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試戲
一個麵容冷豔的女子一襲紅色長裙，上半身穿著黑色機車服，她的頭發如海藻般濃密，濃烈到極致的五官非但不顯得豔俗，反而透著一股冷冽。
“程幽然？”
孟朗見到她的第一麵，心頭就湧起一陣狂喜，因為像，太像了，她就像是從劇本裏走出來一般，美得如烈火般驚心動魄。
顧瑤是很優秀，無論台詞、動作還是表情都挑不出錯，可和她一比，太規規矩矩了，仿佛一杯白水沒有滋味。
“孟導，您好。”
程幽然朝他鞠了一躬。
“開始吧。”
孟朗遞給她兩頁劇本，忍住激動回到了座位上，他已經想好了，無論程幽然演成什麽樣，她都會是《風華》的女主角。
程幽然翻看著劇本，兩頁A4紙的台詞差不多三千個字，差不多一篇演講稿的長度。
她看著劇本，臉色逐漸變得凝重。
“背不了可以看著劇本演。”
孟朗鼓勵地道。
一個戴著眼鏡的副導不讚同地搖了搖頭：“作為一個演員，連台詞都背不下來，還當什麽演員？”
“我看今就到此為止吧。”
他譏諷地道。
另一個副導笑出了聲：“你侄女剛背不下台詞，你可不是這麽的。”
孟朗冷冷地盯了過來，戴眼鏡的副導立馬不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討好的麵孔。
程幽然把劇本放到了桌上。
孟朗緩了緩臉色：“你不用理他，你可以看著劇本演的。”
畢竟，和程幽然的美貌一樣出名的是她的演技，年年被評為演技最差女演員的待遇娛樂圈也是獨一份。
“我記下了。”
程幽然語氣平常地道。
孟朗震驚了：“都記下了？”
早知道，哪怕是顧瑤，記兩頁台詞也用了五分鍾，程幽然難道記得比顧瑤還快？
戴眼鏡的副導陰陽怪氣地來了句：“勸你多看幾遍，到時演得磕磕絆絆浪費你的時間，也浪費孟導的時間。”
“都記住了。”
程幽然點頭，背了一星期一書桌的資料，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而且她這個速度在方流雲麵前都不夠看的，方流雲幾乎是過目不忘。
“Ain！”
孟朗示意她開始。
程幽然深呼吸了幾口氣，將自己完全帶入到劇本的角色，她慢慢地、慢慢地蹲在了地上，雙手抱著膝蓋：“我有時候在想，人這一輩子是不是像蒲公英一樣。”
“風吹到哪兒就飄到哪兒。”
她慘然一笑。
“你別過來！”
她昂起了頭，一如既往地昂起頭，就像她還是那個騎著機車、義無反顧的少女一樣。
不止坐著的眾人靜靜地注視著她的表演，不知什麽時候，會議室的門半開，虛掩的門外陸子梟抱著手臂同樣注視著她，他的眼神中晦暗不明。
他這周一直在調查刹車鏈的事情，不是忙得沒時間回家，隻是他也不清為什麽不想回去，潛意識在回避某種可能——萬一這件事是程幽然自導自演呢。
還好，不是她。
幸好，不是她。
…………
靜，死一般的靜。
當程幽然表演完，轉身向眾人鞠了一躬，會議室裏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孟朗站起身，走向程幽然。
程幽然的表演不能多好，譬如她第一句台詞的時候，眼角應該落下一顆淚滴，她沒哭出來。
但是她對角色的理解程度高得嚇人，甚至他和她比起來，都有些膚淺了，他感覺通過她的表演，觸碰到了二十年前在華人街上英姿颯爽騎著機車的少女。
後悔了嗎？
孟朗搖搖頭，告訴自己沒有後悔。
他壓下心頭萬般情緒，準備上前給程幽然一個擁抱時，正在這個時候，虛掩的會議室門外傳出了一個男人略帶不滿的聲音：“程幽然，出來。”
咦，陸子梟。
程幽然遠遠地就看見了陸子梟那張冷漠貴氣的臉，高喬如影隨形地跟在他身後，她不好意思地衝孟朗鞠了一躬，走出了會議室。
她已經快一周沒見到陸子梟的人影了，想來應該在忙著處理車被人做手腳的事，見到他還挺意外的。
“我是不是演得很差？”
兩人向沙發走去，受到來自女演員們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程幽然靠近陸子梟，忍不住聲地問道。
她一走出會議室心裏就像有千百個人咚咚咚地在打鼓，手心也在往外冒汗，一會兒覺得自己表演得超棒，一會兒覺得自己擠眼淚都擠不出來，鐵定是選不上的了。
話一出口她就懊惱了，她能指望從陸子梟嘴裏出什麽好聽的話來，一定是“差”“很差”“非常差”。
陸子梟停下腳步，她也跟著停下了，男人低下頭與她的視線平行，抿了抿唇道：“……還不錯。”
“你再一遍！”
程幽然眼睛裏像有星星在閃爍，一眨不眨充滿期待地望著陸子梟，她想再聽一次誇獎。
陸子梟本想拒絕，可看著她的目光，他直起身側過臉，輕輕了一聲：“還不錯了。”
程幽然心裏敲鼓的人終於停下了，她的手心也停止了往外冒汗，喜滋滋地朝方流雲走去。
跟在兩人後麵的高喬簡直要沒眼看了，他正好和方流雲的目光對上，兩人的表情一模一樣(ー`ー)。
【您的妻子心情值已恢複到50，請再接再厲！】
聽到腦子裏係統的聲音，陸子梟怔住了，一張俊臉忽明忽暗，過了一會兒，低低地了句笨蛋，一句誇獎就能讓心情值提到50，她知不知道女人要是太好哄就容易被男人騙。
“感覺如何？”方流雲靠在沙發上問道。
“應該……沒問題吧。”
自覺能從挑剔的陸子梟嘴裏得到誇獎，程幽然現在已經膨脹了，從一開始的擔心選不選得上到了孟導不選她是他的損失！
“噗——”
袁藝菲端著咖啡走了過來，正好聽到這句話，笑得花枝亂顫，“程幽然，你想笑死我嗎，連顧瑤姐都不敢一定能被選上，你哪裏來的自信？”
“看到你，我就有自信了。”
程幽然毫不猶豫地道。
“你！”
袁藝菲氣結，反手就準備把熱騰騰的咖啡往程幽然臉上潑，可程幽然動作更快，她拉著方流雲往牆壁邊一躲，嘩啦一聲咖啡全灑在了真皮沙發上，沙發受高溫立刻起了一道道冒著煙的褶皺。
“還好你反應快。”方流雲後怕地感歎了一句，要是真被咖啡潑到，她倒沒事兒，程幽然臉上吹彈可破的肌膚怕是保不住了。
程幽然謙虛地道：“一般電視劇裏，有人手裏拿著飲料和人吵架，百分百都會往外潑。”
“我隻是比平常人多看了些電視劇而已。”
方流雲：…………
而陸子梟瞬間冷了臉，大步走到程幽然身邊，冷冷地盯著袁藝菲，他五官本就生得冷峻，此時眉眼俱是往上挑，帶了幾分凜冽的意味，令人不敢逼視。
想起關於陸子梟從前做過軍火貿易的傳聞，袁藝菲直接被嚇得跌坐到了地上瑟瑟發抖，她剛才一定是腦袋抽了，才會當著陸子梟的麵去潑程幽然。
會議室外一片喧鬧，顧瑤站起身，出來打著圓場，抱歉地看向陸子梟：“藝菲遇事特別容易衝動，我相信她不是故意的，藝菲你快給陸總、陸太太道個歉。”
袁藝菲看向顧瑤的目光無比感激，咖啡又沒潑到程幽然，至於這麽題大做嗎，她程幽然又不是玻璃做的人，即使潑到了養兩三也就好了。
在場的人恐懼陸子梟，沒一個人敢吱聲，隻有顧瑤肯站出來一句公道話，難怪圈子裏的人都喜歡顧瑤，為人大方又仗義，她之前對顧瑤還有隱隱的嫉妒，現在全沒了，隻剩推崇。
程幽然笑了一聲，敢情熱咖啡沒潑你臉上不心疼是吧，她正準備開口，陸子梟搖了搖頭。
好吧，程幽然閉上了嘴。
嗯，陸子梟的手腕可比她冷酷多了。
陸子梟這個人雖然看起來驕傲冷酷，實際上也驕傲冷酷，可她接觸後才發現，他這個人非常、尤其、格外地護短。
袁藝菲以為陸子梟妥協了，連忙起身向他鞠躬：“陸總您真是大人有大量，下次我一定不敢了，幽然姐以後就是我親姐。”
聽到袁藝菲的話，程幽然的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她記憶裏袁藝菲從來沒有這麽捏著嗓子話，怪滲人的。
大人有大量？
陸子梟壓根沒搭理她，衝高喬挑了挑眉，高喬忍著笑意繃著一張臉走了出去，他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恭維陸總“大人有大量”。
眾人一臉敬佩地看著顧瑤，不虧是李老爺子最滿意的孫媳婦，行事作風一點都不家子氣，消弭一場風波於無形，她在圈子裏知己好友無數不是沒有原因的。
顧瑤隻是搖搖頭，如果袁藝菲的叔叔不是有名的選角導演，她才懶得多管閑事。
“下麵由我宣布結果。”
忽然，會議室的門開了，戴眼鏡的副導走了出來，原本喧鬧的走廊一下子安靜了。
“女二號，很遺憾都落選了。”
隨著他話音落下，幾個女演員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除了袁藝菲，她現在喜不自勝，隻要程幽然沒選上她就開心，都顧不上為自己落選煩躁。
她瞥了程幽然一眼，程幽然淡定如常，直看得她翻了個白眼，裝什麽呢。
礙於陸子梟在場，她不能走到程幽然麵前揚眉吐氣一番，隻能和旁邊的女演員聲地咬耳朵：“程幽然之前還沒問題，肯定能選上呢。”
“孟導選人一直很公平，你懂的……塞錢也沒用。”波浪卷的女演員壓低了音量，聲音得跟蚊子嗡嗡嗡似的，唯恐被程幽然聽見。
“是啊，不知道她哪裏來的自信，簡直要笑死我了。”袁藝菲找到了知己，得更起勁兒了，“她和顧瑤姐還是北電同學呢，一個一個地。”
聽到袁藝菲的話，顧瑤皺了皺眉，程幽然連個女二都選不上，她真不知道為什麽總有人拿她和程幽然比較。
“下麵宣布女一號的選角。”
“顧瑤姐，我有些緊張。”助理望著副導手裏拿著的名單。
“緊張什麽？”
顧瑤輕笑，她不緊張，一點都不緊張，從她準備來試戲的那一刻開始，《風華》女主角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除了她，沒人演得了。
相信孟導也是這樣認為的，她沒有錯過走出會議室時，他眼裏對自己毫不掩飾的賞識。
“女主角的人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