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浴
上次三人同行一門心思都是國事，如今心境不同，雖然也有鬧心的事情，但是莫邪一偏頭看見紅封冥，便生出了不少遊山玩水的心思。
就像之前白己透漏的那樣，莫邪這次出來真的把他記下的美食帶著紅封冥去吃了個遍，雖然紅封冥一貫在吃食上沒什麽講究，可是看著莫邪滿眼期待的等著他點評的樣子，便會不自覺的多吃幾口。
在外出行不比宮中，莫邪更不是那種講究排場和等級的人，所以每到驛站也都不讓人單獨準備，而是和大家一起用餐。他本就喜歡熱鬧，以前就經常呼朋喚友的聚會，可是穿越過來就少有這樣的機會，好不容易攛掇眾人開party，結果差點回老家……
如今和大家坐在一起用餐，他心裏舒坦，覺得大家拘謹，便開始說笑話調節氛圍，和他同席的多少是帶些品階的，對陛下的隨性早有耳聞，慢慢的也就放開了手腳，氣氛逐漸活躍起來。
莫邪一邊吃飯一邊聽桌上的人講自己老家的趣事，聽到有意思的地方也不拘著自己，該笑笑該鬧鬧，紅封冥有些不習慣，隻靜靜的坐在莫邪身邊自顧自的吃著飯，誰想莫邪笑罷微偏頭用隻能兩人聽見的聲音輕聲道，“那個太甜。”
紅封冥的筷子便停在了半空，莫邪抬手夾了不遠處的一道菜放在了紅封冥的碗裏，接著和眾人哄笑，根本沒有曾經跳出故事的痕跡，也沒人注意到陛下親自給冥爵夾菜。紅封冥咀嚼著莫邪給他夾的菜，突然不覺得和這樣的氛圍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喜歡。
雖然不拘小節，但畢竟是公務在身，大家不能喝酒，所以吃過飯便很快散席了。莫邪想上樓休息，他剛要順勢拐進紅封冥的房間，瑞斯就跟了上來。
“陛下，我有點事想和你說一下。”何止是莫邪，連紅封冥的眉心都跟著一跳。
莫邪的鬧心事就是瑞斯，自從出發，瑞斯就像鬼魅一樣……不是時時粘著，但總是能神出鬼沒的露頭，不是給你遞水，就是給你披衣服，連莫邪的馬鞍他都給親自檢查，以前莫邪還能直言不諱讓瑞斯少對他動心思，可現在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紅封冥知道瑞斯肯定不是他們想象的狀態，可到底是什麽樣的紅封冥也不清楚，瑞斯沒有暴走，足以說明他的神誌是清明的，可是他近來的樣子於莫邪要說多親昵也沒有，對紅封冥要說多冷淡也不是，而是那種忽近忽遠若近若離的樣子……紅封冥並未把瑞斯時刻戒備的事情告訴莫邪，他怕莫邪太累，更怕莫邪因為在意他的心情，直擊瑞斯的痛點，讓瑞斯做出什麽傷害莫邪的事情。
莫邪偏頭看了一眼垂首不語的紅封冥，有些泄氣又有些無奈，抬手推開自己房門，“今天我累了，也晚了，有什麽事明個再說吧！”
瑞斯頷首，等莫邪關門，紅封冥便衝瑞斯點了下頭，自己也打算回房間去。
“你等一下！”瑞斯叫住紅封冥闊步過來，“你跟他什麽時候這麽親密的？”
紅封冥一抬眼皮，冷聲回複，“他？那是陛下。”
瑞斯看了紅封冥兩秒，哼笑一聲，便也不再說什麽轉身走了。
瑞斯不是瞎子，同行幾日他早就發現莫邪對紅封冥和別人不一樣。瑞斯攏了一下因疾行鼓動的風氅，莫邪最終一定是他的，誰也爭不走。
竣工通行儀式經過商議會在人族的境內舉行，一來是表現魔族的誠意，二來也是給吉爾台國王一顆定心丸，雖然墨特菲從魔都全須全尾的回去了，可是吉爾台國王還是有些遲疑，他想墨特菲身為大祭司自然能耐不小法術高強，魔族會不會因為忌憚他，才沒有動他，又或者特意放出這種煙霧彈，為得就是誘敵深入，隻等他這個國王過境，便會立刻露出狐狸尾巴，做出什麽不軌行為。
莫邪通透，墨特菲一點就明白什麽意思，雖然有些無語，但是這都是經年累月攢下的猜忌和抵觸，不是一時半刻能消除的，由此可見墨特菲說通吉爾台國王和魔都合作得費了多大的力氣，莫邪不想因為這些場麵上的屁事弄得不愉快，更不想墨特菲的心血被旁人猜疑，索性放低姿態，告訴墨特菲他隻帶一隊人過去，讓吉爾台國王放心。
“不行，我必須跟你去！”紅封冥知道莫邪決定把他留在邊城接應，而是帶著瑞斯前往人族領地立刻否決。紅封冥對墨特菲的信任度可沒那麽高，他絕不能把莫邪的身家性命壓在墨特菲的保證上。
“你乖。咱們的人已經確認過了，隧道周圍並沒有鋪設靈石，如果真的出狀況也不會出現魔力喪失的情況，即便他們有靈石，想來也沒幾個墨特菲那樣善於操控靈石力量的人！所以安全上你放心！”
“那也不行，萬一……”
“對呀，我就是怕萬一啊！你也知道瑞斯那種火爆脾氣，讓他做後援不如讓他做前鋒！你遇事沉穩冷靜又細致，若真是人族有些異動你也能及時發現早做安排啊。”
紅封冥還想爭辯，瑞斯就走了進來，莫邪一斂神色，收了哄勸的態度，不容商量的說道，“事情就這樣定了，冥爵你先回去吧，我和瑞斯公爵還要商量一下明天的行程。”
紅封冥眉頭一皺，就聽莫邪傳聲入神，“寶貝乖！”，紅封冥就是再不願意，也禁不住莫邪這樣叫他，於是隻能帶著明顯的脾氣點頭行禮，退了出去。
秋高氣爽，邊城路遙，又抵靠山峰，多少是比魔都冷了些，離開都城的時候還隻是飄葉，這會邊城卻已經是深秋的樣子了。一陣風過，莫邪不自覺的攏了攏衣服，碎碎念著，“這隧道的照明還是要增設一些，黑漆漆的總覺得陰冷陰冷的！”
莫邪正說著，突然韁繩一緊，馬頭就被瑞斯扯了過去，莫邪幾乎是下意識的警惕起來，“你幹……”
“嘛”字還沒出口，瑞斯的手就抵在了莫邪的頸後，順著那寬厚的手掌一股溫暖的魔力繞上了莫邪的脖子，莫邪就覺得自己像是帶了一個電熱圍巾，立刻沒那麽冷了。
“呦，你那魔力還能這麽用！”莫邪聳聳肩膀，任由溫暖的魔力烘熱著頸側，根本沒發覺瑞斯緊抿著唇線。瑞斯有些後悔，如果他第一次對莫邪動用魔力就是給莫邪溫暖而不是類似殘殺的強入，莫邪對他是不是就不至於做到這種程度了？！
“火嗎，本來就暖。”瑞斯沒再說什麽，鬆了韁繩，跟在莫邪身側，看莫邪微白的臉上慢慢恢複血色。他當時是瘋了嗎？為什麽非要和莫邪交互魔力，瑞斯這樣想著，就又是一陣頭疼。
竣工儀式進行順利，兩位王主一起看著第一批貨物順利進入關口，情緒都不錯。吉爾台國王沒想到魔王陛下會這樣，不光人長得俊俏，還時時掛著隨和的笑容。演好孩子莫邪最會了，以前他也是特討長輩喜歡。這會拘著魔王的身份不能太狗腿，但足以讓吉爾台國王對他另眼相看。
本來的行程是用過午膳就返程的，可是吉爾台國王大有遇見忘年交的架勢，非要留莫邪在境內住一晚，莫邪本是不願，擔心家裏的著急，可是連墨特菲也幫腔，說是正好明天他也想跟著一起回魔族邊城，去看看治療室的建設情況，莫邪才答應。
莫邪怕紅封冥以為是假傳消息，便抬手在便條的底下勾了隻歪七扭八的龍，畫了個齜牙的笑臉，以為做的不動聲色，卻不想正在和墨特菲交談的瑞斯，側目瞧了個真切。看著莫邪收筆，那齜牙的笑臉就像條鞭子一樣打在了瑞斯的大腦上，突如其來的痛感，讓瑞斯難以控製表情，便擰著眉吸了口涼氣。
“怎麽了。”莫邪合上便條給侍衛，偏頭看瑞斯。瑞斯晃了一下腦袋驅散痛感，看著莫邪的眼睛找回神誌，定了定心神，“沒什麽，就是突然有點暈。”
暈？莫邪給墨特菲使眼色，“墨特菲，聽說你精通醫術，我們瑞斯公爵近來有些不適，不如你給瞧瞧。”
“我們大祭司哪會什麽醫術啊？”還沒等墨特菲開口，吉爾台國王就把話接了過去，“你聽他吹，他不把人給你看壞了就不錯了，瑞斯公爵哪裏不舒服呀，我隨行有治療師，不如讓他給你看看。”
“謝國王盛情，是我們陛下關心太過，我就是睡得晚了沒休息好，您不必掛在心上。”
“那就好，那就好，年輕人也不能總熬夜啊！”
“是。”
吉爾台國王開始說他年輕時熬鷹的經曆，莫邪一邊聽著一邊眉毛翻飛的給墨特菲傳消息，墨特菲知道莫邪肯定是想說瑞斯的事情，可是他倆之間又不可能傳聲入神，他更沒和莫邪好到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想什麽的地步，看著莫邪都要用眉毛在臉上作畫了，他隻能莫名其妙的搖頭，最後無語的用口型說，“晚上說。”
“你他媽目的不純！”莫邪掐著腰看著跟他說“晚上說”的墨特菲，穿著浴袍站在他門前。
“我早就說了想和魔王共浴，你幾時給過我機會啊！我不得自己創造嘛？！”
“咱倆一起洗澡你覺得合適嗎？”
“怎麽不合適，難道你對我有非分之想！”
“你他媽要不要臉啊！”
“嘖。”墨特菲抱著肩膀睥睨著莫邪，“我發現你是越發粗魯了，怎麽一個月不見變化這麽大？！是欲求不滿還是還沒吃到嘴呢？”
“滾！”
“你看，多不文明。”
莫邪翻了個白眼，“行，我文明點，請大祭司您，用身體丈量地球的圓度！”說完莫邪就要關門，墨特菲趕緊上前，笑著攬過莫邪的肩膀，“行了，咱倆打死也對不上那條線，我是真想帶你去泡溫泉，你不是有事跟我說嗎，你洗澡的時候總不用侍衛一大堆吧。”
莫邪一想也是，他在人族地界出行，別說瑞斯跟著他寸步不離，就是人族侍衛都要緊隨，吉爾台國王雖然對他有所改觀可是要知道自己私下找墨特菲密談保不齊會多想，於是莫邪一咬牙，“走！”
說是溫泉卻比不上魔都，魔都的溫泉多是天然的，而人族領地卻多是人工加熱再送到浴區，莫邪覺得充其量算個公共浴池……
“所以才想去你們那洗啊，結果你都不陪我！”
“我勸你，回我那去最好別說這話，更別說今天咱倆一起洗了！”
墨特菲低頭壞笑，“你家那位醋勁不小啊！”
“他不是醋勁不小，他是安全感太少。你看他被人供在爵位上高高在上，可是他隻有他自己。越是孤獨的人，對得到的東西就越沒真實感，我隻是想杜絕一切讓他不安心的因素。”
“你怎麽這麽喜歡他啊？”
“我上哪知道？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收不住了！唉行了，咱倆能不一見麵就變知心姐姐八卦情感類節目嗎？我有正事！”
莫邪把最近的情況說了一遍，墨特菲也是吃不準，畢竟之前都是徹底抹除，即便修正也是去除特定的事件，感情本就盤根錯節，誰知道它牽扯什麽樣的記憶，剝離起來能達成什麽樣的效果，墨特菲其實並不把握。
“那你還敢答應？！”莫邪隔著濃濃的水汽問墨特菲。
“你容我不答應了嗎？”墨特菲反問，莫邪的氣焰就弱了下去。
“那他現在還有沒有黑霧啊？”
“托您老得福，我到現在還沒恢複呢，要想知道到底怎麽回事，我得探入一次，不然我也是無能為力。”
“那就難辦了，你那探查又不是睡一覺就行，簡直比上刑都難受！”
墨特菲聳聳肩，總覺得不至於，一些記憶而已，“你有求我必應，可是你得做好瑞斯的工作，我總不能強來吧。”
“你可以的，你又不是打不過他！”
“少來，我和戰神還有進一步發展的可能，我可不想破壞了！”
莫邪一愣，突然反應過來，“不是你說真的呢！”之前他一直以為墨特菲是開玩笑的，“你真惦記上瑞斯了？！”
墨特菲點點頭，就像莫邪說得，收不住了。兩人都重重的歎了口氣，還沒等再說什麽，就聽見了一聲爆響，還沒等反應過來，哭嚎的聲音就響了起來，火苗順著木質的圍廊翻湧而上。
“怎麽回事！”莫邪和墨特菲罩上衣服就往外跑。
墨特菲和莫邪在溫泉的最裏麵，剛拐出長廊，便見人四處逃竄，一個人跑得太急一下摔在了他們麵前，莫邪把人拉起來便問，“怎麽了？！”
那人是驛站侍應的打扮，滿臉慌張，鼻涕眼淚一把，也不知道莫邪是誰，還以為是下榻的客人便厲聲說，“氣爐炸了，著火了，我們被擋住了，出不去了，出不去了啊！”說完便徹底泄了力，癱在地上哭著等死。
“先救人！”墨特菲未帶權杖，隻能借靈石戒指的靈力壓製火勢，可是邊城設施陳舊，很多地方一燒就塌，墨特菲根本控製不住。
“起開。”
墨特菲回頭，便見莫邪用魔力兜起了池中的水，形成了巨大的水流。
“衝擊太大，這樣全都會塌！”
“你去疏散人，我先頂著！”
墨特菲也不跟莫邪客套，即刻轉身。莫邪就催動魔力模仿著紅封冥的樣子將水流分散成巨大的屏障，想要把凶猛的火勢隔離開，等人都出來再落下水幕，防止塌方把人壓在下麵。
“墨特菲！你快點！”
慌不擇路的人在墨特菲靈流的指引下都繞到了溫泉深處，墨特菲再三探查確認火勢中沒有生靈的跡象，才吼著，“莫邪放！”
莫邪應聲催著水幕收攏，可是火勢太凶猛了，這些水快速的變成了渾白的霧氣摻雜在劈啪暴烈的聲音裏。莫邪陡然發力，連上臂都暴起了青筋，他想象著魔力在紅封冥體內勾連水霧的樣子，用自己的魔力培生出更多的水源。當巨型藍色水幕結界徹底包裹了火域，莫邪頸側已經裂生出許多金色的紋理，他未控製好力道，幾乎到了自爆的邊界。
“莫邪放！莫邪！”
墨特菲正要衝過來，莫邪便將盈滿了的魔力一泄既出，巨大的水幕兜頭落在火舌上，瞬間砸滅了火勢。在外圍極力搶險的人全都傻在原地，靜了三秒，便歡呼起來。
莫邪栽歪了一下，勉強轉身，舉著兩指還沒跟墨特菲“耶”出來，“嘭”的爆炸聲便夾挾著熱浪，把莫邪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