動了起來,心中也對朱厚熜好感,蹭蹭上漲。

  「今日吾前來,一為太后定省,二有一事想與太后相商!」待張太后平復心情之後,朱厚熜緩緩道來。

  張太后大驚,也不知朱厚熜葫蘆里賣的是哪位葯,便問道:「聖人有事,當請朝臣相商,何以問予一介婦孺?」

  「太後於皇兄山陵崩塌之後,操社稷權柄,治未發動蕩,清邊軍,禽奸佞,實有女中堯舜之德。

  吾初踐大位,不知政事,故常懷憂慮,唯恐有負堯母所託,祖宗社稷有變!朝有聖才,焉敢不上前請教?」

  張太后眼皮直跳,也不知道朱厚熜是有意嘲諷她,還是真的誇讚她,於是故作謙虛:「聖人過譽,前事皆朝臣之功,予又何敢貪天取之?」

  「吾思太后定奪有功社稷,然不知如何報之,又思國舅迎駕之功彪炳,故朕以為可晉壽寧侯為昌國公,建昌伯晉為侯,娘娘以為如何?」

  朱厚熜一番吹噓之後,便丟一個讓張太后無法拒絕的誘餌。

  蓋昌國公之爵,乃其父亡故之時,明孝宗破例封賞,於素為伏弟魔的張太后而言,此可謂無法拒絕之誘。

  非是如此,何至於讓其弟,千里迢迢,風餐露宿,前往安陸迎接新君?

  張太后沉思了一番:「吾弟何德何能得此厚賞,如此濫賞,恐朝臣非議!」

  「壽寧侯有迎駕之功,建昌伯有娘娘策立之德,何人敢非議?」

  朱厚熜故意提高音量,乃向張太后表示,自己願為此事效力,但權利不足,需要二人聯手。

  至於說非議,這純屬就是屁話,張鶴齡、張延齡若是懼非議,何至於在正德朝、弘治兩朝弄得人嫌狗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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