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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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玫蕾跪地上,枕在老人腿上說話,眼睛看著虛空,像是跟阿虎說話,又像是跟老人說話,就連阿虎蹲下來,將她和老人一起抱住都沒察覺,還在慢慢地說。
說她高考前一天,讓媽媽挖耳朵,媽媽手一抖,她隻覺得耳朵一陣劇痛,裏麵流出了溫熱的血,媽媽嚇得帶她去醫院檢查,說是耳膜破了,建議保守治療,慢慢會長回去。
就一天時間,也不可能手術,她隻好帶著傷耳去參加高考,聽力受了影響,最強項的英語沒發揮好,離理想大學少了三分。
她從小的夢想就是個當個外交官,可是自從那次傷了耳朵,就再沒希望,畢業後去做外貿。
要說沒怨過媽媽是不可能的,高考完後,她足足有一個月沒跟媽媽說過話,可之後,她就發現情況不對勁了,媽媽的手越來越抖,還經常忘事。
剛開始她隻以為是人上了年紀,忘性大,直到有一天,媽媽做好了飯,擺了三碗飯,她還以為有客人來,沒多問,吃到一半,媽媽才說:“你爸怎麽還不過來吃飯?每次都要我叫。”
那一刻她後背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盯著媽媽的眼睛看了好久,確認她不是開玩笑,才說爸已經去世一年了。媽媽吃了一驚,說不可能,我剛剛看他進來的,還拉著她的手,進臥室指著被窩跟她說,你爸不正在睡覺嗎?她拉開被窩,給媽媽看裏麵沒人,媽媽還是一臉迷茫的樣子。
從那時開始,餘玫蕾就知道情況不對勁了,帶媽媽去看病,跑了好幾家醫院,最後確診是阿茲海默症。
接下來就沒什麽好說,開藥、服藥、定期檢查,剛上大學的她真正意義上被逼著長大,快速長大,她一直以為爸爸去世後,她守著爸爸的遺照痛哭的那晚她已經完全長大了,等到媽媽發病,她才知道自己太幼稚。
最初餘玫蕾把阿茲海默症看成是記憶退化,安慰自己,隻不過是忘性大,一年、兩年過去,媽媽的病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差,她才體會到這個病的恐怖之處,不是單純的遺忘,不是像美好的童話寓言故事一樣,老人在生命的盡頭,逆行時間長河,越活越像小孩。
也不是時間的逆行,而是靈魂的萎縮,先於的死亡。
媽媽的記憶停留在她高考那段時間,還有之前爸爸在的那段,再也不記得現在的事,也從來不想未來,她上學、得獎、畢業、工作、交男朋友,分手,她都不知道。
餘玫蕾以為自己能夠習慣這種生活,畢竟媽媽還在,不是嗎?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徹底擊潰了她的心理底線,媽媽不再像以前那樣溫柔,性情大變,暴躁、不講理、身體也漸漸惡化,她曾嚐試說服自己,說是因為生病才會這樣,媽媽本來不是這樣。
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媽媽的性情越發喜怒無常,有時她會覺得你在害她,什麽事都不讓你幹,動不動就以死相逼,沒有一個晚上可以睡得安穩。
總能想出什麽新鮮的點子,一點點折磨你,把你僅存的那點親情磨光、耗盡,甚至變成仇恨。
章本碩聽著、看著,甚至走近了幾步,看著餘玫蕾的耳朵,分析她本章說的變化,他可以確定之前發表的本章說不起作用,而且也明白了原因。
餘玫蕾的心結就在她媽媽身上,這怎麽解?
章本碩翻著老人頭上所剩無己的本章說,看到“挖耳屎”那個作家感言,身子一陣,突然有了靈感,要不試試這招?
他在挖耳朵的作家感言下發表了一句話:好想躺在媽媽懷裏,讓她給我挖耳屎。
這句話就是重複餘玫蕾的作家感言。不知道能起到什麽作用。
發表後,章本碩退開兩步,靜靜等著。
餘玫蕾說夠了,也哭夠了,被阿虎抱著,突然覺得不自在起來,再加上跪久了,膝蓋都痛,正要起來,耳垂一涼一緊,向外扯開,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糖耳朵,耳屎又多了,該挖了。”
餘玫蕾半起的身子哆嗦一下,脖子擰了一下,想要回頭看,又忍住了,慢慢軟下去,原樣趴在媽媽腿上,閉上眼,耳朵像是有股熱氣蒸開,順著臉流下去,暖烘烘的一片。
一次,就一次也好。她輕輕對自己說。
阿虎輕輕地站起,離開幾步站定,和章本碩對視了一眼,兩人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慢慢拉開一半,又側著身出去。
章本碩帶上門,門縫裏,老人彎著腰,兩隻手指熟練地夾住女兒的耳垂,輕輕往外拉,用一隻眼去瞅耳洞,另一隻手虛握著,往女兒耳洞裏探。
噠,章本碩輕輕合攏門,長出一口氣,阿虎呆呆站著,章本碩拍拍他的肩,往外走去。
“謝謝你了,你要去哪?”阿虎突然問道。
“哦,還有點事。先走了。”章本碩不回頭,大踏步往外去。
剛才合上門的一刹那,他看到了阿虎看不到的畫麵,老人那個虛握出來的“挖耳勺”探進餘玫蕾的耳洞時,像是一輛轟鳴的跑車開進深不見底的洞穴,飛出無數隻蝙蝠,從耳朵上開花,如煙火般散在她頭上、胸上、手上、腳上,一個個方框晃動後,逐漸清晰,虛立在餘玫蕾身周。
與此同時,久違的係統聲音響起:幫助id糖耳朵恢複本章說功能,獲得積分1500分。
不錯,不錯,比上次黃雨宣多了500分,想起這次谘詢的波折,再加上那肉痛到心,又不好意思去要121塊車費,章本碩就覺得這500積分彌足珍貴。
本章說回歸原位,獲得一次性移位本章說功能。
移位功能?
章本碩的腳步一頓,想到一個可能。
自從他有了本章說係統,能看到人身上的本章說後,就一直有個疑問,自己頭上、還有背後、屁股上這些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會不會有本章說。
知己知人,更好的了解自己才能做好谘詢工作,心理谘詢師不代表自己的心理就不會有問題,相反,因為經常接觸到各種心理問題的來訪者,反而容易受到影響,所以專業的心理谘詢師都需要定期接受督導。
這幾天,兩個病人看下來,章本碩都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問題,隻是沒時間靜下來分析,這回正好,瞌睡就送枕頭,把頭上的本章說移到手上不就可以看到了嗎?當然要有個前提,頭上要有本章說才行。
章本碩馬上使用。
請選擇移動對象。
再使用,頭上的本章說,隨便哪一個就行。
不行,請明確指定本章說,我不是那麽隨便的係統。
章本碩吐血,自己陷入了一個怪圈,想移動頭上有本章說,至少要先看到,可是如果能看到頭上的本章說,還需要移動嗎?
他又想了幾個方案,都跳不出這個圈,索性放下不想,不過這個一次性能力可不能像上次一樣馬上用掉,一定要保存好。
又把新得的1500積分,投入解鎖功能進度條,藍條一下子伸長,從31%長到47%。
章本碩走出紅磚樓,看著老人們還在閑聊,那坐輪椅老人如雕塑般保持著之前相同的姿勢,頭上本章說的數字從7跳到了3。
章本碩長出一口氣,回頭看看紅磚樓,不由想起本章說係統寄身時說的那句話。
人心如書,心語留痕,即成本章說。
現在一想,老人如書,翻的人少了,本章說也少了,等到生命盡頭,本章說歸零,也是真正的死亡到臨的時刻。
想到這,他也愈發好奇,自己頭上的本章說到底有沒有?有的話,又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