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西太平洋海底監獄
離開天河城，乘坐特警高鐵往西南方向走，行進十分鍾後左右，來到沿海的嶺南沼澤。
這裏曾經也有人居住，但是，一千年的氣候變化，改變了這裏宜居的環境，現在這裏是方圓幾百公裏的無人區。
變異的水蛇身上長著綠色的絨毛，腦殼上點綴著六七隻眼睛，其中有三隻是瞎的，萎縮的眼球凹陷於眼窩之中，在水麵上痙攣地向前遊走。
從公元兩千年到公元三千年，這一千年之間，地球上曾經爆發過三次大規模的核戰爭。
人類的命運被徹底改寫，世界環境一次次洗牌，世界七大洲無一幸免。
瑞克坐在列車之中，他用胳膊拄著頭，望著窗外一片寂靜的荒野，腦海中記掛著身在遠方的高沁靈的安危。
雖然半年時間過去，但是這件事兒在他心裏越想越不安。最後，他還是決定冒一次風險，前往南海中心最大的亞洲監獄——西太平洋海底監獄。
列車開始駛入地下軌道，原本廣闊的視野此刻被厚實的牆壁以及牆壁上耀眼的燈光給替代，瑞克感覺到一種坐過山車的失重感。但是很快不久，陽光透過昏暗的海水照進隧道裏來，巨大的鯊魚瞪著一雙房門一般的眼睛，盯著列車劃向深不可測的海底。
很快，頭頂上方的陽光漸漸敗給了隧道內的燈光，當瑞克感覺到列車在彎道上繞圈時，那也就意味著終點站快要到了。
列車平穩地停在一處站台前，全副武裝的士兵手上端著鐳射步槍，一個一個向列車的門口靠近。
噗！
列車的車門緩緩打開，列車車廂顯得十分寬敞，站台的四周也顯得十分空曠，從列車上下來了一個人，列車緩緩閉上門頁，車內的燈光全都熄滅，列車進入了休眠狀態。
士兵們互相眨巴眨巴兩下眼睛，他們大腦後方的植入芯片通過掃描瑞克大腦內植入的芯片，立馬確定了後者的身份。
他們站成兩列，恭恭敬敬地為瑞克讓開道路。
瑞克向前走了幾步，來到直通往更深處的自動扶梯前，他停了下來，望了望眼底下消失於黑暗中的階梯，他微微歎了口氣。
沒有什麽過多的指示，也沒有任何交流，瑞克邁上扶梯的台階，四名士兵緊隨其後走了上去，他們就這麽靜默地向監獄的底層前進。
西太平洋海底監獄一共有多深？恐怕在地球上，除了銀河安全署的署長，聯合國秘書長，以及西太平洋海底監獄的獄長，幾乎再沒有第四個人知道。
自動扶梯越過萬級台階之後，瑞克來到了監獄的第一層大門。
沿著一條筆直的小道，繼續往前走，於是在第一層的正中間，進入了下往更深處的垂直電梯。
隨著電梯的大門關閉，瑞克的四個角落各站了一名重裝把守的獄卒，由海樓石築建的第一道大門緩緩打開。
每一次的監獄大門開啟，都是關押在裏麵的罪犯唯一的越獄機會。此刻，鼎沸的吵雜聲通過縫隙傳了出來，進而演變成聲勢浩大的聲討。
有一些已經逃出牢房的罪犯，企圖攻擊運行下來的電梯，劫取外逃的交通工具。
然而，西太平洋海底監獄裏麵的防禦措施無比堅固，就連垂直電梯都有強大的自動火線。
隨著超億萬伏的電流從電梯的兩邊陰極管向飛在空中的罪犯射擊，巨大的電弧在足球場那麽寬敞的樹筒型建築裏白光蛇行。
瑞克鎮定地注視著暴動的場麵，看著那水桶粗的電流把一個個屍體烤成粉末，站在電梯封閉的空間之內，他還是隱隱約約聞到了一股臭臭的焦炭味兒。
垂直電梯就這樣筆直地運行下去，來到了第二層監獄的大門口。
當垂直電梯通過四道大門，來到第五道大門前時。瑞克已經下到了監獄的第250層。
再往下去，已經超過了他的級別權限，電梯在第五道大門前停滯下來。
瑞克不慌不忙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折疊的信函，他敞開來，從裏麵抽出一張抗褶皺的行政文件，遞到四名士兵的手中。
其中一名士兵，用眼角的輔助掃描係統解讀了整個行政文件裏的官方代碼，然後確定了這份行政文件的有效性。於是，這張行政文件在他的手中突然冒出一陣火苗，燒掉了。
沒有任何交流語言。
電梯再次開始運行，第五道監獄的大門打開，出現在瑞克眼前的場景已經變得完全不同。
如果說，前四道大門關押的都是一些普通級別的江洋大盜的話。那麽從第五道大門開始，每一道大門就意味著一層，這一層裏隻關押為數不多的幾個囚犯，他們的危害程度都是以星球為單位的，危險係數都超過S級。
在電梯進入第五道大門前，原本和瑞克同行的四名獄卒，已經從電梯上下來，隻留下瑞克一個人，繼續往下墜落。
第251層的空間十分寬大，上下垂直距離超過五十米，左右直徑也在一百米以上，裏麵沒有什麽多餘的擺設，就是四麵由海樓石打造的城牆。
隨著第五層大門打開，第251層監獄裏的燈光也亮了起來。
在幾乎空無一物的房子裏，隨著電梯逐漸落底，兩張和牆壁一樣煞白的椅子，出現在瑞克的視野之中。在椅子上坐著兩個成年人，一男一女，手和腳都束縛在椅背椅腿上，雙眼被扣在腦袋上的“神經鎖”給遮蓋著。
兩個人並排著坐著，中間空出一人寬的距離，他們坐在椅子上十分安詳，幾乎沒有任何動靜，像死在了椅子上一樣。
瑞克從電梯裏走了出來，徑直向著那兩個坐在椅子中的人走去，他的心緒變得有些忐忑，可他依舊表現得十分鎮定。
當瑞克已經站在這兩個人的麵前時，他們並沒有急於詢問到訪者為誰，反而嘴角流露出自信的淺笑，仿佛他們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
瑞克看著眼前這兩個人的身影，他們的形體沒有任何變化，十年前的場景又再次重現於腦海，他感到一陣難以抑製的心絞和頭痛。
他點燃一根煙，叼在嘴裏，深深吸了幾口，才漸漸舒緩過來。
他吐出煙霧，再次望向沉默著的兩人，他終於忍不住，首先開了口。
“高沁靈被派去塔母星了。”
“高沁靈。”那個坐在椅子裏的男人，嘴裏吐出這三個字，仿佛自己的靈魂也隨著這個名字獲得了自由，獲得了重生。
多麽美麗的名字啊！男人在椅子裏激動異常，事隔十年，這個名字不知道在心裏回響過多少次，如今，第一次通過自己的耳朵聽到它。
“她長大了嗎？”男人溫柔地說道。
瑞克強忍著內心裏越來越高昂的憤怒，他不停把香煙的麻醉送進肺裏，來製止自己逐漸暴走的情緒。
“是的。”瑞克撇過眼去，望著遠處白茫茫的石壁說道，“她長大了。”
男人的記憶又再次被點燃，那一天，當他們二人抱著血泊中的嬰兒，來到地球，來到銀河安全署的大本營，刺耳的警報聲響徹天際，通紅的警燈在天地間閃爍，無數個鐳射槍上的紅點落在了他們的戰袍上，他粗壯的手臂把嬰兒抱在懷裏。
“我們是來投降的。”瑞克的腦海中也縈繞起當時的畫麵，那個目光冰冷，卻又從冰冷中冒出熱氣的雙眸，仿佛具有了陽光才有的溫度，他看著這雙眼睛實在恨不起來。
“我們隻想要一個請求。”
“求你們，讓我們的女兒，像人一樣長大。”那個男人的眼睛，片刻沒有離開懷裏的嬰兒，多麽幸福的男人啊。
“吸血鬼就是吸血鬼，吸血鬼永遠也不可能是人。”
“不！”那個男人堅定地說道，“我的女兒是人。她不是吸血鬼。”
男人通過手上的傳感設備，把懷中嬰兒的樣貌，投放在大廳的牆壁上。一個憨態可掬的健康嬰兒，閃爍著一雙天真的眼睛，在對著大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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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一個激動顫抖的聲音說道，來自男人身旁的那名女人。
瑞克從回憶中回到現實，望向眼前這兩個人，他雖然對他們恨之入骨，可是，高沁靈卻幾乎是他一手帶大的，他無法容忍任何不幸的事情發生在後者身上。
“你們現在別急著謝我。”
“我來這裏，也不是為了這幾個字。”
瑞克竭盡全力地想透過語調表現出自己的恨意，但說話的內容卻限製了他情感的宣泄。
那兩個人坐在椅子中，十分平靜，如果不是瑞克開口說話，他們也不會再多說半個字。
“塔母星。”
“你們知道吧。”
瑞克看向男人，看著男人嘴角肯定的微笑，他繼續說道。
“我不知道為什麽，局長要把這麽危險的任務交給她，這一點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我擔心……”瑞克說到這兒，又深深吸了一口煙，壓住自己內心不安的思緒。
“我的女兒是人。”在短暫的沉默後，男人接著瑞克的話說下去，“這一點我非常肯定。”
“但問題的關鍵是。”瑞克搶白道，他顯得有些畏畏懼懼，“我擔心，局裏可能不這麽想。”
“一對吸血鬼，卻生出一個人嬰。這種事兒，撂誰都難以相信。”
“不！”男人語氣平穩卻鏗鏘有力，“在吸血鬼曆史上，是有這種可能性的。”
“你是指那些遠古的傳說吧。”瑞克有些急躁起來，“那些傳說，沒有人會當真。”
“如果那是真的話……”瑞克不敢往下想下去，因為傳說之所以是傳說，就因為它本身已經接近虛幻，遠遠超脫了現實可能性，遠遠打破了世界的曆史平衡。
如果那是真的話，高沁靈身體裏流動的血，可以讓最遠古的死去的靈魂複活，那……怎麽可能？
“這是你們的女兒。”瑞克說到最後，仿佛想要從自己的肩膀上，卸下身體上的擔子。
“她現在遇到了危險，我已經盡到告知的義務。”
說完，瑞克邁開腿向電梯的門口走去。
“如果你們還有任何辦法的話，就想想辦法吧。”
“如果你們沒有辦法。”
“那你們的女兒可能就.……”
瑞克來到電梯的大門口，直到他站在門口停住腳步，等候背後傳來的答複時，那個坐在椅子裏的男人，才開口說道。
“能夠遇到像你這樣的長輩。”
“我女兒一定成長的不錯。”
“啊！”
“我女兒終於長大了。”
瑞克低下頭去，這並不是他想聽到的話，為什麽聽到自己的女兒正處於生命危險之中，他們還能表現得如此坦然大度？
他邁了兩步，走入電梯，電梯開始緩緩向上移動。
第251層的燈光漸漸熄滅，腳底下又重新被墨一般濃厚的黑暗給淹沒。
看來指望她的父母是不太可能了，瑞克站在電梯裏，獨自呆望著蜂窩一般的牢房，卻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我是不是有點兒傻？瑞克自我嘲解道，他們關在全世界最嚴密的監獄裏麵，就算他們有辦法，也施展不出來啊，我又還指望他們什麽呢？
想到這兒，他心裏舒緩了許多，又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煙，這已經是包裏的最後一根了。
如果能夠幫到這個姑娘的話，也隻有我自己了。
瑞克已經在心裏揣度出了初步計劃，他邁著滿足的步伐，再次踏上返回天河城的列車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