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裏窺視深淵多長時間了?”
“1秒。”黑色無麵男子豎起一根食指:“一秒鍾。說長近乎永恒,說短就不過是眨眼之間。”
說長近乎永恒,說短不過是眨眼之間。我重複了一遍黑衣無麵男子說的話,近乎永恒,不就是我所窺視深淵之眼的這段時間麽。對於我來說不過眨眼之間,而在深淵之中卻仿佛過了好幾個世紀。
我隨後從原來的彈孔鑽出卡拉克帆船,回到船上。周遭風光已然不是之前的光景。沒有了那令人生畏的巨大風暴,那些閃電也沒有在穿梭,海水依照原本的規律運作著。
水手們漸漸挨個清醒過來,便開始興奮地大聲吼叫,想來沒有死的事情讓他們十分興奮。
“先生們,打起精神來,我們把船修好就返航!這一次收獲頗豐,回去之後,每個人的工資多發5倍!”
“噢!”興奮地聲音此起彼伏。想來他們因為漲工資和發現了島嶼雙重大禮而開心地不得了吧。
“但是。”我輕咳了一聲,一時間混亂的船艙裏安靜了下來。於是我接著說:“我們往下除了修船,還有一個小任務。而且立即執行。在這座島嶼上,找到一塊優質的花崗岩————當然如果沒有的話,也可以使用普通的沉積岩————總之,要做成一塊墓碑。”
“墓碑?!”大夥一齊驚訝了起來。
“不錯。船上熟悉鐵匠或者木工的水手們為主力,其他人就為了尋找材料出發吧。”
天空微微發亮。到黎明的時候,一塊空空如也什麽也沒寫的墓碑已經做好了。我將它放置在小島的最高點處,接過鐵匠的鑿子和鐵錘,其上鐫刻著唯僅二字:
喬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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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探險船“開拓者”已經修理完畢,盡管外表看上去破破爛爛。桅杆換了一根備用的,但是高度總是不夠,但是備用的三角帆又是適應著原來的桅杆高度,尺度大的足以將船包住。導致探險船從三角帆迎風麵看起來正常,而從背風麵看起來,就像一個麵團,裏麵忽明忽暗的亮著鯨油燈,如同澡堂裏那一塊薄薄的布,隱隱約約的透著裏邊的光景。
我坐在船尾,麵向這個珊瑚礁小島。今天將這個小島仔細探索了一遍,發現在小山的北麵竟然是一座島嶼,看樣子成因應該是火山,不過依照山頂的鬱鬱蔥蔥來看,火山可能有幾百年沒有噴發,成了死火山。其下有一極其優良的港灣,擁有著自己的外灘,阻擋大西洋洶湧的海浪,由此,海灣內靜悄悄的。
而且島上沒有任何人來過的跡象——————不用說,人們看見那巨大的風暴就會遠遠地避開,怎麽會有衝進來的想法?但是我的船卻進來了,並且船體沒有遭受多麽嚴重的破壞,這完全解釋不通的現象此時也隻能靠手指上這一枚深淵之戒來解釋了。
倒上一杯威士忌,沒加冰
塊,也沒有冰塊。這是我幾個月前專門去了一趟蘇格蘭斯佩塞購買的蘇格蘭單一純麥威士忌,還是直接買的原液,花了不少錢,直接搬了2桶600誇脫(約等於684升)的西班牙雪莉桶到船上。
沒有兌水的原液,在玻璃杯中呈現黃黃的琥珀色,聞起來除去強烈的酒精味,一股淡淡的果香,似乎還有些許蜂蜜氣味和泥煤味?
沒有冰塊,我也不會把放了好幾個月的水加到酒裏,那簡直就是糟蹋。雖說喝起來酒精的刺激過於強烈,但是依舊沒能掩蓋它獨特的風味。
喝了半杯,就這樣坐在船頭的輪緣上,溫柔的風徐徐拂向我的臉,探險船隨著海浪輕輕搖晃。閉上眼睛,一隻手仍端著酒杯,任由酒後那股天旋地轉的暈眩感穿梭於大腦的所有死角。我就這樣在浩瀚大西洋的某個小角落,享受著這一愜意有舒適的時光。
“啊,此時此刻要是能聽一聽維瓦爾第的提琴協奏曲,或者是巴赫的鋼琴曲,那是多麽美妙啊。”我說道。隻不過,除了船艙裏那一幫醉鬼傳來滔天的吵鬧聲以外,就隻剩下海水拍擊船殼的聲音了,巴赫鋼琴曲或者是維瓦爾第提琴協奏曲更加純粹無有。
在這一瞬間,有什麽聲音突兀地響起。我忽然睜開眼睛,四處查看,船上那些喝醉了正在沸騰的爐子們一瞬間都安靜了下來。什麽聲音?如同口笛那一般悠揚的聲音,此時此刻確認無誤的鑽入我的腦海,這時,喬治·理查德的記憶瘋狂混亂起來,讓我想到了一個人。
我匆匆將剩下的酒一口咽下,威士忌原液如同一條火龍朝著胃部咆哮而去。隨後放下酒杯,將透明的玻璃杯子就這麽放置在搖搖晃晃地輪緣邊上,也不管是不是會就這樣掉下海裏,總之那一股預感使我心神激蕩。
此時此刻喬治的情感毫不留情的將我吞沒一盡,我仿佛回到了當初那一所教堂之中。午夜醒來,時針指著3.30,沒有蟲鳴,萬籟俱寂,悠揚的歌聲從阿雅克肖水塔上傳來,喬治克製暈眩,終於初次邂逅了海之音.……那之後呢?海之音注意到了異響,低頭看去,隻見一名英俊中年男子抬頭癡呆呆的看著自己,似乎已然失去了心智,即使聆聽到了忘卻之音,可是那雙眼睛依舊飽含深情地看著自己,那樣的凝視,是打心底裏所釋放的感情,沒有任何一種法術能夠消除的。
我一搖一晃地奔跑在嶙峋的珊瑚礁上,喝了原液威士忌烈酒的緣故,渾身燥熱,雙腿不斷踩入凹凸不平的地麵上的不少水窪,也不管靴子進了水。有什麽奇妙的力量正在驅使我的肌肉,我的意識,要往某處趕去。是那艘破爛的卡拉克帆船,還是那一塊墓碑?
爬上小山丘,最後一段路幾乎是連走帶爬,四肢並用地前行。
歌聲戛然而止,在小山丘上的那一塊大理石墓碑前,站著一名赤裸的少女。她背向我,雪白的肌膚十分有光澤,完全沒有雜質,吹彈可破般,在月光下盈盈地散發光芒。滿頭純
雪白色的頭發迎風飄揚著。似乎是早有預謀似的,她緩緩轉過身,以一雙赤紅的眼睛直勾勾盯視我,絲毫沒有移開視線的意思,仿佛能夠看穿我所有秘密的視線。
“你……似乎有著不一般的力量呢.……”少女開口了,不摻雜一絲情感的語言,冰冷地就像大海深處的鯨魚哀歎。
她說的應該是我手裏這一枚戒指,有著深淵之眼的深淵之戒,那一隻眼睛此時睜開著。隻不過它似乎有著某種可怕的氣場,一旦看著它,就會麵臨某種責難,那責難使得我渾身上下不舒服,仿佛就這麽看下去,立刻就會招致某種危險。
你小子在哪裏幹了什麽,我可是一清二楚。那深淵之眼仿佛在說。
“果然.……”少女抬起一隻手,用食指與中指輕輕夾住下巴沉思什麽,另一隻手放在背後。不管此時全然赤身裸體地站在我麵前,也不管在月光下尚未成熟的胸部以及某些部位暴露與否,即使我的視線正在落在她身上。
“你的戒指,原主人很有可能就是厄瑞玻斯。厄瑞玻斯(?ρεβο?)你知道嗎?”她也沒有理會我的視線,依舊看著我的眼睛說道。
我搖頭。全然無法理解何為厄瑞玻斯,況且她下一句話還是用古希臘語說的。
“有關《神譜》之上的記載。原始神卡俄斯是混沌之初,宇宙之始,是一條無邊無際的黑暗裂縫。隨著大地之神蓋亞誕生之後,地獄深淵神塔耳塔洛斯也誕生了,他是地獄深淵的本體,是人死後靈魂的歸所,用冥河與人間世界連通。而卡俄斯的兒子厄瑞玻斯為黑暗神,位於陽世與地獄深淵之間,是死者最先路過之地。”
“在上萬年的時間流過之後,黑暗神與地獄深淵爆發了殘酷的戰鬥,起因則是因為獨眼巨人和百臂巨人的歸屬問題。因相互之間爭奪關押權,從而導致曠日持久的戰鬥。”
雖然腦袋暈暈乎乎,但是我集中精力,凝神細聽,總歸是聽出了一些眉目,此時我開口問道:“為什麽要爭奪關押權?”
“這兩個巨人的力量不容忽視,擁有足以推翻我的祖父,也就是海神波塞冬的父親克洛諾斯的能力。別忘了,三叉戟是獨眼巨人送給波塞冬的。取得關押權,也就取得了對兩大巨人的控製權。”
我點點頭。
“這場大戰以較為年輕的黑暗神厄瑞玻斯取勝而告終。厄瑞玻斯將地獄深淵本體封印到一枚戒指之中,名曰‘地獄深淵之戒’。死者的靈魂會直接經過冥河直達戒指之中,那些前世今生的一切,都完整封存在戒指裏。”
“啊,所以.……”我想起了我使用這一枚戒指窺探了海之音與喬治的戀情,忽然覺得很對不起她,沒有什麽為什麽,這是隻屬於他們之間的傳奇愛戀,不是我這樣的卑微的人能夠窺視的。“我能夠看到……窺視到喬治的記憶……很對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