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樣?怎麽樣都好.……”海之音將那一隻放在背後的美麗纖手置於胸前,我看到了她一直藏於背後的東西。
那是一節莖。短短的一小節,不知道為何物的莖,枯黃著,足以訴說著生存的艱辛。海之音輕輕攤開手,四篇已然風幹的枯黃葉片,與莖相連接的部分已然枯死斷裂。
“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麽吧……”海之音不帶有任何表情,冷冰冰地看著手裏的葉片。
“啊,我知道的。”不用說,那是願望樹上的四葉草。麵前這個少女曾經背著自己的戀人偷偷將它置於花盆裏。
“在那永遠停滯時間的場所,我本以為它會永遠的保持生機。隻可惜,在那一晚,地獄的烈焰灼燒那些邪惡的靈魂之後數月,我偶然之間想起了它。”
“四葉草……枯萎了,即使就在那樣的空間裏,它依舊毫不猶豫,沒有任何征兆的枯死在那裏。”海之音歎了一口氣。
一陣微風吹來,那一小段莖以及四個葉片隨後飄走了。
“我告訴你這些,不是因為有什麽企圖,隻是……謝謝你,給我的喬治立了一塊碑。我本以為,這個世界,除了我,沒有人會記得這個男人。雖然他微不足道,但是在我心裏勝過一切。可是還是有人知道他,即使,是借用了惡魔之力。”
“最後給你一點忠告:你手裏那個惡魔的所有物,是很黑暗的存在。很危險,但是,很可惜我無法告訴你,如果告訴你,那樣可能會誘發不可挽回的局麵,這也是為了我自己好。”
隨後海之音沒有再說話,她背對著我蹲在喬治的墓碑前。我看著她滿頭的純雪白色頭發,不知不覺想到了喬治的遺骸。
我往回走上船。那具遺骸上,海之音的頭發依舊穩穩當當纏繞在喬治手骨上,喬治遺骸之所以沒有像赫爾曼的遺骸那般碎裂一盡,可能就是那一根小小的頭發的魔力所致。那一根藍藍的、純粹的藍————————仿佛遠眺大海那般顏色。
海之音此時此刻,不對,是自那時那刻開始,頭發的顏色在一瞬之間變為純雪白,而喬治身上的那一根頭發依舊是原本的色彩,無有雜質可言。
無有雜質可言!那究竟代表著什麽呢?為什麽呢?我想,答案再明顯不過了:
在那一瞬間,海之音的純真、善良可愛、天性率真、在胸中如同烈火一般的戀情在那一瞬間盡數消散墜落,隻剩下如同初冬初雪一般的白,覆蓋在地表之上,無法消融的白皚皚的一片。那之下埋葬的,是永遠封存的無法綻開的愛情之花。
藍色秀發,像那些曾經美麗卻又如同瞬世幻夢一般的記憶,則永遠的留在了那一名為了自己心愛的、命中注定的戀人赴湯蹈火,敢於與擁有者神明一般力量的克萊恩教皇對抗的男人,喬治·理查德身邊。
我走回船隻停靠點,一把拉過繩梯。酒勁過得
如此之快,我都無法想象,此時此刻我十分地清醒著。爬上繩梯,走下船艙查看了一下那裏的亂象。無法言喻,那些人恐怕是中了海之音的法術,以一些極端不堪的姿勢扭作一團,明明有啤酒喝,卻沒有經過我的允許擅自搬出其中一桶威士忌,有個水手居然將頭都給泡進去了。
我一把將他拉出來,幾個月沒洗的頭發就這樣泡在我的佳釀之中。在這之前我連水都不願加的威士忌!此時此刻上好的西班牙雪莉桶之中,我仿佛能看到其上漂浮著油狀物。
這下不僅僅是酒,連桶都用不了了。
我歎息一聲。好歹這個人還有呼吸。今夜接受的知識有點多,我也沒功夫去計較蘇格蘭威士忌或者上好的西班牙雪莉桶了,打開船長室的門,往被子裏一卷,就這麽沉沉睡了過去。
……
黑色無麵男子已然長時間沒有現身了,總感覺他就在某處盯著我,那種被監視一樣的感覺使得我背後的毛發不論何時何地都直挺挺地立著。不,說道監視,還有一個人,或者說,還有一個什麽東西正在監視我。
你小子在哪裏幹了什麽,我可是一清二楚。地獄深淵之戒似乎在說。
實際上,滿足了那一股好奇心之後,我曾經多次想要將它取下,結果等待我的是極端的痛苦,那痛苦不僅僅從肉體之上傳來,似乎連靈魂也獲得慘烈的疼痛,感覺就像失足跌落岩漿流裏麵那樣的感覺,仿佛扯下戒指的一瞬間,我本人肉體與靈魂統統都要碳化隨即灰飛煙滅。
第二天一早之後,探險船“開拓者”順著西風一路順風順流,時間消耗同來時相比縮減了一大半。差不多半個月左右,我回到了裏斯本。
回程大多是平靜的,除了每日聽見猛烈地西風從探險船的右後方衝擊阿拉伯三角帆產生的劇烈鼓風聲,其餘沒有值得一看的東西。沒有像樣的風景,每天都是一成不變,偶爾遇到幾艘他國船隻在艱苦的戧風航行。
“登記的時候是20個人,怎麽回來就剩下19個人了?難不成你去那個什麽‘星空’還奇跡般的失蹤了一個人嗎?啊?”裏斯本碼頭官員一改一個多月前的作風,眼睛瞪得又大又圓,使人分不清那到底是像雞蛋還是像石頭,一張臉憋得通紅,我想不出除了紅以外還有什麽形容詞可以替代。
“交罰金!就因為你寫了那荒謬的目的地‘星空’,和莫名其妙丟了一個人,那可是不小的數目!”港務局的官員吼道。
原來如此。難怪前後表現差距好比日心說和地心說一般的差別,原來是有錢可撈。
被港務局的人狠狠敲詐了數目不小的錢之後,讓剩餘水手們回到船上,我則匆匆趕往裏斯本皇宮,去麵見陛下。
城牆高度達到30碼,密密麻麻的磚塊訴說著這座曆史悠久的巨大城牆有多麽堅固。其上站立著騎士們看起來小的可憐,鎧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年幼時,總幻想要住進這麽一座巨大
的堡壘!……
皇城之中。
“你真的甘願放棄晉升子爵的機會,來換取那一座小島的控製權嗎?要知道子爵的封地可是10倍與那座小島的麵積。”國王的聲音傳了下來。
單膝跪在地上,稍加抬頭,看到那如同懷三胞胎長達兩年之久一般的大肚子,王座上斜躺著著的國王。我開口說道:
“是的。即使賞金扣除也沒關係。”
“王國可不會虧待有功之人!既然你如此喜歡那一座島嶼的話,你可以放棄晉升從而取得島嶼的土地,但是至於那個海港,必須交由國家控製。不過,亨裏克·法雷爾男爵,一百多年前我國戰敗之後,再也沒有人發現新的島嶼了,你還是第一個。”國王回複道。
百慕大,連通西印度與美洲,戰略意義很高,國王陛下需要港口作為軍事要地,想來也是合情合理之中。
“明白,我親愛的國王陛下。”
離開王城,一回到那個黑黑的到處落滿灰塵的家,我立刻一屁股坐在客廳的躺椅上,哪管他有沒有灰。
到最後雖然沒有封地,但是國王依舊給我了子爵頭銜,頒發了榮譽勳章以及子爵所穿用的禮服。也不知道為什麽,我一點也沒有那種感覺。那種取得爵位之後,立刻修建新的城堡啦,參加各種各樣的交際會啦,立刻把封地內的村莊占為己有啦等等感覺,隻有特別空虛的感覺縈繞在身邊,我感覺不到快樂,感覺不到興奮……本身是很開心的。但是總有什麽東西在我的心裏,將之瘋狂否決。
你的夢想根本就是不是這個!有什麽聲音從哪裏傳來。
我一驚,以為自己神經出現了些許錯亂。四下環顧,什麽都沒有,窗外理所當然黑漆漆的一片,月亮埋在雲層裏。
我到底是需要些什麽呢?我自身都無法得到答案。探險?真是的嗎?說實話發現赫爾曼的遺骸所在的那個洞也好,發現喬治·理查德的那一條船也好,發現新的小島也好,我打心底裏感受不到興奮與雀躍,即使窺視了深淵,我的感覺,要是用話說出來的話,就是————————
“原來是這樣,不過就這樣而已。”一名路過的男子對著自己身邊的朋友說到。
不錯,不過就這樣而已,就仿佛打開了一本曆史書,看了一遍,感覺除了頭部湧入了什麽東西以外,沒有什麽很高興的。我腦子裏猛然響起黑色無麵男子所說的話:你的目的真的是想要探險嗎?真是那樣嗎?
我回答不出來。要說是,明顯的錯誤答案。要說不是,那為什麽我往這裏一坐就恨不得立刻出航、去哪裏都成?我又想到黑色無麵男子起來。他此時此刻在何地幹什麽呢?難不成就躲在這個房間的某個暗處窺視著我?
第三天,伴隨著鳥鳴,我從床上坐起身來,窗外已然大亮。覺得渾身又酸又痛,像是大半夜進行過兒童時期睡覺時那種夢遊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