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爹爹,念之終於找到你了!”
一條小巷之中,雲深被突然出現的少年一把抱住,耳畔還響起了少年帶有顫音的聲音。
這幾日小雨綿綿,小巷中彌漫著一股雨後的氣息,青石上也有不少的青苔長了出來,雲深因為踩著了青苔,抱著少年後退了幾步,才穩住了身形。
聽著少年的話,雲深很是不解,他什麽時候有的兒子?看起來還和他差不多大小,他從小便在雲岐仙門長大哪裏來的孩子?
念之抱著雲深,趴在雲深身上許久也未得到雲深的回複,便將雲深放開,雙手抓著雲深的手,擔憂的看著一臉茫然的雲深。
語氣顫抖道:“爹爹,你不認得念之了嗎?爹爹你怎麽把念之忘了?這麽久以來念之好想你們,日日都盼著你們能來看看念之……”
說著說著,雲深居然還聽出了念之要哭了感覺。
“那……那個,沒忘沒忘。”雲深伸手拍了拍念之的肩膀,已做安慰。
“爹爹,念之好想你。念之這幾日一直在找你,但被人攔著,所以如今才見到爹爹。”雲深的安慰對念之很是受用。
“念之受苦了。”雲深輕掃過念之的衣著,卻無意間看見念之的脖頸處有一抹紅點,而這個紅點在念之衣襟處的位置也有一個。
回想方才念之口中的被人攔著,雲深大概猜得出念之並非一人而來,而是有人隨同,而隨同之人與念之的關係定然不凡。
念之拉著雲深說了許久,最後還是雲深見天色暗了下來出口打斷了他,並問他如今住在何處,自己好送他回去。
念之卻說他是偷偷跑出來的,如今不能回去,若是回去了那個家夥定然不會讓他再來找爹爹,他想和爹爹在一起。
雲深出於不忍心便隻好將念之帶回了他們所住的客棧,本想再給念之弄一間廂房,但卻被告知廂房已滿。
白岐在雲深的房門外等了許久,忍不住想去找雲深時,卻見雲深帶著一位樣貌俊秀的少年走了過來。
何處來的一個小崽子?白岐看著兩人,停在他的身前。
“讓開。”雲深伸手,想推門而入。
白岐順勢一擋,說道:“小師弟,我們談談。”
“該談之事在那一晚已經談過,剩下的談了也沒必要。”見白岐擋住了房門,雲深皺了皺眉。
見雲深不耐煩,白岐忙道:“有必要,若是能談便都有必要。”
雲深輕輕的看了眼身後的念之:“我不想與你吵。”
白岐看過去,看到念之的麵容時,卻發覺有些熟悉,但卻又說不上來是何處熟悉。
察覺到兩人的氣氛不對,念之一把將雲深推進白岐的右側,白岐連忙將人抱住,因此離開了房門口。
念之順勢打開房門,對雲深道:“爹爹和父親一起睡吧,念之已經能自己睡了,就不拉著爹爹了。”
“等等,誰是你父親?”雲深從白岐的懷中探出頭,念之的一番話中,他也就隻關注到了念之對白岐的稱呼。
“念之隻有一個父親和一個爹爹,父親自然是爹爹所想之人,父親爹爹好夢。”說罷,念之一腳踏進了房門,並將房門關上。
看著緊閉的房門,白岐失笑:“看來今夜我連睡的地方也沒了。”
平日裏他堵門,雲深去他廂房睡時,他也隻好在雲深的廂房中睡,而如今雲深的廂房也被念之占了,若是雲深又不讓他與自己一間廂房,他就隻能進吊墜與羌逄一起了。
雲深瞪了白岐一眼,問道:“你什麽時候造的孽?”
“這不是二十年前與夫人你一同造的嗎?”白岐將雲深抱起,一腳踢開房門,將雲深放於矮榻之上。
看著白岐去關房門,雲深品了品白岐方才的話,皺眉言道:“念之看著與我差不多大小,怎麽看也不會是我的兒子。”
“我如今也才二十八,就算想有一個這麽大的兒子,也不可能。”將房門關上後,白岐走向雲深。
白岐拉了根木凳,坐在雲深的身前,問道:“他叫念之?”
怎麽和他夢中那孩子的名字一模一樣?
“嗯,他自稱如此,我沒多問。”雲深將鞋襪褪去,踢了踢白岐的小腿,讓他離遠點。
白岐將吊墜中的糕點拿出,打開,湊到雲深跟前:“今日有幸去了香杉閣,便又買了些糕點回來。”
雲深將白岐手中的糕點接過,毫不客氣的吃了起來:“買香杉閣的糕點怎麽還沒將你的錢用完?”
雲深聽說過香杉閣,他們皆說香杉閣的貴如千金,平常人家能吃上一頓,就足以傾家蕩產,但他見白岐總去香杉閣,卻也未見他窮。
“小師弟什麽時候見過修仙者窮?若是我真的窮了,就隻能小師弟養了,我可舍不得小師弟辛辛苦苦的養我。”
再說了,他帶回來的這些東西皆是八皇子付的,他也會為八皇子出謀劃策,也相當於他買的。
“修仙者?的確有幾個窮的。”比如說他。
雲深雖為符修,但自身的確沒什麽錢,一心全在修煉上麵,之前下山曆練也沒買過什麽東西,衣食住行都有師兄師姐負責,但自從與白岐一同後,他才發現自己究竟有多窮。
白岐輕笑:“再窮也餓不了你。”
雲深輕輕的看了他一眼,隻是默默的吃著糕點,什麽也沒說。
雲深吃完了糕點後,才抬頭看白岐,卻見白岐站在木櫃前拿著什麽東西,待白岐轉過來時,他才發現白岐抱了一床的被子。
白岐拿好枕頭與被子,走到雲深所在的矮榻,將被子放在炕桌的另一邊,再將矮榻搬下了榻。
看著白岐的動作,雲深也猜得出白岐想做什麽,於是,便起身往床榻走去。
白岐鋪好被子後,見雲深睡下,便將燭火吹滅,也褪下外裳躺上了矮榻。
烏雲漸漸的聚集,沒多久小雨便淅淅落下,為這夜色披上一層薄紗。
今夜,丞相府、將軍府及其他占太子一派的大人府中的書房中,都被人留下了一封書信,而書信上還放有一枝潔白的梨花。
乾清宮外侍衛巡邏而過,卻未看見站於乾清宮頂上的一位孩童,小雨落下,卻並未落在孩童的身上而是避開了孩童落向別處。
孩童的眉心處有一個火焰圖騰,在雨幕中格外的顯眼,仿佛這夏雨也無法將這火焰熄滅。孩童的手中拿著一枝梨花,梨花上的雨滴沿著花瓣落下與其他的雨水融合。
“命數已盡,何必垂死掙紮。”孩童的聲音冰冷,沒有絲毫的感情,仿佛一個由人牽製的傀儡。
突然間,小悠出現在雨幕之中,也引起了孩童的注意。
小悠站在離孩童不遠之地,毛發被雨水打濕,金色的豎瞳中倒映著孩童的模樣,順勢坐在了雨中。
孩童突然跑向小悠,停於小悠眼前,跪坐在雨中,將小悠抱在懷中,孩童四周抵擋雨水的靈力瞬間消失。
雨水打濕了孩童的頭發與衣裳,孩童卻並未在意,隻是將小悠護在懷中,不讓那些雨水再次淋在小悠的身上。
小悠揚了揚頭,伸出舌頭舔了舔孩童的下顎,似在安撫。
孩童抱著小悠,用自己的身子為小悠擋雨,察覺到小悠的動作,孩童原本毫無感情的聲音,此時卻充滿了愧疚。
“對不起對不起……”
雨幕中,孩童的聲音一遍遍的重複著,好像害怕小悠聽不清。
廂房中,無眠的白岐起身,倒了杯水,卻依稀聽見床榻上傳來了一陣聲響,便將茶杯放下,向床榻走去。
雲深睡於裏側,白岐隻好伸手去摸,當摸到時,卻感覺手心一陣濕潤。
白岐心叫不好,連忙上榻,將雲深攬與懷中,輕拍雲深的後背。
“大師兄大師兄,好黑,它們要過來了……”雲深伸手抓住白岐的衣裳,往白岐的懷中縮,嘴裏還念念有詞。
“不會,我不會讓它們過來,我絕不會讓它們傷你分毫。”感受到懷中人的顫抖,白岐抱雲深的手又緊了幾分。
雲深將眼淚全部蹭在了白岐的衣裳上,聽著白岐的話,雲深的情緒平複了不少,但心中的害怕仍然未減。
“小師弟,我會保護你。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白岐輕拍雲深的後背,盡可能的為他平緩心緒。
“大師兄,我想你。”雲深靠在白岐的懷中,輕聲說道。
“我也是。”白岐伸手摸到雲深的臉,低頭在雲深的眉間落下一吻,“比以往都要想。”
曾經他在青峰,雲深在雲行峰時,他都沒有急迫的想見雲深,而是順其自然,但這幾日與雲深話也不說,見麵也隻有一眼的時候,他卻很想雲深。
他想再一次的擁抱雲深,想將雲深揉進懷中,想和雲深說說話,想觸碰雲深,隻想和雲深待在一起。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白岐抓住雲深發涼的手,將手探進自己的衣裳,放在心口為他取暖。
此事錯在於他,雲深沒必要為了他的錯而向他服軟,他早已意識到是他自己的錯,但每次想與雲深說說,雲深都不理,他也無法強迫雲深。
直到今夜,他才能將話說出。
雲深的手突然摸到一道未消失的傷痕,而這道傷痕在他之前看白岐其他的傷痕時,便發現是除背後的有些傷痕外最深的。
但到底是深到了什麽地步,才讓傷痕至今還並無消失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