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隱藏的封印
這些由金字連接起來的陣印，不斷從地麵上湧起一股高過一股的滌蕩之力，高沁靈仿佛置身於狂風席卷的漩渦邊緣，她感到強大的壓力正在向她體內滲透。
“域界操控”高沁靈從嘴裏艱難地念出來。
然而，在這個人間地獄裂縫之中，域界操控的能力並不能有效地發揮出來，這裏已經脫離了神與鬼的統治，是單獨為這些不死不生之人設下的死牢。
高沁靈頭頂上紮起來的辮子漸漸鬆散，細密的秀發向上翻揚，如火苗般竄動。她在這股力道的正中央捏緊拳頭，穿在身上貼身的警服開始自行敞開，衣邊和袖角如波浪般驟起驟伏。
金色的佛字還在不斷完善著地麵的陣印，隨著一道道邊線的成形，腳下陣印所釋放出來的滌蕩之力繼續更上一層樓。
隨著這道陣印釋放的佛光衝上天穹，四周原本躁動不安的鬼影唰地一下，從牆壁上、街道上、柱子上向遠方敗退，四周恢複了村子原本的外貌。
之前烈鬼們的狂吼被高沁靈聲嘶力竭的一股勁兒給代替，仿佛在她的骨子裏，有一種水漲船高，敵強我更強的本性。
“姑娘，你就鬆手吧，我們這麽做，也是為你好。”六代看著陣印中的高沁靈，驚歎於她既然能和他們眾人之力的佛法相匹敵，那得需要多麽強大的毅力啊。
然而，一想到這股難得的毅力，會被一股黑暗勢力所脅迫，那後果將是難以想象不可接受的。所有合什教的宗主，全都咬牙堅持著陣型，勢必要逼迫這位姑娘體內的魔鬼，原形畢露。
王大虎他們在一旁隻能幹看著，無能為力。此時，為了拯救自己的夥伴兒，他和其他人一樣，放下了自己內心的自尊，臉上流露出求饒的卑憐，乞求著老巫婆能夠出手，幫助高沁靈。
然而，老巫婆根本不去看他們幾個人的臉色，她正全神貫注地盯著陣印中的高沁靈看著，看著她臉上死命不服輸的倔強表情，為她那股用錯了地方的硬氣感到惋惜。
不能！
不可以！！
我不給！！！
高沁靈覺得自己的意識瀕臨稀薄，她的思維已經不再具有思考能力，可是那幾個堅定的信念始終還保留著形態，佛法之光再怎麽強大，也驅散不了一個人堅定的信念。
耀眼的佛光照亮了四周的院舍，也讓頭頂上群星璀璨的繁星顯得黯淡，它壓抑著鬼魂們躁動不安的靈魂，這可以說是近千年來，裂縫中的水河村，第一個如此安靜的夜晚。
隨著陣印的完全成型，佛法之浩蕩進入到高沁靈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並且占據了她靈魂中的邊邊角角，最後，觸動了她體內——在出生剛不久——施下的封印之術。
一道藍色的光突然在陣印的上方閃現，緊隨其後的是，在地麵金黃色陣印的佛光之上，舞動起一個藍色的跳躍陣印。
這個跳躍陣印抵消了佛法的滌蕩之力，一瞬間擊退了六名長者的所有功力，並把後者推出十米之遠，撞在牆壁上、柱體上、房梁上，口吐鮮血。
金色的陣印從高沁靈的腳下漸漸消散，反而是她頭頂上空閃耀的藍色陣印，燁燁生輝，光彩奪目。
高沁靈已經進入了失去自我的潛意識狀態，換句話說，她已經處於奔潰暴走的邊緣。
她站在那裏，受著體內湧出的一股不可名狀之力托附著，像一個可怕的木偶，被身體內的力量所操控。
“沒想到。”五代吐出這三個字，又噴湧出一大口鮮血，差點兒體內的惡魔乘虛而入，擠占了他身體的主導權。
“我們應該早就料到。失誤！失誤！”六代扶著胸口，靠在折斷的木樁上，喘著粗氣，一時半會兒爬不起來。
“我是誰怎麽那麽奇怪。”七代勉強爬著坐起來，盤腿在地麵打坐，顧不及擦去嘴角邊的血跡，“明明體內流動著強大的血，可是外表看起來卻和普通人一樣，原來體內早就設下了封印之術。”
“這術好厲害。”三代自歎不如地說道，為了防止體內的惡魔暴動，他準備用自己最後的餘力，張開一道封印的結界，把體內的惡魔封印在閉死的空間中。
換句話說，三代最後選擇了與惡魔同歸於盡。
“不知道設下這個術的人，動機是好，是壞。”四代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他知道自己再也沒有左右局麵的能力了。
“燕子。”二代也堅持著從地麵爬著坐了起來，“以後這個姑娘，隻能托付你了。”
老巫婆看著剛剛陡轉的一幕，臉上的淚水已經奪眶而出，內心的情緒變得起伏不定。
其他所有剩下的長者，都掙紮著盤腿坐了起來，哪怕是已經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這個姑娘體內的力量，太過強大，等到她覺醒之時，必定帶來一場浩劫。”二代艱難地說道。
“世事難料啊！”
“有件事兒，我們一直弄錯了。”
“我們會錯了水河佛在圓寂前，吐露的關於那名少年的真意。”
“夢境往往是相反的。”
“我們卻一直被自己的私欲給蒙蔽了。”
二代深深歎了一口氣，他望了望台下的其他三四十名教徒，所有人都聚在這裏了。
“燕子。”
“你寄托著我們合什教最後的希望。”
“我們將會用我們剩下的全部力量。”
“助你一臂之力。”
老巫婆聽到二代這麽說，已經泣不成聲。
“你怎麽能這麽狠心，我們幾個，現在就隻剩下我們兩個，現在，你也要先我一步走了。”
王大虎他們聽著老巫婆煽情的言論，一時半會兒完全想不到劇情會是這麽個走向，剛剛他們還擔心得神經快要崩斷，現在，高沁靈已經沒有了生命危險，所以他們的感情也變得麻痹。
“牛毛兒。”
二代湛藍的眼睛漸漸褪色，泛白的瞳仁上露出欣慰的笑意，他和剩下的所有人一起，匯聚了全部的力量，準備輸送到燕子的身體之內。
“燕子。”
“臨死之前。”
“能從你嘴裏聽到這個名字。”
“我死而無憾了。”
“牛毛兒，你不能丟下我。”老巫婆丟掉手中的拐杖，癱軟地跪倒在地上。
“你還有未完成的使命去做。”
“這可是水河娃兒交給你的。”
“你不能不完成。”
隨著所有人體內的佛光一並湧出，匯聚到燕子貧瘠的身體之內，她靈魂中被這個裂縫纏繞著的枷鎖，被佛光給消融，她可以再次回到人間，回到那個她曾經誕生的世界。
隨著所有人的佛光從身體裏消失，一排排紅色的柱子在村社的院牆外升起。紅色的柱子圍成一個閉死的結界，把從這些人體內逃逸出來的惡魔和烈鬼束縛在裏麵。
然後，瞬間向一個點塌縮，最後眨眼間，從村社裏消失不見。
與之一同消失的，還有村社裏三四十位老人活著的體魄，地麵上癱倒著一堆堆鬆散的白骨，以及包裹著這些白骨的破爛的袍子。
在這些老人中間，隻有一個人活了下來，那就是燕子老巫婆。
“帶她找到那把劍。”
老巫婆隻覺自己被一團雲霧裹挾，在雲層中聽到牛毛兒的最後一句話。
之後，她的雙眼恢複了清澈的湛明，她體內的罪惡也一並被牛毛兒全都帶走，她體會到了近千年不曾有過的，作為人的自在和舒心。
燕子睜開眼，看見一件件白色道袍躺在灰塵中，她抹幹了自己眼角的淚水。
她看見高沁靈還無意識地懸浮於藍色的陣印之下，她冒險走入這道藍色的陣印之中，十分輕鬆地就把高沁靈抱入了自己的懷裏。
隨著高沁靈離開那道藍色陣印，那懸浮在空中的藍色陣印也隨之消散。
老巫婆解開了其他三個人身上的束縛，王大虎他們又能夠重新動彈和說話。
“沁靈？”商騫月湧到老巫婆身前，看著高沁靈昏迷不醒的樣子，她十分揪心。
王大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老巫婆讓自己來背自己的夥伴兒。
燕子並沒有反對，實在她也不具有抱著這個姑娘行走的能力。
“我們走吧。”王大虎把高沁靈往身上一背，然後堅定地邁出腳步，向前走去。
他們又再次來到老巫婆的花園，從這裏，他們回到了馬耳他鎮的街道上。跟著他們一起來的，還有燕子老巫婆。
燕子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她住了近千年的破木屋，如果她邁出這一步，她以後將再也回不到這個地方。
這個人間裂縫將從此消失，仿佛它從不曾存在過一樣。
燕子不得不邁出這一步，還要再困在這裏永久嗎？不！燕子心想，這裏可以留戀的人也都已經走了，再在這裏待下去也沒有意義了。此時，她想到了牛毛兒臨走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帶她找到那把劍。”
我一定會的，燕子在心裏下定決心，這是他們最後的遺誌，我必須活著完成他們的遺誌，才不至辜負彼此相識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