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立夏之後的清晨仍然有些冷,以至於從榻上醒來的雲深裹著棉被坐起,端著飯菜進房的白岐看著雲深如此模樣笑了笑。
白岐將飯菜放在了一旁的矮榻上擺好,才轉過身走到雲深麵前:“小師弟是想怎麽吃?”
雲深猛地抬頭看向他,然後也不知想到了什麽搖了搖頭,臉色也跟著紅了不少。
“是吃飯,我沒說其他的。”白岐一邊將新的衣裳拿出來,一邊向雲深解釋。
雲深還是搖了搖頭:“吃不下,聞師兄呢?”
白岐麵上的笑意淡了幾分,將衣裳放於一旁,說道:“他與羌逄在樓下吃飯,真不吃?”
“……吃。”雲深遲疑了許久,但最終還是應下。
一刻鍾後,兩人便坐在矮榻上一起吃著飯,時不時的聊上幾句。
“十師弟入魔帶著雲岐仙門的東西跑來魔族,然後你來追?”白岐將一塊肉夾進了雲深的碗中,突然意識到什麽地方不對勁,“不對,花衍呢,他好歹也是二師兄,怎麽讓你來?”
雲深倒是沒怎麽在意,輕描淡寫道:“二師兄下山了,其餘的師兄師姐大多也去了地方,師尊便隻好讓我前來,再說了,這魔族又不是有來無回,我來曆練曆練也好。”
白岐抬頭看向雲深,卻看到雲深原本遮住的東西,又因為動作而露出了紅點,眼眸沉了幾分:“也是,畢竟雙修之事有利之處頗多,修為增長自然不再活下。”
“那你來魔族做什麽?還和……另一個人同行。”雲深雖見過羌逄,但再怎麽說也隻見過一次,自然是不知曉白岐認識羌逄。
白岐答道:“他叫羌逄,是我們的前輩,也是……共生殿的金翅大鵬,這次我來魔族是便是因為要來尋人。”
“尋人?誰啊?”
“不清楚,這我也不知曉,他也未對我說過。”白岐沒騙雲深,他的確不知曉他們來魔族尋的是誰,而羌逄本就知曉那人是誰,但卻怎麽也不告訴他。
雲深點了點頭:“哦……”
飯後,雲深本想出去找聞易說說接下來他們怎麽走一事,就被白岐抱住,說他們要跟著雲深他們一起走,反正他們如今也沒什麽確切的目的地,跟著雲深他們還能幫忙找十師弟,而且,若是他們跟著跟著就剛好找到了想找的人,那豈不是兩全其美?
雲深原本在聽到白岐他們是來尋人時就搖擺不定的小心思,在白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連忙順著話應了。
俗話說得好,小別勝新婚,白岐與雲深半年未見,自然是想對方的緊,但他們二人都並非會膩在一起的人,最多也就是晚上一起睡。
雖然他們並未表現出來,但羌逄與聞易都是聰明人,自然是看得出來,羌逄雖為他們和好而高興,但也沒忘記還有一個聞易在。
聞易雖不會光明正大的做出什麽事情,更不會耍什麽小心機,但他那一本正經的找雲深說事情時,說著說著就將雲深帶走一事,羌逄他這個局外人都要看不下去了。
羌逄看著走在前麵不遠處的兩人,又看向自己身旁的白岐,不解道:“你什麽時候這麽大方了?連他將你小師弟帶走你都無所謂?”
白岐眉毛微揚,看著雖並肩走在前麵,卻仍然隔著兩個拳頭之遠的兩人,說道:“前輩是對聞易有什麽不解的地方?他可不是那種會對別人的道侶動手動腳之人。”
見白岐不急,羌逄都替他急了:“但是他喜歡你小師弟啊!你之前可不是怎麽對其他接近你小師弟的人的。”
“聞易為人溫和,他的品行也好,而且,他對小師弟並沒有像那些人一樣的齷鹺想法,也不會越界。若是哪一日我不在了,他就很適合小師弟,至少比我適合。”
白岐看著前麵的兩人,突然間好像看到了其他人的身影重疊在了他們的上麵,而那兩人身份強大,靈力不弱,在其他人的眼中怎麽看都是一對鴛鴦。
聽到白岐的話,羌逄心中突然停了一瞬,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那兩人,又看向白岐,說道:“白岐,你不會……”
白岐自嘲的笑了,眼底的憂傷漸漸地漫了上來,苦笑道:“前輩,你愛了孔雀公主這麽久,何又為愛?我小時總是聽著母後說,我的父王很厲害,是這世上最厲害的,他也很愛很愛我們,更愛這世間的一切。
但在她死的時候,他從未出現,後麵或許出現了,但這一切也於事無補了,如今細想,他比起愛我們母子更愛這世間的話也沒什麽不對。”
羌逄抿了抿嘴,白岐所說之事他曾聽其他與他交好的凶獸說過:“情愛之事若是真的好懂,便不會有這麽多的人深陷其中。你的父王隻是選擇了愛世間,因此,他……”
“因此,他不愛我與母後了。我一心想要去愛小師弟,也學著小師弟的模樣去愛他,但一切卻又很奇怪,我唯一一次順從了我的本心,但卻給小師弟帶來了不可避免的傷痛。”
白岐的識海中突然浮現出一些模糊的場景,他怎麽看也看不清,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刻意將它模糊掉。
聽了白岐的這一番話,羌逄怎麽聽也覺得不對,白岐他們這不是才剛剛和好嗎?這又是怎麽了?
“白岐,你這是打算……”
“或許這世上真的有接觸道侶之法,隻不過我還未尋到。”
這幾日,白岐與羌逄跟著他們走了不少的城鎮,也見到了魔族的繁華模樣,誰又能想到曾經的荒亂之地會變得如此的安和。
後麵的幾日,聞易找雲深也找的少了,有時候甚至看不到他的人,也不知去了何處。
廂房中,白岐看著坐在矮榻上擺弄著符紙的雲深,走到他身後從身後將他抱住:“這是在做什麽?”
“這幾日我們所去之地都是因為符紙探到了十師兄的氣息,但今早起來,十師兄的氣息卻突然沒有了,就想看看這符紙是否出了什麽問題。”雲深將所有探氣息的符紙都拿出來看了看,卻發現什麽問題都沒有,隻是十師兄的氣息是真的沒了。
白岐看了眼雲深放在炕桌上的符紙,說道:“我們如今已經臨近魔族的主城,十師弟很有可能進入了主城,主城魔族的高手眾多,找到他會較難。”
雲深同意的點了點頭,也不再拿著符紙看:“那便隻有進入主城,魔族的主城將會遇到不少厲害的人。”
魔族的主城並不是向人族一般立於中心,而是放在了偏向於東方,從北方進入魔族隻需過一個城池便能進主城。
但這雖看起來是捷徑,但魔族的北方卻是妖族,妖族這幾萬年裏也是平了不少,但人族仍然不敢過於靠近妖族,因此從捷徑的方法進入魔族主城是無法行通的。
而妖族的人本就不喜魔族人的狂妄自大,也自然不會無緣無故的靠近魔族。
白岐他們這幾日順著氣息走走停停,卻並未意識到究竟是往何處走的,一心隻想著何時能找到人,而今日一看,才發現他們已經在離主城隻有一個城池的地方。
雲深昨夜被白岐折騰的累,本打算好好的睡一覺卻又察覺到了符紙的不對勁,便爬起來看問題究竟出在什麽地方,而如今問題也找到了,他就該好好的睡一覺了。
察覺到身上的人已經睡去,白岐抱了一會兒後,等雲深徹底睡熟後,便將雲深抱到床榻上放好。
安放好雲深後,白岐看了眼窩在一旁睡著的小千與小悠,便上前將小悠抱了下來。
小悠迷迷糊糊的被弄醒,毫無反應過來,就被白岐放在了雲深的身旁,看著身旁睡的熟的雲深,小悠蹭了蹭雲深的肩膀,與他一同睡下。
小悠是睡下了,但另一個因為小悠被動了,就驚醒了的小千卻睡不著了。
白岐看了眼撲騰著翅膀的小千,言道:“走了。”
這幾日跟著雲深走,十師弟的氣息越來越弱,但那個有意讓他來此的人的氣息卻越來越濃,起初他隻是以為雲深身上的氣息因為來了魔族而特地改成了魔族的氣息。
但到了後麵他才發現雲深並未改變氣息,可是那股異樣的氣息很相似,若不是他細細去探,一直待在雲深身邊的他根本感覺不到那抹氣息的存在。
隨著離主城越來越近,白岐也感覺的出這氣息就在主城之中,亦或者在主城旁的其他城池中,他需要搞清楚這是怎麽回事。
白岐從南詔國回來後,就未去探過自己的靈力,修為一直是那個地方,他也沒太在意,而今日看這些魔族人有意避著他,他倒是試著去感受了自己身體中的靈力。
他的身子不適合修煉,從原本並沒有靈力變成如今靈力充沛也實屬不易,但大多都是與雲深雙修的得來的靈力。
他們如今身在的城池名為池城,這池城與其他的城池比起來沒什麽不一樣,最多因為離主城進人便多了些,但最為不同的便是這池城中有不少的梨花。
如今仍是季春,梨花大多也已經盛開,隻是還有少數仍是花骨朵,一片垂綠之中夾雜著少許的白色骨朵,就像那晚間夜空上的繁星。
白岐尋了一處河邊的無人之地,將化物集從吊墜中拿了出來,打開化物集的那一瞬化物集中的所有字全部飛了出來,圍繞在他的身旁。
“什麽事值得你動用化物集?誰還敢惹你啊?”在白岐準備找“尋”字時,一道帶有笑意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白岐垂眸,隻見一人身著白衣的坐在房瓦上,而他的身旁還站著一位玄衣的神仙,白衣人麵容帶笑,正是方才叫他之人。
見白岐看過來,白衣人一笑:“也對無人敢惹你,那就是和你小師弟有關的事了。”
聞言,白岐才轉過身看他們,言道:“我曾經認識你?”
白衣人眉頭一皺,有些不可思議的說道:“你記憶怎麽還沒恢複?我本以為以你的能力,過不了多久便會恢複,怎麽時間都要到了還沒徹底恢複?”
“我們是何人?”白岐並未回白衣人的話,而是反問。
“我是歐陽翟,這魔族如今的三長老,這位是我的小師弟陸樊,是尋初仙君,我們的確都認識曾經的你。”
歐陽翟在說陸樊時,眼中的溫情多的快要溺出,而那未說的話,白岐也看出來了。
“不過,你來魔族做什麽?還是和你小師弟一起來的,你們是打算來此重溫的?”歐陽翟跳下瓦房,走到白岐的身旁,十分熟絡的一手靠在白岐的肩上。
白岐對此隻是皺了皺眉,也並未做出其他反應,說道:“你認識我小師弟?”
“不然,你小師弟那麽乖,我怎麽可能說忘就忘?”歐陽翟說完這句話後察覺到白岐的身子僵了僵,與陸樊看過來的目光。
歐陽翟連忙對陸樊解釋道:“你們根本不一樣,那是他的小師弟,我對他小師弟有意思做什麽!”
“若是我的小師弟是你的小師弟,你就會對他有意思?”白岐涼涼道。
歐陽翟皺眉,見陸樊跳下了瓦房,問白岐:“這麽說的話,若是你小師弟不是他,你會喜歡上你小師弟嗎?”
“不會。”白岐根本沒有去想就直接說了出來。
“這不就對了?我和陸小樊在一起,又不是因為是小師弟,就算你小師弟是我的小師弟,我也不會喜歡。”歐陽翟說完之後,便走到陸樊的身前,一把將他抱在懷中。
又道:“還是我的陸小樊更讓我喜歡。”
看著歐陽翟與陸樊膩歪,白岐將所有的字重新收回了化物集,將化物集收好後,陸樊已經離開,而歐陽翟則提出與他在這河邊走走。
通過歐陽翟的話,白岐才知這池城中隻有這一條河,而這條河卻在池城中繞了一圈,最終流向了城外的溪流。
白岐與歐陽翟並肩而行,兩人麵容驚人,好在河邊並無多少人才讓他們避免了被人看著,倒也省了事。
白岐從歐陽翟口中得知,歐陽翟他是曾經平尋仙門宗主的大弟子,而陸樊則是他的小師弟,他小師弟什麽都好,就是很古板,但卻為人正義,最討厭魔族的人。
說到此處,白岐說了句:“你如今不也是魔族?”
聞言,歐陽翟苦笑了兩聲:“也正因為如此,我當初根本不敢見他,但我又擔心他在回去的途中遭遇了什麽,就暗中一直跟著他,等到他成功的回到宗門時,我才敢回魔族。
那時候,初代魔尊的威信還未徹底穩固,我到魔族的時候,魔尊被人帶走,當初的大長老又碰巧遇見了我,我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二長老,如今雖然不是二長老了,但我還是個三長老。”
白岐見他麵露難色,心中對當初之事的猜測也明了了不少:“你認識我與小師弟,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歐陽翟的眼眸微眯,桃花眼的眼尾微揚,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
梨花從樹上飄落,潔白的花瓣落在白岐的肩頭,更襯托出白岐冷冽的氣質,但這股氣質卻與曾經有所不一樣,若是說他曾經是不染俗世的仙人,那他如今便是有了人間煙火的氣息。
白岐生得俊美,劍眉下是一雙深邃的眼眸,這眼眸中仿佛含有千年不化的寒冰,讓人不敢直視,高挺的鼻梁下是淡色的薄唇,白岐並不喜歡笑,因此薄唇總是微抿,給人一種疏遠之感。
看著如今的白岐,歐陽翟眉頭微皺,歎道:“我還未曾想過你會如此模樣,曾經在宗門初次見你時,我還以為你永遠都會是那副模樣。”
“那時候你成魔了?”歐陽翟的話有些模棱兩可,讓白岐分不清究竟是什麽時候。
歐陽翟笑:“怎麽可能?我們是同一輩的,而你的小師弟還是你帶給我看的,那時候他可黏你了。”
白岐眉頭一皺,識海中突然閃過夢中少年的身影,然後又聽到歐陽翟的這句話,心中突然察覺到了什麽:“我曾經的小師弟可是我如今的這個?”
歐陽翟問:“你如今的小師弟叫什麽?”
“雲深。”
“那便不是,你的小師弟可不叫這個,雖然你從不叫他的名字,但他從未叫過雲深。”歐陽翟看向白岐,白岐的身上如今有兩股氣息,一個是他自己的,一個是他的道侶,而如今兩股氣息都十分濃鬱。
在歐陽翟的所知中,白岐的確與他的小師弟結為了道侶,但若是兩人許久未接觸,對方的氣息便會變淡,可是白岐應當從未有他的小師弟有過接觸,畢竟他在主城可是能明確感受到那人的氣息。
但為何白岐身上的氣息會如此濃鬱?
怎麽感覺這氣息在何處見過?難不成年紀大了,忘了?歐陽翟有些頭疼,他可不是白岐能過目不忘,隨著時間的流逝,忘記一些事情也很正常。
糾結了許久,歐陽翟才做出決定:“能帶我我見見你如今的小師弟嗎?”
“可以,但你要回答我的所有問題,而且,不能對他說些不必要之話。”白岐好不容易才與雲深修成正果,若是歐陽翟說了不該說的,雲深又聽進了心裏,他到時候找誰算賬去?
歐陽翟了然:“這是自然,但有些事情我無法回答,比如說你曾經是誰,你曾經的小師弟是誰,你怎麽失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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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要到恢複記憶的時刻了!
記憶又是一堆章節……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