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4章 相見與別離
陸羽馬上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小瓶，然後一口喝幹。
“楊廣康，交出QH身體強化合劑，不然死的就是你了。”陸羽低聲喊了一聲，感覺身體的力量在迅速變強。
“那你就去死吧。”楊教授話音剛落，身體就“嗖”的一聲，衝向了陸羽，整個實驗室中仿佛刮起了一陣強風，卷的桌上的資料一陣亂飛。
陸羽雙腿微微彎曲，然後雙拳對著那道衝過來的黑影猛然擊出。
“轟轟……”
四拳相對，陸羽立刻就被打的飛了出去，撞到了後麵的牆壁之上，楊廣康打飛陸羽後沒有停留，而是直接從入口衝了出去，他明白自己的身體支撐不了多久了，這股力量實在是太霸道了，體內的經絡和血脈已經被衝的千瘡百孔，口袋中的最後一瓶QH身體強化合劑必須交給一個可靠的人，如今他能想到的隻有自己的同事，陽城醫學院夏院長。
兩年多了，楊教授已經兩年多沒有出現在地麵上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爆竹味道，街道上沒有人煙，難道現在是春節期間，他想到這裏加快了移動腳步，由開始快走變成了快跑，而且速度越來越快，但其體能也在急劇下降，慢慢的他感覺雙腿如灌了鉛一般，連抬起都非常困難，更別提跑動了。
楊教授的速度越來越慢，由快跑變回了快走，不久後又降到了慢走，他拖著兩條灌了鉛的腿在無人的馬路上蠕動著，最後突然天旋地轉，一頭栽倒在路邊，而陽城醫學院的大門就在兩公裏之外。
這是遠處一輛出租車正向這邊駛來，片刻後出租車就在昏倒的楊教授旁邊停下。
彭毅付完錢後下了車，來到楊教授身旁，十幾分鍾前他將江榮華送到了一個酒店，然後準備回學校，可快到學校時發現路邊躺著一個老頭，於是他就下了車。
“老人家，老人家，醒醒，地上涼，快起來。”他在旁邊輕聲喚道。
楊教授慢慢將臉從手臂間抬起，吃力地睜開雙眼，看著麵前的年輕人，“陽城醫學院，陽城醫學院……”他用身體中最後的一點力氣說道。
“你……，你是楊廣康教授，失蹤了兩年多的楊廣康教授？”彭毅大吃一驚，在查詢楊教授資料時他見過其照片，沒有想到居然能在大馬路上意外遇見教授。
“幫……幫幫我。”楊教授看起來異常痛苦，彭毅立刻扶起教授，起身看了看周圍，旁邊就有一個旅館，於是他立刻扶著教授向旅館走去。
“教授，你再堅持一會兒，我會幫你的，而且我還能讓你見到你的孫女。”
楊教授一聽“孫女”二字，立刻猶如回光返照，精神頓時好了不少，“燕一，你認識燕一，她在哪兒，我想見她，我想見她。”說話間，教授的雙眼淌出了淚水。
快速辦完入住手續後彭毅立刻就扶著楊教授進入房間之中，然後讓他平躺在床上並開始為其診斷。
在把過脈後彭毅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這病情已經讓他毫無辦法了，楊教授的體內如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經絡破損不堪，沒有一段是完整的，體內內髒也損傷嚴重且開始慢慢衰竭，可以說病入膏肓就是形容楊教授現在的情況。
“楊教授，還有什麽願望說出來吧，你的身體已經完全垮掉了，死亡隻是遲早的事情。”雖然彭毅不想如此殘酷，可他必須這麽說，以免楊教授含恨而終。
楊教授的眼神瞬間黯淡了許多，雖然他明白自己肯定是沒得救了，可當真正麵對死亡時又無法泰然處之，“我……”
“咳咳咳……”還沒說出口他就劇烈地咳嗽起來，彭毅立刻遞過去幾張紙巾，咳完之後紙巾上點點殷紅，就如冬日裏盛開的梅花，看起來淒淒慘慘。
“我想見見顏一。”說完之後楊教授閉上了雙眼，他必須減少能量的消耗，不然很可能撐不到孫女過來，噬骨的疼痛令他全身冒著冷汗。
彭毅聽了點點頭，其實他也猜到了這一點，於是馬上掏出了手機，撥打了楊燕一的電話，電話響了很久，他心中並不確定燕一會不會接，畢竟燕一從來沒有接過他的電話。
快點接，快點接啊，彭毅在心中默念著，好像念的速度越快，楊燕一接他電話的概率就越高一樣，如今他終於明白什麽叫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一連打了幾個，都沒有人接，於是他馬上編輯了一條短信，“找到你爺爺了，不過已經病危，速來見最後一麵，解放路七天酒店302房。”發完短信後，彭毅繼續著連環呼叫，不死不休。
十多分鍾後楊燕一的電話才被接通，“我來了，馬上就到。”說完她又立刻掛斷了電話。
又過了十分鍾，房門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彭毅立刻跑了過去，拉開了房門。
“我爺爺呢，我爺爺呢？他在哪裏？”楊燕一臉上還留著很濃的妝容，眼影已經被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給打濕了，化為一團，漆黑漆黑的，看起來非常怪異，就如一個失眠症患者。
“在床上。”
楊燕一立刻一把推開了彭毅，衝入了房間之中，她雙腿跪在了床旁，強忍著哭泣，嘴唇顫抖著，淚水像決了堤的洪水，立刻就漫出雙眼，流過臉龐，滴在了床單之上。
她此時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兩年多了，她在腦海中模擬了成千上萬種重逢見麵時的場景，可都是開心的、充滿歡聲笑語的，最不濟也是抱在一起互相留下激動的淚水，可這種情況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但現實總是如此殘忍，它向來喜歡讓人失望甚至絕望。
“爺爺，爺爺，你醒醒啊，我是顏一，你不是說等你放假的時候我們就去西川自駕遊嗎？可我這一等就等了足足兩年多，這兩年多的時間中我隻要空閑下來就會不斷地去看西川的地圖，對著電腦做著自駕遊攻略。”
“爺爺，你知道嗎？西川有三十五條河流，海拔四千米以上的山峰十二座，夏季是去自駕遊的最好季節，不過也要帶上冬季衣物和睡袋，山裏麵晝夜溫差太大。”楊燕一一邊說著一邊抹著眼淚，化開的黑色眼影流遍了臉頰，讓她看起來異常憔悴，甚至有些恐怖。
“十二座呀，你說你都要登頂呢，那可是一項艱巨的任務，一年一座都要花上十二年呢，你快點醒過來啊，我帶你登頂，帶你登頂……”此時楊燕一的聲音已經開始不住顫抖，泣不成聲。
“燕一，你不要太傷心了。”彭毅在一旁安慰道，他看著楊燕一痛苦的樣子心中也隱隱作痛。
這時楊教授的眼皮稍微動了一下，似乎有蘇醒過來的跡象，彭毅立刻伸手扣住他的脈搏，然後緩緩輸入這藥靈氣，彭毅不敢一次輸入太多，因為教授的經絡實在是太脆弱了，如果彭毅的藥靈氣再一衝的話鐵定經絡盡斷，暴裂而亡。
“燕一……”楊教授看見孫女那模糊的影子開始還有些不敢相信，認為自己是太虛弱了，雙眼才出現幻覺，可當自己的左手被人握住時他才意識到這並不是幻覺，孫女就在眼前。
“爺爺，你這是怎麽了？誰把你弄成這樣的？”楊燕一努力讓自己不哭出來，可淚水卻不聽話，一個勁的往外冒。
楊教授慢慢吸著氣，他感覺肺中的氧氣有些不夠用了，而且每吸一口氣肺中就刺痛一下，有如針紮。
“陸羽，他讓我研究人體強化合劑。”
彭毅一聽心中大怒，又是那陸羽，真是無惡不作。
“合劑我已經研製成功了，而且還有一瓶。”說著楊教授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小的玻璃瓶，遞給了楊燕一，“你拿著，千萬不能落到壞人手中，而且不要服用，一般人的身體是承受不了這種巨大能量的。”
說完他再次劇烈地咳嗽起來，暗紅的鮮血從嘴角和鼻孔中噴湧而出。
楊燕一一下就嚇呆了，她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麽多血從人體中噴出來，“爺爺，你怎麽了？爺爺……”她手忙腳亂的拿起一旁的毛巾想要給教授擦拭血跡可當回過頭來時楊教授已經沒有了動靜，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胸腔不再起伏，暗紅色的血也已經開始凝固。
“彭毅，你救救我爺爺啊，快救救他啊。”楊燕一立刻轉過頭來拉住彭毅的手臂，一邊晃著一邊說道。
彭毅沒有動，隻是呆呆站在原地，任由楊燕一甩著自己的手臂。
“沒用了，燕一，楊教授已經去世了，他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節哀吧。”說完他就長出一口氣，他明白教授的身體在過去的十幾分鍾裏麵是多麽痛苦，也許離去是一種更好的選擇，最起碼不會那麽痛苦，能夠抗到見上孫女一麵再死去已經是個奇跡了。
楊燕一此時已經完全崩潰了，這次爺爺是真的離他而去，再也不會回來，心中那個支撐著她活下去的信念瞬間崩塌，碎成粉末，大風一吹，不見蹤影。
癱坐在地板上的她目光呆滯，就如靈魂抽離了一般。
“燕一。”彭毅在一旁輕聲喚道。
楊燕一木然地抬起頭來，臉頰之上滿是淚水混合著眼影妝容的痕跡，彭毅馬上走入洗漱間，取來濕毛巾，返回到她的身邊。
“我幫你擦擦吧。”
楊燕一依舊沒有反應，愣愣坐在地上，雙眼空洞地看著麵前已經咽氣的楊教授。
彭毅歎了口氣，然後彎腰用毛巾擦拭著她的臉龐，整個過程她沒有吭一聲，隻是那樣呆坐著，像一尊雕像，又像一具幹屍……
“我們必須處理你爺爺的屍體，畢竟要尊重死者，殯儀館是不能去了，如果讓陸家得到了風聲，他們肯定會找麻煩的，身體強化合劑將變成麻煩的根源。”彭毅停頓了一下，想看看楊燕一有什麽反應，可燕一毫無反應，就像她上一分鍾那樣沒有變化，時間仿佛在他身上停止了流逝。
“火化還是土葬？你爺爺有提過嗎，你放心，一切事情我來搞定。”彭毅繼續說著。
楊燕一如被電擊，突然將頭扭到一旁的垃圾桶上麵，然後“哇哇”的吐了起來。
“吐完會好的。”彭毅念叨了一句，然後開始清理收拾著床上的楊教授。
這一吐就是十多分鍾，楊燕一感覺連膽汁都快吐出來了，雙眼早就被淚水給迷住了。
“火化，然後買入土裏。”
“好。”彭毅答應了一聲，然後繼續清理著楊教授，期間他偶爾抬頭看了看對麵的楊燕一，發現楊燕一也正在看著他，四目相對，無波無瀾。
又過了十多分鍾，彭毅終於搞定了，他來到房間的窗前，然後掀起一角向外看去，大年初一，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街道上看不到人，偶爾有車經過。
“真特麽是個倒黴的大年初一。”彭毅暗罵了一聲，然後轉身，“燕一，你還好嗎？”他對楊燕一的狀態非常擔憂，這樣的生離死別實在是太殘忍了，兩年的等待換來了一個彩色泡泡，以為好看可片刻後就破裂幻滅。
“還活著，談不上好不好。”楊燕一似乎緩過來了一些，她雙手撐著床沿站了起來，消瘦的身體越發的顯得弱小，“陽城陸家害死我爺爺的，對嗎？”
彭毅看過去，碰上了楊燕一那充滿殺氣的眼神，他有些開心，至少那眼神不再空洞。
“放心吧，燕一，我會幫你的，你爺爺的仇我們一定會報的。”彭毅做出了承諾，這是一個男人的承諾，一諾千金，駟馬難追。
接下來的時間彭毅找來了裝屍袋和繩索，然後趁著夜色把屍體通過窗戶放了下去，又從李想威那裏借來了大切諾基，楊燕一負責開車，將楊教授的屍體運到了城南的紅樹林中，兩人在樹林裏麵的一塊空地中停了下來，車燈將空地照的雪亮，亮到刺眼睛。
彭毅將楊教授從車上扛了下來，然後放到了燈光的中央，又進入附近的樹林裏麵，找來了一堆幹樹枝和枯葉，堆好後將教授的遺體放到了幹樹枝上麵，期間楊燕一一直雙手扶在方向盤上麵看著彭毅忙忙碌碌，跑這跑那，她其實想去幫忙的，可卻沒有勇氣再看爺爺一眼，怕自己再次全身無力，怕自己再次靈魂出竅，怕自己再次嘔吐起來……
準備好一切後彭毅回身對著車上的楊燕一喊道：“下來吧，最後一眼總該看的。”他說這話時對楊燕一會下車是不報什麽希望的，女孩子終歸是女孩子的，心理肯定不會很強大的。
“哢嚓。”楊燕一突然推開了車門。
彭毅感覺臉頰有些疼……
她走出了駕駛室，來到彭毅的身旁。
“打火機有嗎？”
彭毅搖了搖頭，“我不抽煙，尷尬了，看看車上有嗎？說不定李想威那小子會抽。”說完他就準備去車上找找。
“不必了，我身上有。”說完楊燕一就掏出了一個精致的打火機，修長的機身，在汽車大燈的照射下泛著金色光芒。
“嚓嚓。”金色的火星閃過之後燃起了一根火苗。
楊燕一就這樣舉著火苗來到楊教授的身旁。
她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握著打火機的手有些顫抖，楊教授已經被彭毅整理幹淨了，在刺眼的大燈下麵教授的每一個頭發都清清楚楚，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幹癟，雙頰同樣幹癟。
“我……我要燒了。”楊燕一說完就將手中的打火機扔到了枯葉之上，瞬間火就著了起來，幹枯的樹葉和樹枝極其好燒，不一會兒就火光衝天，將兩人的臉都映的通紅。
“我要報仇，幫我殺人。”楊燕一冷冷說道。
彭毅側目，燕一的臉上忽明忽暗，表情陰冷，像一個殺手，如今仇恨的種子已經在她心中埋下，對，是深深的埋下。
“燕一，我會幫你報仇，可我不會隨意殺人，我們的仇人就是陸羽，而且他必將接受審判。”彭毅此時明白楊燕一的心情，她肯定恨不能食其肉，喝其血。
果然楊燕一立刻搖著頭，一頭黑色秀發跟著甩了起來，“不隻是陸羽，是整個陸家，他們都得為我爺爺陪葬，陪葬，你懂嗎？”她的表情猙獰，彭毅還是第一次看見如此凶狠的她。
“無辜者是不該受到牽連的，你明白嗎，燕一，你現在是被仇恨衝昏了頭腦，濫殺無辜是無法讓你爺爺活過來的。”彭毅勸道。
楊燕一立刻癲狂起來，她瞪著雙眼看向彭毅，大聲喊道：“你當然這麽說，因為死的不是你爺爺，難道我還能指望你感同身受嗎？不存在的，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有感同身受的。”白光之下她青絲飄起，就如一個黑發魔女。
“我爺爺也死了。”彭毅說完吐出一口濁氣，“你至少還見到了他的最後一麵，而我呢，隻看見一團肉醬，被破布條纏著的一團肉醬。”
楊燕一聽了漸漸冷靜下來，立刻一片頹然，她扭頭看著依舊在燃燒著的火堆，火勢越來越旺了，火堆中傳來劈裏啪啦的響聲，那是油脂燃燒時所發出來的，在街頭燒烤時經常可以聽見，一股烤肉的味道飄散開來。
“嘔……嘔嘔……”楊燕一幹嘔起來，許久之後才停下。
“這特麽是一個什麽樣的世界啊。”她對著火堆說道，語氣淡然，殺氣全無。
彭毅在她身邊站著，沒有說任何話，隻是這樣默默地站著，直至火勢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