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縣城清晨
寧蘭縣的早晨，跟其他的縣城並沒有多大區別。
塵土飛揚的大街，沿街叫賣的小販 。
孩子們追著買吃食的小販，就算買不起，聞聞味道也能解解饞。
馬車和黃包車在路上遊蕩，黃包車夫瘦的皮包骨頭，不住的打量過往的行人，期待來個主顧照顧照顧生意。
還有幾個閑漢，坐在路邊上，聽著其中一人念書。
那書是從租書攤上租來的，這會兒識字的太少，租書攤的生意也很一般。
高驚雷坐在遮陽的棚子下麵，拿著碗茶水，邊喝邊打量來往的行人。
也許是部落裏麵見到的人不多，他從山裏出來後，就很喜歡觀察外邊的人。
“高爺，你這是給人看相呐！”
孫啟山的大嗓門在旁邊響起。
他端著蓋碗茶，喝的直冒汗，還不忘調侃高驚雷。
“還是找小娘子呐，我跟你說啊，想找好看的小娘子，大街上可不成，還是趕緊跟我回北平，我帶你轉轉八大胡同，那才是正經事兒！”
“八大胡同！”
高驚雷沒接話，旁邊的王士方倒是跳了出來，他滿臉神往，扯著孫啟山的袖子，急聲問道：“我早就聽說，一直也沒去過，老孫，快給我講講！”
“嘿！”孫啟山抖抖袖子，賣弄道：“這你可就問對人了，我跟你說，這北平啊，光是登記了的窯子，就有三四百家！
這其中啊，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
第一等的叫小班，小班裏又有細分。清吟小班大多是南班，江南女子居多，善彈唱。
而北班裏的姑娘，相貌要出挑些，可才藝卻不及南班。
這小班裏麵的都是清倌人，隻是喝茶聊天的，當然，要是你品貌過人，像咱們高爺這樣的，想要做入幕之賓也不是不可以。
第二等的呢，叫……”
他還沒說完，就被高驚雷出聲打斷。
“你們賴派就教這個？”
“咳咳……”
孫啟山一口氣憋著，漲的臉通紅。
他順順氣，瞪著高驚雷：“哼，你現在還太年輕，等過幾年，有你求我帶你去的時候！”
“接著說啊！”
王士方聽的正上癮，拉著孫啟山袖子不撒手。
孫啟山不理會王士方，喝了口茶，表情有點凝重。
“我說高爺，你昨天晚上弄那一出，出氣倒是出氣了，可也把唐靖給得罪狠了。”
他歎了口氣：“要我說啊，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是非之地，錢財是好，可也沒有命重要對不對？
我看那唐靖不是什麽好相與的，雖說高爺你本事過人，可咱雙拳難敵四手，萬一吃上點虧，犯不上的，你說對不對？”
王士方在一旁拍著胸脯，信誓旦旦。
“那不可能！師父，有我護著你，他唐靖絕對不敢對你亂來，你就把心放肚子裏。
你是要去北平是吧，我跟你一起，在路上也有照應！”
孫啟山搖搖頭，氣道：“你就別跟這兒添亂啦，唐靖要是真在乎你，昨天晚上就不能搞那麽一出！”
“那是個意外。”
“屁的意外！”
兩人吹胡子瞪眼，下一秒就要抄凳子開砸了。
也虧了王士方把那幾個狗腿子都打發走，要不然估計已經打起來了。
高驚雷懶得搭理這兩個人，他慢慢的品嚐著手中的蓋碗茶，雖然隻是粗製的茶葉沫子，可他也咂摸出了不同的滋味。
柴米油鹽，販夫走卒，軍閥公子，高嶺野狐。
這就是奶奶說的入世嘛？
感覺倒也不錯……
他既然已經決定了，要將從老板娘那裏搜來的錢財分給災民，那就要完成。
半途而廢，不是高驚雷的作風。
此時的寧蘭縣，百姓們生活雖苦，看起來倒也不至於餓死。
可縣城之外，還有無數村落呢！
去年遭了災，糧食沒收上來，可是各項賦稅卻半點也沒少，縣城裏的糧商不想著放糧，卻隻顧著囤積居奇，炒高糧價。
這時候當官的在幹嘛？
他們想著怎麽撈錢，怎麽擴大自己的勢力，怎麽往上爬。
至於那些百姓的生死，誰在乎呢？
反正都是些不相幹的人。
甚至還可以趁著便宜，多買幾個奴仆伺候自己。
什麽易子而食，什麽路邊白骨，反正又看不見。等事情過去了，去廟裏上個香，菩薩依舊會保佑。
錦衣玉食，子孫繞膝，生活美滿，天下太平。
高驚雷總覺得，世界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至於具體應該什麽樣，高驚雷也不知道。
他現在還不滿二十歲，這個問題對他來說，還太過高深。
奶奶也沒跟他講過，隻是告訴他要入世。
高驚雷也不是什麽思維太勤快的人，他也懶的再去想那麽多，他隻想讓自己心情好些。
看見遍地餓殍，他的心情不好，所以他想管。
而那些給他添亂的人，同樣會讓他心情不好。
他已經給過警告了，若還有不開眼的，那就別怪他了……
孫啟山說的什麽勢力龐大，不要惹什麽的，高驚雷也沒想過太多。
因為，就憑唐靖，不可能把他怎麽樣。
他有這個信心……
感受到自己身上微微發熱的圖騰，高驚雷嘴角翹起。
他遠比孫啟山認為的，要強大的多……
遠處的小販還在叫賣著吃食，他手上舉著糖葫蘆串，上麵串著鮮紅的冰糖葫蘆。
另一邊，賣糖人的小販單手勾著糖稀，不到片刻的功夫就扯出個活靈活現的小兔子。
旁邊幾個孩子拍手叫好，哈喇子直淌，流滿了前襟仍舊傻傻的樂。
看那幾個孩子天真爛漫的樣子，高驚雷嘴角的笑容更深。
孩提總是天真無邪，不像成人，有那麽多烏七八糟的心思。
這幾個孩子中，有一個小女孩，分外引人注意。
沒別的，就是長得漂亮。
她頭上梳了個雙丫髻，臉蛋白皙嬌嫩，跟旁邊的幾個泥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小小的鵝蛋臉上，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盯著糖人一臉的豔羨。
她將細嫩的手指伸進嘴裏，輕輕的嘬著，似乎已經吃到了甜甜的糖。
那可愛的樣子，高驚雷也不禁多看了幾眼。
就這麽幾眼，高驚雷的眉頭突然慢慢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