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池雲落於後山的溫泉之前,溫泉四周煙霧繚繞,甚至有些看不清腳下的石路,若是應該不注意定會落入溫泉之中。


  池雲透過薄霧看向溫泉,卻未見溫泉之中有莆述的身影,轉身,正欲去他處尋人時,卻見隻著一身薄衣的莆述走了過來。


  薄衣呈雪青色,襯得莆述白皙的皮膚多了幾分病態之感,再加上莆述的唇色比往日淡了幾分,就更給了池雲一種莆述受傷了的感覺。


  “師尊,你出關了?可有受內傷?”池雲抬步走到莆述的身前,關切道。


  莆述笑著搖了搖頭,湊到池雲的跟前,伸手捏了捏池雲的臉頰,無奈:“為師怎麽可能受內傷?你近日可是聽了什麽末楓給你的傳聞,才如此胡思亂想?”


  莆述的手是溫熱的,但卻與樂岐的不同,樂岐比莆述要來的溫暖,更為真實,而莆述的摻雜著冷,但這冷卻很淡,讓人不易發現。


  看著莆述俊俏的容顏,明明已經一千多歲,但卻仍然如同二十多歲的少年一般,眉宇間總是帶著淡淡的笑死,丹鳳眼總會垂著,仿佛對什麽事情都不感興趣。


  對,莆述的確對什麽事情都不會感興趣,但他卻對池雲很感興趣,亦或者說,對池雲修仙的天賦格外的珍視。


  池雲知道。所以,他才會借著這獨一無二的天賦接近莆述,為的便是能讓莆述注意到他的存在,將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他曾經被困於仇恨之中,是莆述將他撿回了寒門,並讓他修仙,說等他修煉成仙之後,便就有能力複仇,在他還未出師之前,他就不能去報仇。


  池雲聽進去了,但還沒做到,以他如今的能力想一步成仙簡直輕而易舉,又何必再次浪費時辰?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喜歡上誰,就更不用說喜歡上自己的師尊,莆述是他繼娘親之後會在意之人,也是當時唯一待他好,會照顧他的人。


  如此想來,他喜歡莆述也並非沒有道理。


  他不會喜歡人,娘親說過喜歡一人便是想他好。那他便對莆述好,不違背莆述的命令,莆述讓他做什麽便做什麽,隻要莆述高興了,那他便也高興。


  他並不知曉莆述是否明白他的心意,但不隨意揣測心儀之人的心思也是娘親告訴他的,所以,他不會去想在莆述的心中他是如何的。


  “怎麽了?才一個月未見為師就看傻了,那之前為師閉關幾年出來,怎麽都不見你跑過來迎接我?而是在外麵傻傻的站著,一站就是幾日。”


  這些事情莆述是從其他弟子的口中得知的,池雲向來是一個尊師重道、循規蹈矩之人,因此,池雲一旦認定了一件事,便不會輕言放棄。


  比如說,喜歡上自己的師尊。


  “師尊曾經是去閉關,但如今是煉製丹藥,徒弟自然要好生看看師尊是否因為煉藥而受了傷。”池雲早已習慣莆述說笑的話,但他每次的回複都並非是說笑的語氣,他也有想過變得開朗些,但最後卻仍然失敗。


  莆述繞過池雲,看著被薄霧所蓋住的溫泉,負手而立:“丹藥已經練成,但此次叫你前來我卻是另有打算。”


  “師尊有何打算?”池雲看著立於薄霧中莆述,青絲因風而動,此時的莆述就宛如一位仙人般深不可測。


  莆述回眸,黑色的眼眸中盛滿了笑意與一些被池雲所無視的東西,說道:“我們來比試比試如何?”


  “還是五十招?”池雲同人比試的規定向來都是以他的招數多少來算,若是這次達到了這次的規定,那下一次便會增加,但有些修仙者他出手便能打敗就另算。


  “不,這一次換一種如何?”


  對於莆述的話,池雲不解:“師尊想怎麽算?”


  “這次不以能接住你多少招來算,這次以多少招為師能碰到你來算如何?”莆述笑得很好看,就像清晨的第一朵花兒綻放般,帶有未睡醒時的懵懂與魅意。


  莆述的說法倒是新奇,池雲是法修,往往比試時,他隻需站在原地,便可讓同他比試之人被丟到十裏之外,別說碰到他了,能否碰到他的衣角都是問題。


  “師尊想要在多少招之內?”每一次池雲出手之前都會詢問與他比試之人的意見,但每一次打完後,結果都不如他們所想。


  “為師是丹修,雖說也能用丹藥讓自身短暫獲得其他修士的能力,但若是與你相比自然不堪一擊。”莆述細細一想,“那便一百招之內,如何?”


  “弟子明白。”池雲點了點頭,在他再次看向莆述的那一刻,他的周身飄滿了大大小小的文字,而這些文字的自身則都泛著微弱的光芒。


  莆述伸手揉了揉眼,從懷中摸出十幾張的符紙丟向池雲,池雲身旁的文字仿佛有生命,在符紙飛過來的那刻一個“禦”字便緩緩地飄到池雲的身前,將符紙所幻化而成的東西全部擋住。


  東西全部消失,而原本站在溫泉邊的莆述而不見了。


  看著空無一人的溫泉,池雲閉眼,運轉周身的靈力,源源不斷的靈力從池雲的身上冒出,靈力如同細雨一般,落在青石上、溫泉中,甚至落於草木之上。


  靈力在落在上麵的時候並未停留,而是直接與之融合,一時間這裏便成為了池雲的主場。


  唰——


  幾道利刃穿過風的聲音從池雲的身後響起,池雲身旁的文字還未有動作,就從一旁的草木之中出現了幾根藤蔓,藤蔓擋住利刃,流出了墨綠色的汁液,汁液被利刃所沾染,利刃漸漸的被汁液腐蝕,最終化為煙雲消失。


  池雲雖是閉著雙眸,但在他的識海中卻出現了這溫泉四周的景色,並看見了在某處繼續用冰錐襲擊他的莆述。


  看著莆述一臉認真的模樣,池雲便對這次比試更加的專心。


  莆述並非是初次與他比試,自從他一步上到練氣三段後,莆述就找他的頻繁,莆述的修為本來就高,覺悟也好,可謂是如今修仙界的丹修中的最強者。


  文字將飛來的冰錐融化,並將化為水的冰錐操控攻擊回去,水流不斷的擴大,分為不同的支流,有的變成冰錐,有的變為冰刃……


  看著向他飛來的東西,莆述喚出佩劍,將這些全部毀去,但這些東西卻仿佛不死,被毀掉後,它們會自動複原,變成其他的形狀。


  在莆述費心費力的對付文字所化的物時,池雲卻站在原地根據莆述與化物集的打鬥而算出莆述的不足與接下來該往何處修煉。


  丹修不同於其他的修者,丹修隻能煉丹,但也能通過丹藥得到其他修者之能,可是,這些終究會有代價,因此,莆述也在尋找不會有副作用的方法。


  池雲曾問過為何莆述會費心費力的這般,而不是像其他丹修一樣就練練丹就行,而莆述卻告訴他若是隻是煉丹,那到時候可沒人護得了自己。


  池雲當時便做出承諾會保護莆述,但莆述缺隻是笑著說他長大了,自那次之後,池雲便開始通過與他人的比試而分析別人的不足之處,為的就是在哪一天與莆述比試時,能幫到莆述。


  莆述修仙是為了成仙,樂岐的修仙也是為了成仙,但樂岐是魔族之人又如何成得了仙?

  而莆述卻不一樣,莆述是四象之一白虎的主人,與朱雀是一樣的,但又不一樣。


  自從上古大戰之後,四象變成了鎮守四方的神君,大多時候卻仍然在共生山住著,但神仙是會改變的,就像萬物會有死亡與新生。


  如今的四象需要新生,但新生是需要代價的,就像那些話本子中的神仙下凡曆劫,四象也需要過這關。


  但四象卻不能轉世投胎,因此,它們隻能尋找主人,而這主人則需要修道成仙,這樣它們才能獲得新生。


  白虎選擇莆述便是如此,但朱雀卻不一樣,朱雀並沒有選擇他為主人,朱雀是被贈予的,但隻要朱雀所認定的主人成仙,那它便也會獲得新生。


  朱雀是他娘親的,但在火焰燒毀一切之前,娘親將朱雀給了他,他便成為了朱雀的主人。


  他並不喜歡朱雀,因為朱雀屬火,每次當他看見朱雀那火紅色的羽翼與朱雀釋放出的火焰,都會讓他想到將他娘親,將整個王朝燒毀的熊熊烈火。


  火焰是光明的,亦是危險的,所有人都渴望光明,但又害怕光明,因為靠近的話,光明便會毀掉一切,明明隻要活在光明下便好了,但人總是貪得無厭的。


  文字一個接著一個化形,溫泉四周的草木,都紛紛向莆述襲去,阻擋住向往前走的莆述,每當莆述前進一步,它們便會將莆述逼退十幾步。


  在這激烈的打鬥中,一個小紙人悄無聲息的從池雲的懷中鑽了出來,小紙人探出頭,見沒有危機後,便爬了出來爬到池雲的肩膀上。


  看到不遠處激烈的打鬥,小紙人被一聲巨響嚇得差點掉了下去,小紙人站穩後連忙抓住池雲垂落於身前的頭發,以防落下去。


  池雲伸手將小紙人抓住,提到眼前,看著被符紙所折成的小紙人,池雲皺了皺眉:“哪裏來的?”


  小紙人掙紮了幾下,見掙紮不掉便放棄了,黑豆大的小眼睛無辜的看著池雲,直線一樣的嘴巴張了張,卻怎麽也說不出話。


  池雲用指尖點了點小紙人的雙眼之間,將手收回之後,便問:“小師弟什麽時候把你丟進來的?”


  “大……大師兄……大師兄大師兄!”小紙人嚐試著發了聲,當發現自己能說話時,連連叫了好多聲大師兄。


  小紙人的聲音和樂岐很像,亦或者說就是小時候的樂岐聲音,或許是因為小紙人是樂岐所造除了的原因,再加上樂岐的能力不足,便隻能用自己的聲音給小紙人。


  “別叫了,你什麽時候進我衣裳的?”聽到小紙人喋喋不休的叫他大師兄,池雲有些無奈。


  “在……在大師兄睡著的時候!大師兄的身上也是香香的,和平日裏的味道一樣!”小紙人一邊說著一邊比劃。


  若是小紙人的臉上能出現神色,池雲敢肯定小紙人如今的神色定然是欣喜的,因為每當說起高興的事情,樂岐麵上的神色都十分有趣。


  聽到小紙人的話,池雲晃了晃小紙人,言道:“別一天到晚隻會胡思亂想,跟你主人一個樣。”


  小紙人被晃得頭暈,當池雲將它放在手心時,它連連倒退了幾步,最後還是坐下才緩了過來。


  池雲見小紙人搖著小短腿,小眼睛不停的張望,也不知在看些什麽:“你在找什麽?”


  樂岐把這小東西放在他的衣裳裏麵不就是給他的嗎?怎麽如今還在尋找其他的東西?

  小紙人張望了一會兒終於在看見莆述的時候站了起來,跳下池雲的手,磕磕絆絆的往莆述那邊跑,嘴裏還不停的嚷嚷著:“師尊師尊,有事要見師尊……”


  “喂!”見小紙人往莆述那邊跑,池雲連忙讓所有的東西停止攻擊。


  這是樂岐第一次做的小紙人,本就脆弱,若是因此而被毀,樂岐定然會傷心許久,一想到樂岐麵上露出失落的神情,池雲心中便感覺有什麽堵著,很不舒服。


  小紙人並未在意身旁之事,而是念著嘴裏的話往莆述跑去,因為那是樂岐下達給它的第二個命令,第一個則是乖乖的待在池雲身邊。


  攻擊停止之後,莆述腳尖輕點緩緩落地的樹葉,身子輕盈的往池雲那處跑去,過程中並未落地,於是小紙人也無法上他的身。


  池雲看著小紙人跌跌撞撞的往那邊跑,而那些攻擊並未繼續,因此不會一個不小心傷到小紙人,他的心中便放心了不少。


  正當他準備走過去時,莆述卻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前,手輕輕一推將他推進了溫泉之中,而莆述也跟著落了下去,在此之前池雲還聽到莆述說了一句。


  “第九十九招,為師碰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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