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葛
瑞坦雙手交疊，隻有這樣發力的攥握住自己才能保證十指不顫抖。瑞坦從沒想過他馳騁疆場這麽多年，會有一天這般露怯，那是超出他認知範圍的恐懼，他孫子怎麽會因為想睡陛下把事情搞成了這個樣子！
莫邪把他和瑞斯之間的事情說給了瑞坦和瑞豐聽，有些事連紅封冥都不知道，聽到瑞斯要跟莫邪強行交互魔力時，紅封冥緊緊咬著嘴唇，他恨不得現在就把瑞斯抓回來，讓他也受一遍那樣的刑罰，等莫邪講他變成男人瑞斯非但沒有停止糾纏的行為反而變本加厲，直接對莫邪動手時，連瑞坦都感覺出來這房間裏的磁場突然變化，陰鷙的有點嚇人。
莫邪沒帶著什麽感情色彩，隻是平鋪直敘，不曾刻畫任何細節，莫邪就是把發生的種種告訴瑞坦和瑞豐，莫邪是想讓他們知道，這一年來，他和瑞斯怎麽就走到今天這種境地。
莫邪抬頭看了一眼紅封冥，默了一會，一來是讓自己緩緩，說了太多的話，他自己累得慌，二來是讓兩個呆坐在椅子上的老頭好好消化一下。
瑞家二人都傻了，比進門陛下就賜座而不是訊問他們時還傻！
“事已至此，我不能說全是瑞斯的責任！從最開始或許就是我處理的有問題，我以為我反複重申反複拒絕他便能收心，我太低估他對莫雪的執著，以至於瑞斯寧肯把我和莫雪當成一回事。現在想來我該早早的就跟二位說，而不是拜托人族大祭司抹去瑞斯記憶。如今我這樣解釋像是為自己辯駁，可是我真不知道麵對打算自爆的瑞斯我能怎麽辦？！二老，我是真的沒有想過會變成今天的局麵！我為我的過錯道歉！”
道什麽歉，怎麽看都是自己孫子纏著人家小子！瑞坦的臉上那叫一個好看，要說錯，從根上論，瑞坦也有錯！若不是他當時嗬斥瑞斯以魔都為重，勒令他不準摻和莫雪的婚事，公主殿下也不至於自戕，更不至於把同體的胞弟放出來，若不是瑞斯強行交互魔力壞了公主的身體，魔靈怎麽會還陛下男兒身！這一切就像是零散的部件，瑞斯楞是一步一步的把機器拚合起來最終推著事態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不，陛下，是瑞斯僭越了啊！您道歉是折煞老臣了，都是臣下的錯，我怎麽就養出這麽混賬東西！”
“瑞老我確實有不可規避的責任，我不能否認，您也不必為我開脫。瑞斯變成現在的樣子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即便我今天不和您說，想來不久您也會知道，我想和您開誠布公的談，所以不願您通過其他渠道了解而覺得我有所隱瞞，我不想欺騙您，我不能接受瑞斯，除了所贅述的種種還因為我和冥爵才是戀人。”
天雷滾滾！瑞家老頭們，在椅子上瞬間石化。剛才莫邪敘述的過程中並沒有紅封冥的出現，即便是滾床單被抓包導致瑞斯自爆，莫邪也隻說登基典禮瑞斯闖他寢宮，兩人酒後爭執不下，話鋒對立激得瑞斯行為失常。現在莫邪說破他和紅封冥之間的關係，之前真是一點前奏都沒有！關鍵剛才莫邪一再強調他推拒瑞斯時擺明了男人和男人不能在一起的現實，這會他卻說他和紅封冥是戀人，那簡直比核/武器還有殺傷力！
“陛、陛下……”瑞豐直磕巴，陛下這哪是自己打臉啊，這是毀容。
“瑞家二老，我知道你們很難理解，我也從沒期望誰能平靜的接受這種情況，但這段感情是我和紅封冥之間的事，隻要我們兩個能堅守，別人怎麽想對我來說沒有什麽意義。瑞斯覺得我能對紅封冥動情那換做是他也一樣可以，但是我和封冥之間經曆的，是絕不會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人生有很多東西是不能複刻的，我之所以和您剖白是想說我對瑞斯的虧欠不包括感情。”
瑞坦一凝，當即明白莫邪什麽意思，抬手作禮，“還請陛下對瑞斯網開一麵。”
“您若能勸瑞斯放下執念，我全當他不曾出離魔都，但是軍務首臣他不宜再任，邊城之戰，雖不是他親手殺害，但是……但是驛站主事家的孩子還是因為這事，死了。我不能原諒我自己，也不能原諒瑞斯！瑞老，聽說您祖籍懷城，若瑞斯回來就去懷城吧。”
“謝陛下。”
這已是大赦了，瑞坦不敢再求什麽，誰知莫邪穩了一下情緒，繼續道，“瑞老，我還有一事相求。”
“陛下請講。”
瑞坦心裏忐忑的要命，他就知道不能高興的太早了，想來這事也不會就這樣輕易的翻篇，可他再一次想錯了，莫邪不是要對他提什麽要求。
“瑞老，我知道您為魔都辛苦半生，已經是安享晚年的時候了，可我現在病疾纏身，實在無心管顧軍中的各種事情。您身經百戰，深受將領愛戴，在軍中威信非常，所以我想請您先擔下軍務首臣的職責，不知瑞老可否？”
“陛下，臣下自當效命！”
這小娃娃不是乳臭未幹的小屁孩，能這般用人足見他的胸襟和睿智，瑞坦抬手行禮，不論是出於哪種原因，瑞坦現在都會接受莫邪的任用。
莫邪心病大於體病，不是藥到病就能除，若是心裏始終繞不過去，這病治起來也是費力。莫邪精神不濟，下午和瑞家倆老頭說了那麽長時間的話，基本上把穿越過來以後所有的事在腦子裏又過了一遍，腦子累、心更累。
治療師給莫邪換完藥，莫邪迷迷糊糊聽紅封冥說話，沒一會就睡過去了。紅封冥給莫邪掖好被子，看著莫邪瘦得雙頰微微塌陷，突然有些惱火，若是魔靈不強行把莫邪拉到這個世界，他是不是可以活得輕鬆快意些。
紅封冥捋順了幾下莫邪的短發，那透著幽蘭的黑發裏竟然有了幾根白絲，紅封冥附身吻了吻莫邪的唇角，總覺得那笑唇是往下耷拉的。紅封冥知道莫邪擔心，邊城雖不比魔都守衛森嚴，可是因著邊境貿易的進行，兵力較以往增加了一倍，可是還是有人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和瑞斯聯絡上，邊城軍營坐騎集體中毒更擺明了這些人不光藏得深，能耐還不小。邊城那麵已經把軍中上下查了幾遍都沒發現症結，總不能隨便拉個照看軍騎的士兵問罪吧！
紅封冥知道從邊城軍中找出蛛絲馬跡是沒指望了，可是當時驛站對峙的時候他又不在，他所得的信息全是從大家口中聽來的，和親眼所見比，他能洞察到的細節太少了。紅封冥細想了一下，驍勇善戰的人族倒不是沒有，可那也是少之又少，人族的弱勢就是體能，他們軍將的戰鬥力並不強，有靈石加持才坎坎能和魔族打個平手，可是這些襲擊者卻是壓著魔族侍衛打，要知道當時莫邪出行的時候，瑞斯選的多是身手高超的，怎麽可能式微成這個樣子。是不是人族在他們並不清楚的情況下，培養了一支尖刀部隊？
紅封冥這兩天翻來覆去的琢磨，把手下的人全都散了出去，可是瑞斯就像是石沉大海一點消息都沒有。
紅封冥見睡夢中的莫邪眉頭微蹙，不知道又是什麽事情擾了莫邪的夢境，抬手在他眉心點了些許魔力，莫邪才終於舒緩下來，安穩的呼吸。
“冥爵。”
莫莉卡開門輕手輕腳的走過來，低低的喚了一聲，“丹來了。”
紅封冥頷首，偏頭看了一眼莫邪，“好好看著他。”
“是。”
不用紅封冥吩咐，莫莉卡也會全心全意的照顧莫邪，原來陛下說的都是真，他從莫莉卡來服侍的時候就在，想到莫邪快死得時候還想著把自己托付給冥爵照顧，她一個傭人何德何能受莫邪眷顧，莫莉卡覺得這輩子就是為莫邪死都行！
紅封冥看莫莉卡給莫邪點了塊助眠的熏香，突然停住腳步，輕聲道，“莫莉卡，謝謝。”
莫莉卡一愣受寵若驚，她照顧陛下不是應該的嗎？！紅封冥點頭示意轉身離開，他謝謝莫莉卡的舍身相救，謝謝莫莉卡對他和莫邪這段感情的維護，謝謝莫莉卡能是紅封冥膽戰心驚莫邪安危的時候能放心交托的人。
丹不是侍衛，他是紅封冥自己的人，沒有官職，可是知道他的人都對他心生敬畏，不光因為這是冥爵唯一帶在過身邊的人，還因為他的半張臉。
形單影隻的紅封冥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那人和紅封冥年紀相仿，隻有十一二歲的樣子，起初人們好奇會多看上幾眼，可是後來沉穩持重的紅封冥竟然因為那孩子跟人動了手，便再沒人敢多瞧了。畢竟因為喊了少年醜八怪的皇親國戚被紅封冥打得滿地找牙，這事例太有震懾效果了。
不知是怪病還是有什麽奇遇，總之自少年左側額角開始一直到顴骨都布滿了泛著熒綠的鱗片，實話說是挺嚇人的，紅封冥看到的第一眼就愣在原地，可卻不是因為害怕，他並不清楚自己的情緒是什麽，或者該是欣喜吧。丹和他是一樣的人，隻不過丹的醜陋表現在了臉上，而他的醜陋埋在了骨子裏，所以他聽不得別人說丹不好，丹就是他。
於是紅封冥便把丹帶在身邊，像照顧弟弟那般照顧著，除了丹的個性不像紅封冥，其他的地方便成了紅封冥的翻版，先皇看在眼裏喜歡的不行，說了幾次讓丹入仕，可丹不願意，紅封冥便請了先皇的恩準，不再強求。丹說想去彈曲，紅封冥就選了上好的古琴，自己親手牽上琴弦；丹說想四處遊曆，紅封冥就給備好行囊任他想怎麽活怎麽活。紅封冥一般不會啟用丹，他就想讓丹過自己的人生，這次紅封冥也是犯難，才會讓丹去辦事。
丹等在紅封冥的住所，翹著二郎腿喝著甜茶，看紅封冥進來，便噌的從椅子上躥了起來，“冥哥！”
“累了吧。”
“沒有沒有！我知道你著急，所以自己過來了。你猜怎麽著，那治療師不是被擄走的！我說你們怎麽選的人啊，愣是把個巴爾斯放在內廷裏！”
紅封冥的臉色就是一沉，原來是毛病出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