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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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麵不隻中年人覺得頭痛,章本碩也頭疼起來,原本以為憑著本章說,就能洞悉人心,解決問題,可是一個餘玫蕾,本章說全藏在耳洞裏,一個老婦人,本章說少得可憐,本章說畢竟隻是人心部分潛意識的顯現,可不是所有想法動念,看不全,有疏漏,再加上不了解具體情況,章本碩也不知該怎麽勸。
阿虎用細長的眼睛笑,冷冷的,“要是我親媽,就是綁架,我也要綁回去,有一口氣在,都要自己養著!”
“她不是你親媽!”餘玫蕾大叫起來。
“那就是你親媽了?把你媽放老人院,自己一周過來一次就算盡孝心?我們又不是養不起!你知道我剛才進來看到什麽?媽吃完飯,抖得一臉的湯汁,她正在擦地,接著就給媽擦嘴”
中年人要說話,餘玫蕾眼睛眨了眨,護工鬆開手,挪到一邊,身子坐在一團抹布上,章本碩還在想這護工還挺好的,知道擦嘴,有什麽問題?阿虎是不是太暴躁了點,老人手抖,吃相髒一點很正常,護工本身就累,不可能一勺一勺幹幹淨淨地喂。
“用擦地的抹布給媽擦!”阿虎指著護工,手指都在發抖,“要是我親媽,就不是一巴掌了!我也不要什麽道歉、賠償,誰叫你把老人放外麵養,我現在就要帶媽走!誰攔我,我馬上舉報這裏虐待老人!”阿虎走到老人身邊,彎腰就要去抱,餘玫蕾卻擋在老人身前。
阿虎慢慢地直了腰,和餘玫蕾對上眼,餘玫蕾沒說話,瞪回去。
“你媽在這裏都這樣了,還不帶回家?”
“關你屁事!”
中年人還想說些什麽,看阿虎那一身肌肉,又不敢靠前,護工早早拉了門溜出去。
章本碩本該當個和事佬,他是兩個人的谘詢師,相對外人來說,也最了解二人的情況,隻是綜合兩人和老人的本章說來看,好像還有層東西鋪在下麵,看不清楚,他似是想起了什麽,要去抓住,卻撈了個空。
中年人終於放棄了勸架的想法,家屬似乎沒有繼續追究責任的想法,甚至連阿紅也不理會,任她離開,反而自個開始內哄,好事啊!隻要不追究院方責任,帶走也好,這樣的老人放在養老院也是個負擔。
中年人慢慢退出去,帶上門。
外人離去,隻剩下章本碩,阿虎和餘玫蕾都是做過谘詢的,習慣性地無視章本碩,放開吵。
“關我屁事!關我屁事!我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就不可能算!分手分手!我還沒同意呢!沒分手前,這就是我未來丈母娘,我帶走怎麽著?你試試攔我?”
“丈母娘?哈!”餘玫蕾像是聽了笑話,冷笑出聲,“你問問她看,我是誰,你又是誰?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丈母娘!你別一廂情願,覺得自己盡孝,是個大孝子,大善人,你品德高尚,我就下賤無恥?誰不想在家裏贍養老人?誰不想回家有個人陪?你知道我為什麽每周都要打扮成學生樣過來?”
餘玫蕾說著眼淚掉下來,阿虎退了一步,有些慌張。
夾在中間的老人看看餘玫蕾,又看看阿虎,似是搞不清楚兩人為什麽吵,最後目光落在章本碩身上,衝著他笑。
章本碩也笑了一下,算是回應。然後眼睛眨了一下,就是那一眨眼的工夫,他清楚看到老人頭上的本章說數字又減了一個。
他打開看,翻了一遍,很快就發現少掉的那個本章說是“該給糖耳朵挖耳朵了,這幾天老是晃頭說要把耳屎甩出來,這傻孩子……”
原來不是刪除,而是遺忘,章本碩恍然大悟。
“我媽得的是阿茲海默症,就是老年癡呆症,她什麽都不記得,連她女兒都忘了,隻記得我十幾年前上學時的樣子,偶爾還會想起來,你以為我沒在家裏照顧過她?”
餘玫蕾眼淚唰唰地流,聲音小下去,語速卻異常地快,章本碩看到阿虎頭上、臉上的本章說數字快速增長,這才想到是餘玫蕾的意識投射,這算是心理治愈的第一步嗎?餘玫蕾終於不是隻關注別人的耳朵,學會正視麵目說話,是不是自己發表的本章說起作用,還是說在阿虎的刺激下做到的。
“爸去世後,她的病就越來越重,出門找不到路,經常失蹤,讓我滿城的找,最長的一次是在外麵呆了兩天,去警察局領回來,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整個人都呆了,不說話,我要上班,我要賺錢買藥,你跟我說,怎麽在家照顧她?”
阿虎再沒之前的氣勢,局促地搓著手,低頭輕聲說:“現在不是有我嗎?等我這次比賽比完,拿了獎金……”
“不是錢的事!”餘玫蕾尖叫著,要把胸膛裏所有的氣發泄一空,她隻覺得今天要是不把話說清楚,以後可能就再沒機會了。
要斷就斷個幹淨,她已經受夠了這一切,不要再拉個人進來陪她一起殉葬。
“錢沒了我可以賺,找不到合適的護工,我可以拿錢砸,一千不夠、兩千、兩千不夠、一萬!總有人願意幹,拿擦地的抹布擦嘴嗬,這樣你就看不下去了?這個護工還算好的!還有更過份的!你知不知道照顧老人有多累,照顧生了病的老人呢?一天還行,一個星期呢?一個月、一年、十年呢?”
“我換了多少個護工你知道嗎?我花了多少時間去翻資料,研究治療方案你知道嗎?我自己得了抑鬱症,去醫院接受電擊治療,電到後來,醫生都說沒效果,停了電擊,我偷偷買了個電擊器在家裏電自己玩,你知道嗎?電一下隻痛一下,痛過以後至少什麽事都不用想,可是”
餘玫蕾看向老人,身子抖起來,嘶嘶地吸氣,卻不見吐氣,情緒激動到極點。
阿虎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抱她,餘玫蕾已經跪了下來,抱著老人的腿,把頭枕在腿上,閉上眼,輕輕說:“你知道嗎?以前我常這樣枕在媽媽腿上,她會揉揉我的耳垂,看我要不要挖耳朵,挖著挖著,我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睜開眼,她還在,看著我笑,動都沒動過。可是現在她全忘了,先是同事、朋友、親戚、再輪到我,最後應該就是我爸了,我做的一切她都不知道,時好時壞,一會兒把我認作對麵鄰居的女孩,一會兒把我看成勾引她老公的小三,還有時問我是誰,為什麽在她家裏,我媽早就死了,我還要看她的身體一點點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