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給我毒藥
安宥檸被趕出了安府。
在所有人痛恨,厭棄,避諱的目光下,孜然一身離開了這個冰冷的家!
大雨滂沱。
涼颼颼的雨水打濕了她的頭發,衣服不斷的往下滴水。
安宥檸卻沒有一點想躲雨的念頭,腳步蹣跚,漫無目的遊蕩在大雨中,任由雨水衝刷著她的身體。
她麵色冷白,眼神麻仁,好像被抽空的木偶,腦海裏一遍遍放映著剛才沈沁蘭說的那些話。
如果說剛才她隻是恨,現在就是痛恨!痛到她的心都抽疼!
出了府,安宥檸第一想去的就是徐府,去找徐蓁,去找徐府剩下的親人,可是就在她走出安府沒多久。
沈沁蘭陰魂不散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她的麵前,她一個人優雅的撐著雨傘,露出勝利的毒笑。
安宥檸當時就毫不猶豫伸手想掐死她為竹芹報仇,可是沈沁蘭卻像是做好了萬全準備,居然開口對她說出了那樣的話!
沈沁蘭的話一針見血,直接就紮進安宥檸的心髒深處,安宥檸甚至連殺她的欲望都消了下去。
因為,安宥檸發現,她根本沒有資格去殺沈沁蘭,真正害死徐家人的凶手,其實就是安宥檸自己!
她還有什麽資格去徐家,還有什麽臉麵去見徐家人!
明知沈沁蘭是故意的,明知沈沁蘭是不安好心,明知自己表現的潦倒會讓沈沁蘭痛快!
可是安宥檸在聽到那些刺耳的真相時,當確鑿的證據從沈沁蘭手裏拿出來擺在她眼前的時候,她的心就像是被千刀輪番剮了一遍,痛不欲生!
她無法接受,因為自己的過錯間接害死徐府上下一百多條人命。更加無法接受,那個幕後始作俑者,竟是她最愛的男人!
他答應過她,絕不會傷害她的家人。
他是那麽信誓旦旦,他有世上最好看的眼睛,每次看到他那雙驚世的鳳眸,安宥檸的心都撲通撲通的為他跳動。
安宥檸千防萬防,唯獨對他那麽相信!
毫無保留的把自己交給他,心甘情願的為他懷著孩子!可他卻!
玩弄她!置她於死地!
而且,還是為了別的女人!
安宥檸隻覺得心都要痛麻痹了,她行屍走肉的繼續前進著,她不知要去哪裏,可以去哪裏。
她究竟為什麽要穿越到這個鬼地方來,為什麽,為什麽不讓她就那麽死了!
安宥檸突然起了輕生的念頭,她累了,好累!最該死的人,明明是她不是嗎!
她覺得自己真的是廢物,沒有幹掉白蓮花,還再次被玩弄於鼓掌之間!
她想,她大概是最失敗的穿越者了。
她還活著幹什麽!
心痛,懊悔!安宥檸不知在雨裏走了多久,流到臉頰上的雨水溫度似乎都變的熱了起來,直到一股血水蔓到她的腳邊,觸進她的眼睛,她才停下了腳步。
大片大片的血水從不遠處的地麵衝刷到腳邊,觸目驚心的紅,多的到處都是,地麵像是被血洗過一般。
水波模糊的視線裏,無數的百姓圍在一起,嘴裏不斷罵著賣國賊,狗奸臣之類難聽的字眼。
前麵,就是刑場!這些血,都是她徐家人一百多口人頭流淌的鮮血啊!
“殺光賣國賊,殺光賣國賊!”幾個人拉著很多布做的橫幅激烈的叫喊著,橫幅上寫著紅色的大字。
無良狗丞相。
通敵賣國,天理不容,早下地獄。
安宥檸的眼瞬間變得猩紅,她衝過去,撕搶他們手裏的布,狠狠撕成了兩半扔進雨水裏踩踏。
她的外公是三朝元老,怎麽可能會去通敵賣國,這些愚昧無知的人!
出事了,就知道成群結隊的搬弄是非,聽風是雨。
他們何曾見過外公為了給他們修建水渠辛苦熬夜寫的奏折,隻為住在偏遠地區的百姓能早日解決用水問題。
外公那麽大年紀,熬的眼睛都快瞎了!
勤懇一生,憂國憂民,卻落得這麽個下場。
蒼天,難道好人真的就沒好報嗎!
“這女人是瘋子吧!”
“她莫不是徐家的餘孽?”
百姓都看深井冰的眼神看著她,還帶著懷疑和打探。
安宥檸越撕越凶,越撕越狠,百姓不由得害怕的退後。
明明是個小姑娘,怎麽會有這麽強的氣場,讓人不敢靠近。
“依我看,這姑娘八成跟徐府有關。”
“我們要不要去刑場稟報火焰軍。”
“刑場上的人都被殺光了,火焰軍這會兒正在處理屍體,哪有功夫理會我們。”
“還是去參報給官府吧。”
火焰軍,隻聽命傅緒的火焰軍!
安宥檸的嘴角突然生出一抹幽冷極了的笑,那笑,就好像開在懸崖上最後一朵彼岸花,最最妖豔,也最最淒涼。
她撕完最後一塊布,轉身跑離了這裏,她沒有勇氣去刑場,她沒有臉麵麵對刑場上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慘象!
她是罪人,她是罪魁禍首!
安宥檸此刻隻想一死解脫!哪怕是馬上撞暈過去,隻要別讓她清醒著痛苦!
安宥檸真的撞到了人,是兩個粗漢子,其中一個人手裏提著酒壺。
“小娘們,走路不長眼啊!”
“嘖嘖,看這娘們身材不錯啊。” 兩個男人看著安宥檸被雨打濕,衣服貼合身體顯露出的身姿,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酒,她要酒!安宥檸快速出手,一把搶過漢子手裏的酒壺,直接掀開酒蓋,端起酒壺就往喉嚨裏猛灌,濃烈刺激的酒味灌入她的喉嚨。
她大口的喝著,仿佛她喝的根本不是酒,而是水。
她連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哪裏還管得上腹中還有個孩子,還是和那個人的孩子!
安宥檸想到那個男人的臉,雙眉蹙到最緊,更加暴虐的飲著酒,眼淚,雨水,酒,混雜在一起,說不出的味道。
“這娘們挺辣,居然搶老子酒,這酒可是老子特地買來慶祝賣國狗賊被剿滅的!”
“小娘們,你慢點喝,我看你也沒錢賠我的酒,不如,陪哥兩個玩玩?”
男人嘴角的笑容淫蕩起來。
聽到賣國狗賊四個字,安宥檸的眼睛突然綻放出鋒利凶殘的光澤,她突然放下酒壺,衝著男人的身體狠狠的砸了過去,酒壺摔在地上,立即碎成無數的碎片。
“你個賤娘們!”兩個漢子當即惱了想對安宥檸動手,卻見一輛馬車駛來,駕車的車夫用力喝止,兩個漢子朝馬車看去,又挨了安宥檸兩記拳頭。
“不想死,就不要嘴賤!反正我也不想活,你們要是想死,一起來啊!”
安宥檸激烈的話語,把兩個身形壯碩的漢子都驚住了。
馬車上的人還沒下來,兩大漢子都繃直身體不敢動的看著喝了酒的安宥檸,雖然這女人喝了酒的還被雨淋了,樣子看上去很美很嫵媚。
可是他們不敢造次,因為安宥身上的氣息實在太可怕了,好像真的是不怕死。
馬車上風塵仆仆的下來一個身著華服手戴金指環的男子,是聞金赫。
他剛從外地談生意回來,在路上就聽說了徐家發生的慘事,正擔心安宥檸的處境,豈料就碰見了喝的搖搖欲墜的安宥檸。
”宥檸,你怎麽會變成這樣子,你沒事吧。”聞金赫走到安宥檸身邊,滿臉都是擔心。
“徐家的事我已經聽說了,你這樣凍著不行,先上我的馬車吧,我帶你去我的府邸。”
“車夫,快取我的傘來。”
安宥檸看著聞金喝為自己操心憂慮的臉,嘴角突然蕩起一抹苦笑,“聞兄,好久不見,來,不是說好一起喝酒的嗎,我們喝酒,喝它個不醉不休!”
安宥檸啞著聲音邀請道,笑容卻越來越苦,看的這個內心成熟的男人都感到了幾分心疼。
“宥檸,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陪你去喝酒。”聞金赫說完,就馬上轉身,掏出了錢袋,幫安宥檸處理剛才那兩個男人,“這些錢賠給你們重新買酒。”
安宥檸盯著聞金赫的背影,突然又想到遍地的血水。
所有人,都會被她害死。
從來不信預言的她,腦子突然就跟被人重裝過了般,思想開始變得極端起來。
她突然轉身跑入了雨簾中,快速消失在了這條大路上。
隻聽聞金赫著急的叫聲傳來,安宥檸已經跑的無影無蹤。
跑著,用力的跑著。
直到整個人都沒力氣的撲倒在雨水裏,安宥檸才停了下來。
就這樣,結束吧,隻要她死了,這可笑的一切就會消失,她也不必去負累承擔,更不會再心痛如絞。
安宥檸側臥在雨地,疲勞的閉上眼睛,她的臉因為雨水的衝洗,變得蒼白,緊緊閉著的睫毛透著到死都不服輸的倔氣,倒在雨水中的倩影,硬是衍生出一種頹廢之美。
安宥檸並沒有失去意識,潮濕中,她的身體被人拉了起來,耳邊聽到一個老女人的竊竊私語和笑聲。
“嘖嘖,真是冤家路窄,天堂有路你不走,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
說話的,是一個打扮花俏的肥胖女人,就是之前拐賣安宥檸被聞金赫撤去老鴇職位趕出春楹院的個老鴇子。
她雖然被趕走,可幹的還是那換湯不換藥的老本行。去了一家最大的地下賭場,正在為今晚的盛大賭局覓色獵物當賭品呢。
看到安宥檸躺在地上,她立刻就奸笑了起來,使了眼色,幾個黑衣保鏢馬上過來擒住安宥檸。
安宥檸立刻甩開黑衣保鏢的手,醉醺醺的怒道,“你們也要找死嗎!”
安宥檸喝了酒,力氣似乎也出奇的大了,居然能把一身肌肉的黑衣保鏢甩開。
那老鴇子有些慌張的看了看路邊,拐賣少女是要坐牢的,上次是僥幸逃脫,可不能再出事。
看安宥檸醉了,那老鴇子才放心的走過去,訕笑著道“姑娘,我看你心情不佳,有什麽煩惱嗎?是不是被男人傷了心了,不論你有什麽傷心事,隻要你跟我走,去我家裏喝上一瓶我的忘情水,保證什麽煩惱都能忘了。”
“有毒藥嗎,喝一口就能死的毒藥。”安宥檸抓住老鴇的手,那決絕的眼神,沒有一絲苟活的欲望。
“有,什麽都有。”那老鴇轉了轉眼珠,立刻就賠笑臉哄道。
“好,我跟你走。“
安宥檸垂下手放棄了抵抗,老鴇子沒想到這麽好得手,立即就讓保鏢過來,把人抬上了馬車。
淅瀝的雨色中,一隻小小的紅蜘蛛爬過安宥檸剛才躺著的地方,隱形的蛛絲鉤織出一張追蹤的天羅地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