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5章 早餐
火苗閃動，不死不滅，兩人的眼球上都映出了這遲遲不肯熄滅的小東西那跳躍的身影，晚來林愈靜，鳥鳴深樹間。
“他不是我的親生爺爺，我不是他的親生孫女。”楊燕一突然說道。
“啊……”彭毅一愣，立刻思考著這兩句話的意思有什麽不同，可最終發現意思是一模一樣，都是在說楊廣康和楊燕一沒有血緣關係。
“我十三歲時就在街上廝混了，抽煙、喝酒、打架都是家常便飯，那時候的我真的是心狠手辣，因為不要坐牢啊，隨身帶著三棱匕首，遇見硬茬就是直接紮，你知道吧，那玩意兒一紮就是一個窟窿，傷口都不好縫的。那一年我紮了十三個人，十三真是一個不錯的數字，我也正好十三歲，可當我想紮第十四個人時被抓住了。”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所發生的一切，就像發生在昨天一樣，當時是在一個KTV的包廂裏麵，光線很暗，一個男人想摸我，我拍開了他的手，可他還是伸手過來，我再次拍開，然後就是兩隻手一起伸過來，我立刻就從腰後摸出了匕首並向他紮去，但被這個男人一把給握住了刀刃，鮮血一下就流了出來，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可我知道他肯定很疼，你想啊，那可是三棱匕首，一下就是三道口子，能不疼吧。”說道這裏楊燕一扭了扭脖子，長時間的偏向一邊讓她感覺脖子有些酸脹，麵前那一堆基本上已經燒完了，可有幾根火苗依舊不死不滅，倔強地舞動著小身軀，“還是不肯熄滅啊。”
“什麽？”彭毅一愣，然後看了看麵前的火苗才反應過來，“後來呢，那握著你匕首的男人怎麽樣了？”
“後來……，我終究是個弱女子啊，我以為我狠，可那隻是沒有遇到更狠的而已，而那個男人就是一個更狠的人，當晚我就被他強暴了三次，我拚命反抗，可無濟於事，當時KTV的包廂中燈光全滅，我連那男人的臉都沒有看清楚，後來我昏死過去了，醒來時在一條小巷中，全身酸痛，站都站不起來，我慢慢爬到了巷口，一個人走了過來，救命，救命，我用全身最後一絲力氣喊著，那男人停下了腳步，然後我就被救了，送入醫院，救我的就是爺爺，後麵的事情就正常起來。”
說完楊燕一抬手抹了抹雙眼，長時間地看著火堆讓眼睛刺痛。
“凶手沒有找到嗎？按說應該留下了證據，可以提取到凶手的DNA。”彭毅說完倒吸一口涼氣，深夜的樹林裏麵還真特麽冷啊。
楊燕一笑了笑，笑聲中滿是無奈，“這個世界遠比我們想象的複雜，反正就是沒有任何證據了，肯定是那個男人有錢有勢，他沒弄死我算是我的幸運了，其實這樣的事情每天都會發生的，知道我現在的工作是什麽嗎？”沒等彭毅回答她就繼續說道：“在大富豪陪酒，我好像又回到了十來歲的時候，看著那些和我當時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在一堆男人之間遊走時我立刻就痛恨起自己來，我當年為什麽會那樣，而現在為什麽又要繼續那樣。”
“可能我隻是為了找回過去才去陪酒的吧，爺爺的失蹤讓我整晚整晚睡不著，不是去酒吧就是去夜店，不過也好，碰上了你這個好人。”楊燕一將目光移到了彭毅臉上。
彭毅從燕一的目光中看到了清澈，完全不是一個夜場女孩擁有清澈。
“你呀真的是一個好人，夜場中能碰到各類男人，我也算得上是閱人無數了，隻需一眼，真的，隻需一眼我就可以辨別出那個男人想要什麽，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可是你我卻怎麽都看不透，你的眼神實在是太清澈了，沒有任何欲望，看我估計就像看一副畫、一朵花一樣把。”
這次輪到彭毅笑了笑，“我剛才還在想從你的眼神中看到了清澈呢，我沒有任何欲望？難道是佛係青年不成？嗬嗬……”
“過去的事情真的就過去了，未來的事情始終要來的，說句俗話吧，活在當下。”彭毅說完就轉身向那輛大切諾基走去。
“活在當下。”楊燕一沉吟片刻，若有所思，“那就是要報仇唄，必須要報仇。”她握著拳頭，暗下決心。
不一會兒彭毅扛著一柄軍工鏟走了過來，這時天已經蒙蒙亮了，冬日的清晨，紅樹林間飄蕩著一層薄薄的白霧，鳥兒開始嘰嘰喳喳地鳴叫起來。
彭毅放下軍工鏟，然後說道：“在哪挖坑？”
楊燕一抬起頭看了一拳然後伸手指了指灰燼堆的旁邊說：“就在那裏吧，反正在哪兒都差不多。”
“好。”彭毅說完就朝掌心吐了兩口唾沫，然後開始挖起坑來。
楊燕一則來到那堆灰燼旁邊，小心地收集著那些骨灰和未燒完的骨頭。
太陽慢慢升起，陽光穿透樹林投入了林間空地，一條條光柱就像是一柄柄利劍，割裂薄霧，斜斜地射入泥土之中。
此時墓坑已經挖好，不是很大，但卻很深。
兩人將骨灰和未燒完的骨頭全部放入墓坑之中。
“還有什麽要說的嗎？”彭毅提了一句。
楊燕一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了，封土吧。”她表現的非常堅強，與之前判若兩人。
於是彭毅就開始往墓坑裏麵一鏟一鏟的蓋土。
蓋好之後他們就站在小土堆麵前默哀了片刻。
“你覺得有輪回這一說嗎？”楊燕一突然問道。
彭毅想了一會兒然後搖搖頭，“我是不信的。”
“回去吧，現在是大年初二，哎，真是一個悲傷的春節。”楊燕一歎道。
兩人上了車。
楊燕一發動汽車，看了那個小土堆最後一眼便駕車離去，郊外的空氣明顯好很多，完全聞不到爆竹的刺鼻味道。
“去哪裏？”楊燕一問道。
“我問問哈。”說著彭毅掏出了手機，然後撥通了李想威的電話。
“喂，你在哪裏？我來還車了。”
李想威明顯還沒有睡醒，“急什麽？我又不缺車，你先開著，大早上的就擾人清夢，我可是淩晨四點多才睡呢。”他說完就將電話掛了。
彭毅收起了手機，然後聳了聳肩膀，“我也不知道去哪呢，大過年的能去哪裏呢？”
“要不去我住的地方吧。”
彭毅聽了一愣，居然主動邀請，如果拒絕的話就太不禮貌了，“好呀，好呀。”
“我記得家裏有塊上好的牛排，今天是大年初二，你又幫了我那麽多，如果不請你吃頓飯那我就太不通人情了。”楊燕一一邊開著車一邊說道，好像這早有安排一樣。
大切諾基速度很快，清晨的陽城街道上麵幾乎沒有車輛，彭毅看著窗外的景色發起了呆，自己其實和楊燕一還是很像的，從小就都是孤兒，都有一個爺爺而且現在都死了，都背負著仇恨。
“想什麽呢？”楊燕一瞟了彭毅一眼，她的側臉非常漂亮，幾乎可以說是完美。
彭毅回過神來，“沒什麽，你的廚藝應該不錯吧。”
“不錯是一個什麽水平？可以吃，好吃，非常好吃？大概是好吃吧。”
“你還真不謙虛。”彭毅笑著說道。
“實話而已，你吃過後肯定會明白我的不謙虛是有道理的。”
……
兩人一車在陽城某小區停了下來，為什麽說是某小區呢，那是因為彭毅他沒有看見小區的名字，也不知道這裏是處於陽城的那條街。
“下車吧，到了。”
彭毅跟著楊燕一跳下了車，麵前是一棟外表看起來有些舊的電梯房，大概三十來層吧。
進入樓房的大廳他才看見這個小區的名字是“明天小區”，四個發光字貼在了電梯旁邊，其中“明”的右邊“月”已經不亮了，猛的看一眼還以為是日天小區……
“小楊回來了啊，我老伴包了一點餃子，就給你帶了一點。”旁邊高高的辦公桌後麵突然伸出一個腦袋來，嚇了彭毅一跳。
楊燕一笑著走了過去，接過那盒餃子後說：“謝謝福伯。”
“這麽客氣幹嘛，男朋友啊？”福伯朝遠處的彭毅點點頭。
“不是了，普通朋友，我就先上去了。”說完楊燕一就馬上轉身向電梯走去。
“這孩子。”福伯搖搖腦袋，“還是一點都不著急啊。”
“剛才那個保安和你說什麽了？怎麽他還向我點頭呢？”彭毅朝走到身旁的楊燕一問道。
“一個大男人這麽八卦幹嗎？他說你帥，這個回答滿意吧。”
彭毅聽了一時語塞。
進入電梯後楊燕一按下了33層，是最高層。
電梯上升的過程中兩人沒有再說話，隻有電梯運行的聲音。
“叮”
電梯門開了，彭毅先行走出電梯，他還是第一次登上這麽高的樓層，在靈縣可沒有33層高的樓房。
進入楊燕一的家後彭毅大吃一驚，沒想到裝修居然如此豪華，大理石的地麵配上高檔的定製家具，中央是一塊看起來花紋繁複的波斯地毯，最亮眼的是對麵客廳陽台上那個落地窗，是一整塊鋼化玻璃，彭毅走了過去，陽城的景色一覽無餘，甚至可以看見陽城醫學院。
楊燕一關上門，將餃子拿進了廚房。
幾分鍾後從廚房飄出了楊燕一的聲音，“你吃幾分熟的？”
“額，全熟的吧。”
彭毅回答完後就來到旁邊的沙發前，這沙發是深灰色布藝的，不過看起來非常柔軟，他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塵，然後緩緩將屁股放了上去，瞬間就感覺整個屁股被什麽給包裹住了，觸感非常完美，他又試著在沙發上麵動了動，彈力十足，這一坐彭毅就覺得自己再也不想起來了。
不一會兒廚房方向就飄來了香味，彭毅立刻食指大動，由於廚房是開放式的，他可以看到楊燕一那靚麗的背影，聽到那吱吱的煎牛排聲。
彭毅突然心中一暖，立刻有一種這裏就是家的感覺，多好啊，這個溫暖色調的裝修風格讓他身陷其中，心也陷於其中。
“好了，過來吃飯。”楊燕一的聲音讓彭毅從自我意識中醒了過來。
他立刻從沙發中蹦了起來，來到餐桌旁邊。
一塊被煎的焦香四溢的牛排被黑椒漿包裹著，看起來鮮嫩無比，焦香之中含著各種香料的味道，但彭毅說不出這些香料的名字，總之就是兩個字“真香”。
楊燕一將刀叉遞給了彭毅，然後從酒櫃中取出一瓶紅酒，晃了晃，又對著光線看了看，然後拿著開瓶器慢慢轉入木質瓶塞，片刻後使勁一抬。
“砰”
一股清幽的果香立刻飄出了酒瓶，逸在了空氣之中，彭毅深吸了一口混著酒香和牛排香味的空氣不由得感覺身體都放鬆下來。
“你可真會享受生活。”
楊燕一沒有理他，而是取來兩隻高腳酒杯，將酒緩緩倒入兩隻杯中，她舉起一杯晃了晃，然後送到了彭毅麵前。
“嚐一嚐，小口小口的，可別像喝可樂一樣。”
彭毅點點頭，表情莊重地接過這杯看似神聖的酒，暗紅色的液體在晃動中掛到了杯壁之上，看起來有些粘稠。
他將酒杯端至嘴唇前，然後小心翼翼地含了一小口，味道呢，有點澀、果香馥鬱、酸甜達到了一個平衡的狀態，好酒都是這個味道嗎？感覺還不如可樂好喝。
“感覺怎麽樣？”楊燕一問道。
彭毅放下了酒杯，點了點頭，“好酒，不過我可不懂品酒的。”
楊燕一皺了皺眉頭，“是不是還不如可樂好喝？”
“額，說實話是的。你可不要生氣啊。”
“我生什麽氣啊，你知道嗎，這瓶酒可是94年的。”
彭毅聽了若有所思，片刻後說：“94年我知道啊，那一年可出了不少好電影呢，《阿甘正傳》，《肖申克的救贖》，《低俗》，《瘋狂店員》，《真實的謊言》，《這個殺手不太冷》，《大話西遊》，《東邪西毒》，《重慶森林》，《飲食男女》，《活著》……部部經典。”
正當彭毅想繼續說下去時楊燕一打斷了他，“電影看得多了不起啊，我說的可是酒，你和我扯什麽電影，喜歡賣弄是不是。”
彭毅立刻感覺有些羞愧，他剛才確實想賣弄來著，居然一眼就被看穿了，此時他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發什麽呆啊，快嚐嚐這牛排，冷了就不好吃了。”
彭毅立刻拿起一旁的刀叉，雖然不是第一次吃牛排，可心中還是有一點點緊張，他必須表現出非常熟練的樣子，一定不能看起來毛手毛腳的。
於是左手叉，右手刀，緩緩切開牛排，蛋白質和油脂的味道更加濃鬱了，彭毅將叉子上的牛排移到鼻前使勁聞了一下，立刻被那香氣給迷住了，放入口中，牙齒開始咀嚼，牛肉中的肉汁立刻就濺了出來，混合著多種香料，整個口腔之中都彌漫著這種美味。
“好吃，好吃，真的非常好吃。”彭毅一邊咀嚼一邊讚道，他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麽美味的牛排，以前在希爾頓酒店、千夜等高級餐廳吃的都是些什麽啊，果然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楊燕一點點頭，“好吃就好，怎麽樣，沒有騙你吧。”
“恩恩恩。”彭毅此時的注意力完全是在牛排之上，頃刻間牛排就被吃入肚中。
“沒想到早晨吃硬菜會這麽爽，真是太滿足了，感覺全身上下都舒服極了。”他揉著肚子，異常滿足。
楊燕一抿抿嘴唇，“你吃的太快了，我這塊分你一半吧，反正我也吃不完。”
彭毅當然不客氣了，接過又是一頓狼吞虎咽。
十分鍾後他就躺在靠背椅上，麵對著落地窗，窗外是明媚的陽光和整個陽城市。
刷完盤子的楊燕一此時也走了過來，在他旁邊坐下，然後遞給彭毅一罐啤酒。
兩人就這樣看著窗外喝著啤酒，酒後微醺，彭毅調整了一下坐姿，轉向了楊燕一。
“以後打算怎麽辦？”
楊燕一回答的十分幹淨利落，“報仇。”
彭毅歎了口氣，“冤冤相報何時了，可不可以不報？”
“不可以。”
“哦。”
兩人的談話陷入了僵局。
許久之後彭毅再次說：“既然一定要報我肯定會幫你的，因為我答應過你，不過必須聽我的，而且我們的目標隻有陸羽一個人，因為他才是罪魁禍首，而且他將會繼續作惡下去。”
說完他看著楊燕一，眼神中滿是溫柔。
楊燕一感覺到了彭毅的眼神，緋紅立刻爬上了雙頰，“我聽你的，隻要能夠告慰爺爺的在天之靈。”
整個上午彭毅都躺在那張靠背椅上，他沒有移動，也懶得移動，他現在總算體會到了“舒服”二字的含義，看著外麵的景色，雖然也沒有什麽好看的，然後渴了喝旁邊的飲料，餓了有零食，困了就更好辦，直接閉目養神。
“你準備在這裏待到什麽時候？”
彭毅緩緩睜開雙眼，見楊燕一已經畫好了淡妝，換了一身衣服，好像準備出去。
“你這是要出去？”
楊燕一點點頭，“我得上班，下午開始一直到午夜兩點。”
“夜總會？”彭毅站了起來，“你還要去上班嗎？”
“不上班你養我啊？”楊燕一彎腰整理著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