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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京郊外新君受箋、華蓋殿天子登極

  是日日中,天空已然逐漸放晴,一驅之前綿雨大作,百官頭戴冠帽,身穿各色官服,與身穿罩甲錦衣衛儀仗隊扈從,皆在宣武門外行殿等候朱厚熜大駕。

  朱厚熜穿好尚衣局送來,根據永樂三年更定,在月余之前便連夜趕工的冕服。

  頭戴折角向上巾,內穿素紗中單,身穿窄袖赤色袞服,前胸後背及雙肩,皆有織金蟠龍。

  袞服有玄衣八章,日、月、龍在肩,星辰、山在背,火、華蟲、宗彝在袖,每邊袖子各三;另有纁裳四章,藻、粉米、黼、黻各二,前三幅,后三幅,此十六種紋,謂之:「十二章紋」。

  腳踩皮靴,革用玉帶。

  在黃錦等內侍擁簇之下,龍行虎步,走向早已設好的帷幄御座,御座坐北朝南,居中而立,以彰顯天子無上尊貴。

  當朱厚熜坐在御座那一刻起,文武百官、軍民耆老、魏國公徐鵬舉率領勛戚等奉箋勸進,嘴裡高喊:「大德受命……恭惟,大行皇帝英明御極雄斷……奉《皇明祖訓》之典,稽『兄終弟及』之文……殿下聰明天縱,仁孝性成,以憲宗皇帝之孫,紹孝宗皇帝之統名正言順……瞻天之願!」

  徐鵬舉這冗長之言,到底何意朱厚熜並不太清楚,但早已安排好說詞的他,俯望群臣、軍民開口:「予抱痛方殷,嗣位之事豈忍遽聞?所請不允!」

  這是一道乃是古代繼位禮儀正常程序,向天下百姓示意,朱厚熜其實並非不想當皇帝。

  事實上經歷如此多事的他,其真無意於九五之尊,當皇帝豈有藩王自在?

  不但有王莊,亦可經商,還可廣納妃嬪,酒池肉林,夜夜笙歌。

  而當皇帝則與這一切都無緣,除非是想當昏君,想亡國。

  若是按照以往程序,未來天子答覆了這句話之後,則就意味著,此次勸進先就此告一段落,等待下一次再行勸進。

  然止不住張太后在內宮催促,故而今日一天就要將此事搞定,以安太后之心。

  徐鵬舉攜文武百官及耆老軍民再次舉箋上奏:「大統有歸……聖祖之明訓,兄終弟及……先帝付託之重,勿事南向西向之再讓……生靈鼓舞,自此太平。」

  朱厚熜再次作答:「覽啟益增哀感,即位之事,豈忍言之,所請不允。」

  徐鵬舉以及文武百官耆老軍民三舉箋勸進:「人君之大寶曰位豈一日而可虛?上天之曆數,在躬合萬方而均戴,宗祧為重,統緒攸歸。

  恭惟殿下,日表殊姿,天潢近派,聰明之懿,夙稟於生知,仁孝之純良,由於至性儲祥已久,毓德惟深眷……伏望殿下仰遵祖訓……上以紹祖宗百五十年創業之基,下以開宇宙千億萬載太平之治。」

  朱厚熜這次終於同意:「再三覽啟,具見卿等忠愛至意,宗社事重,不敢固拒,勉從所請。」

  又對禮部官員言:「予欽奉皇兄,大行皇帝命,遣官迎取來京,奉慈壽皇太后懿旨:『天位不可久虛』命,以四月二十二日即皇帝位,爾文武百官及軍民耆老,合詞勸進,至再至三,情辭懇切,勉從所請,其具儀來聞。」

  禮部聽后,毛澄從袖子裡面掏出一份名為《即位儀注》的題奏,然後大聲念了起來,念完之後轉呈到朱厚熜手上。

  朱厚熜聽了個大概就知道,毛澄是老禮部,《即位儀注》細節方面規定極為清楚,條條款款一字不落,粗略的過了一遍,大概程序他已經瞭然於胸。

  於是便按照應有的禮制,讓武定侯郭勛去天地壇,建昌侯張延齡宗廟、社稷壇進行祭禮。

  再在文武百官擁簇下,坐著天子專用車駕——大輅。

  依照北京城中軸線,從正陽門而走,進入皇城,再入大明門。

  正陽門與大明門之間有街道,稱之為「棋盤街」。

  大明門前地正方,繞以石欄,左右獅各一隻,下馬石碑各一根,到此文官、武官一律下馬,門內便是是皇家御道,除皇帝、皇后、皇太后的龍車鳳輦外,其他等一律只得步行通過。

  通過大明門,其北側左右各有廊房東西向,此謂之「千步廊」,千步廊乃明代朝廷貯存奏章底本之地。

  《萬曆野獲編·六科廊章奏》於千步廊則有過記載,云:「嘉靖乙丑春,千步廊燬於火,先朝所貯疏稿底本俱成煨燼。」

  千步廊外側則是大明政府集中之地,向東極南,最靠近大明門乃是禮部、戶部、吏部、宗人府;向西極南之向,最靠近大明門乃是前軍都督府、右軍都督府、左軍都督府按照文東武西格局一字排列,屋舍儼然,井然有序。

  與禮部、戶部只相隔一道自南向北的巷子,乃是同格局的太醫院、司天監、鴻臚寺三座衙門與御葯庫,鴻臚寺東西向橫隔一道巷子之上,與吏部、宗人府只是相隔一條自北向南的巷子,是工部、兵部,留、守等二衛衙門與節慎庫……

  與前軍、右軍而衙門相隔,一條自南向北巷子的衙門乃是錦衣衛衙門,左軍、中軍背後則是通政使司、太常寺、后軍都督府與行人司旗房等衙門。

  越過千步廊,便可見到外金水橋。

  外金水橋共有七座,居大明門與承天門之間,

  中間五座造型別緻、雕刻精美的石橋分別與天安門城樓的五個門洞相對應。

  朱厚熜大輅緩緩碾過中間一座金水橋,這座橋是天子專用,故而為人稱之「御路橋」。

  過了金水橋便是長長的直道,直通前方承天門。

  承天門為皇城的正門,城門五闕,重樓九楹,高為約十丈有奇。乃明朝永樂年間,蒯祥所建。

  正門兩旁華表樹立,華表乃是古代特有建築,以漢白玉所雕築而成,又名桓表、望柱、交午木等。

  進入承天門內,東邊有門一道,此謂之「太廟街門」,西邊亦有一門,與之對稱相立名曰「社稷街門」

  車駕繼續緩緩行駛,便到達端門。

  緊接著東西向,又各有宮門一道,東邊曰「廟右門」顧名思義,太廟就在右側而建。西邊曰「社左門」無需猜想,社稷就在左側而建,互相對稱。

  再往前走,兩側長長廊房,映入眼底,此乃「六科直房」,明代六科言官每夜以一科值宿,備隨時召應。

  往前慢走,便見中書科、尚寶司與六科直房相聚同一屋檐,這些衙門與六科皆有政務聯繫,故而同居一處。

  再前行雖不見廊房,卻復見兩門,同樣以對稱方式相立,乃「闕左門」、「闕右門」。

  過了左、右闕門,便是左、右掖門,再行步入午門,午門左右又有門,曰「左順門」、「右順門」。

  歷史上嘉靖三年七月,包括九卿二十三人,翰林二十人,給事中二十一人,御史三十人等共二百餘人的龐大隊伍,集體跪在左順門外,拍門哭諫,聲震闕庭。

  嘉靖大怒,遣人將員外郎馬理等五品以下官員百三十四人逮入詔獄拷訊,四品以上官員八十六人姑令待罪。

  楊慎也在那一刻喊出那句:「國家養士百五十年,丈節死義正在今日!」千古絕唱!

  如順著左順門,往東走可入誥敕房、文淵閣、制敕房廊房。

  如順著右順門,往自走可入六科廊房,乃原本六科給事中辦公場所,因永樂年間大火,故而搬遷。

  踏過內金水橋,則抵達奉天門。

  承天門、端門、午門、奉天門,這四門與大明門合稱「天子五門」。

  過了奉天門便見兩個樓閣,左邊「文樓」、右邊「武樓」,再往前進,便見上承重檐廡殿頂,下坐三層漢白玉台階,採用金龍和璽彩畫,屋頂仙人走獸多達十餘件的奉天殿。

  然而朱厚熜此行非此殿,遂繞行西角門至金碧輝煌,檐廡斗重,頂上琉璃金瓦,四周環繞樑柱的華蓋殿。

  進入華蓋殿後,朱厚熜坐在司設監放好的,碧綠御座之上,文武百官魚貫而入。

  朱厚熜這時俯視因裁剪不當而過長冕服,面色頗顯不愉,楊廷和及時站出班位奏對:「此陛下垂衣裳而天下治!」①

  「善!先生當有曹植之急智也!」

  「臣愧不敢當,實乃陛下仁慈耳!」

  見文武百官已經按照各自班位排列,楊廷和咳嗽一聲之後,高聲再次奏對:「啟稟殿下,古之天子凡繼承大統、登極御座,必改年號開元,今禮部擬年號有三,一曰『明良』、二曰『紹治』、三曰『嘉靖』,伏惟上意定奪!」

  朱厚熜一愣,心中暗想:「怎麼三個年號,歷史上不是嘉靖嗎?難道是蝴蝶效應?不想了,管他呢。

  紹治?《說文解字》曰:「紹者:『繼』也」

  那這是繼承誰的基業?正德?亦或弘治?」

  於是乎這個年號,當場被朱厚熜,從心中否掉。

  「嘉靖?嘉靖嘉靖,家家儘儘,寓意同樣不好!先問下明良是個什麼意思!」

  「不知明良有何寓意?」

  毛澄聽到朱厚熜詢問,立馬站出朝班,將朝笏插進腰裡,稽首見言:「《尚書·益稷》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

  意為,天子英睿通達,洞冥寰宇;臣子賢良忠貞,恪盡職守;君臣相合,事無不諧;牧民萬方,釐清前弊。使宗明天下大治可期。」

  朱厚熜聽后就決定用什麼年號了:「善,此意甚佳,便以『明良』二字為年號,明年正月即為明良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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