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九O章風蕭蕭之眾生相
三九O章風蕭蕭之眾生相
召開會議的地點是廬山上的蓮花山莊,通往山上的路陡峭狹窄,車子不能到達,隻能乘坐滑竿上去。
三十來歲的張學良,正值壯年,可是每行進一段路程,必停下來注射嗎啡。
宋子文痛惜張學良的身體,更擔心東北邊防的安危,走上前去對他說道:
“漢卿啊,你身體這樣怎麽能擔負起對日作戰的重任?”
張學良無奈的笑笑說道:
“染上這東西時還在鄭州戰役期間,那時我不願意打內戰,手下的將領也不願意打,心中十分煩悶,戰事又不甚得手,不能飲食,但仍須支撐這個困苦局麵,就這樣吸上了鴉片。我爹被日本人炸死後,我想活人不能讓死東西管著,就四處淘換戒煙的方子。聽說日本人哪兒有一種進口的注射藥,對戒除鴉片有特效,便叫私人醫生馬揚武為我注射。豈料這種日本進口的藥物雖去癮止痛,但裏麵卻含有一種更難戒除的毒品——海洛因。結果在注射一段時間後,手裏的煙槍雖然放下了,卻再也離不開嗎啡針。而且針癮越來越大,到後來一天之內需要注射多次,誤了不少大事。”
宋子文聽罷感歎道:
“日本人圖謀侵占東三省的圖謀日甚,為控製你連這等下作的伎倆都使得出來。”
張學良紮完針,休息了一會說道:
“聽說廣州臨時政—府的汪精衛也來開會了?”
宋子文點點頭,說道:
“在此民族內憂外患之際,他汪精衛和廣州臨時政—府那些人,總不能為一己之私利,至民族淪亡而不顧吧!”
張學良冷笑一聲說道:
“前陣子我得到情報,廣州政—府外交部長陳友仁,化名外山友太郎,常務委員劉紀文,化名廣田文雅,交涉員甘介侯化名南介吉,正在日本與日人幣原進行會談。想以放棄東三省權益為代價,換取日本對廣州臨時政—府的支持和認可。”
宋子文說道:
“我也得到了消息,他們還打算等石友三和閻錫山拿下華北後,讓鄒魯來主持華北事務,可是鄒魯直接拒絕了。你老弟現在可是前有狼有虎腹背受敵啊!”
張學良說道:
“我已密調黑吉兩省邊防軍主力,六旅之眾入關,不怕他石友三、閻老西耍花猴子。隻不過東北抗戰需要中央政—府鼎力支持,你這次可不能站在汪精衛一邊,一定要堅決支持我啊!”
宋子文笑道:
“咱們兄弟,豈有胳膊肘往外拐幫外人之理,你就將那顆心放在肚子裏吧!”
果不其然,汪精衛在此此擴大會議上提出了,中日若開戰三月必亡國的理論。宋子文依照約定堅決站在了張學良一邊,而蔣介石卻站在了與他分庭抗禮的汪精衛一邊。
張學良提出自己在華北的東北軍精銳撤過灤河,集結重兵嚴陣以待,華北由中央調兵駐防以為後援。此時蔣介石正在進行第三次圍剿作戰,哪裏有兵抽去華北,便說道:
“現如今黨國之最大威脅不在日本,而在於南方赤匪、長江洪水、粵桂軍閥、黨國叛逆,此等種種弊端不除,黨國將必國之不國。日本人若真侵奪了東三省,我們還能外交手段奪回,可南方赤匪不除,粵桂軍閥不除,黨國不能形成完全之統一,則無法養精蓄銳整軍備武,何以抗擊強日的進攻?”
張學良沒想到蔣介石會不站在自己一邊,當即問道:
“若日本人強動手怎麽辦?”
蔣介石說道:
“有國聯,有九國公約,我就不相信日本能強占我領土。”
張學良見蔣介石如此態度,憤而不語。
蔣介石還指望張學良在華北坐莊,穩定自己的脊背,隨即安慰張學良道:
“即便是日本人奪了東三省,你還有華北。等中央完成戡亂,實現了黨內統一,中央一體化,用了兩三年時間做好對日作戰之準備,何愁不能克複東北。”
會議吵吵嚷嚷開了一上午,汪精衛和何應欽主張先硬後軟,可以讓東北軍自己先打一下,然後在與日和談。意圖很明顯,就是想借日本人之手擊垮張學良,削掉蔣介石的左膀右臂,好與蔣一爭天下。蔣介石則主張徹底實行不抵抗政策,以外交手段解決東北危急。總之,不管是主張打的還是不打的,沒一個提出號召全國民眾一至抵抗的。
張學良見不管是主張打的和不打的,都處於自己的利益考慮,沒有一個人站在民族的立場上說話,便氣的不在做聲。
休會期間,蔣介石將張學良單獨叫到一間屋子裏,對其說道:
“這次你聽我的,日本人在東北隻是想獲取一些利益,絕無領土要求,你一定不能衝動,以免給日後外交努力造成困難。”
張學良說道:
“日本人蓄謀已久,這次若真奪了東北咋辦?”
蔣介石說道:
“即便日本人奪取了是東三省也是為了進攻蘇聯,我與日本簽訂了反共同盟條約,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我之所以讓你對日本人的進攻采取不予抵抗的態度,因為我這裏有個更大的計劃。”
說著,蔣介石展開地圖,指著外蒙和東北三省說道:
“日本奪取東北三省後必以此為基地進攻蘇聯。蘇聯與日本實力相當,等這兩個亞洲大國打的兩敗俱傷時,我們國內的事也就處理完了,到那時由你統領一支精銳,一舉收複外蒙東北三省易如反掌。”
“五年,我保證五年以後,我們將修一條直通庫倫的鐵路,將滿蒙與華北連為一體。”
蔣介石信心十足的說出了自己計劃,為張學良勾畫出了一個美麗的政治藍圖。
老蔣勾畫的藍圖雖然美麗,可張學良心中還是充滿疑問:
“你憑啥能肯定日本奪了東三省後,一定會進攻蘇聯,而不不是繼續奪取華北?”
蔣介石說道:
“我已經得到情報,日本人與英國人美國人達成了協議,英美不幹涉日本奪取東三省,日本承諾其軍事行動範圍不過錦州。如果日本進攻蘇聯,他們將為日本提供軍火物資。”
張學良得到密報,知曉日本人與英美之間有協議,但始終未能得到確切內容,今天聽蔣介石一說,當即大驚失色,說道:
“那樣的話東三省真要淪陷了。”
蔣介石將臉色一沉說道:
“此事關係到黨國危亡大計,你我必須守口如瓶。東三省淪陷必將引起全國震動,事先不能露出一點有意放棄東三省的跡象。要讓全國民眾都深信,東三省淪陷是因為日本部分軍人悍然發動,在我毫無準備下突然襲取。如此你我均無責任,如不然國民不知道其後的全盤計劃,必將視你我為民族罪人。”
張學良清楚蔣介石是反共第一,東三省又不是他的地盤,隻要對反共有利放棄了也就放棄了。對他而言東三省是自己的老家,讓他放棄東三省等同於刨了自家祖墳。可是目前的現實擺在麵前,自己要堅決打,不管是蔣介石還是汪精衛都不會支持自己,自己隻能單獨麵對亞洲第一強國日本,以東北軍的實力,他絲毫沒有戰勝的信心。不打,自己還能經營華北,發展壯大東北軍。有槍有地盤,他還是一方諸侯。最終,張學良拿定了主意,遵照蔣介石的方案行事。
大家吃過豐盛的午餐後繼續開會,張學良一改上午激進的態度變得一聲不吭,每隔二三十分鍾便會離席去注射嗎啡針。在蔣介石的謀士楊永泰的說服下,下午的會議沒人再議論張學良的提案,會議的議題變成了吵雜的權利之爭。
來廬山之前張學良已經患上了重感冒,返回北平後是又氣又累,致使病情加重,在瑞納的安排下直接住進了協和醫院。
按照廬山會議的結果,7月二十三日,返回剿匪前線的蔣介石在南昌行營,發表通電:
“此次若無粵中叛變,則朝鮮慘案,必無由而生,法權收回問題,亦早已解決,不平等條約,取消自無疑義。故不先消滅赤匪,恢複民族之元氣,則不能禦侮,不先削平逆粵,完成國家之統一,則不能攘外。赤匪軍閥叛徒,與帝國主義者聯合進攻,生死存亡,間不容發之秋,自應以臥薪嚐膽之精神,作安內攘外之奮鬥。”
這一封告全國同胞書,猶如投入洶湧大海裏的一塊巨石,激起了全國愛國民眾更大的狂潮。憤怒的群眾,猶如潮水湧上街頭。洪水和戰火洗劫了他們的家園,在他們饑餓、無助、迷茫之際,他們唯一可以依靠的政—府,卻連一點尊嚴都剝奪去了。
印有告全國同胞書的報紙,在櫻花館房間斑斕的燈光中飛舞,拋起它的是一群得意忘形的關東軍參謀。
“蔣介石發出了請我們占領滿洲邀請,不要客氣了,開戰吧!”
板垣征四郎和花穀正咆哮著,大笑著,不斷的將刊登著蔣介石態度的報紙拋向空中。
在大家夥都為國—民—黨中央政—府的表態而驚喜時,石原莞爾卻保持了超常的冷靜。
在板垣征四郎花穀正鬧過一陣後,開口說道:
“你們認為張學良會乖乖的聽蔣介石的話,采取名為臥薪嚐膽的隱忍之策嗎?要知道,當年老蔣指使東北軍在中東路上與蘇聯開戰,他張學良可是看到形勢對自己不利時,斷然與蘇聯簽訂了新伯力條約的。”
板垣征四郎說道:
“帝國之強,就中國目前狀況而言,非集結中華之力而不能敵。張學良應該非常清楚這一點!老蔣讓他臥薪嚐膽,就是告訴他你敢打,你去打去,我是絕對不會支援你的。沒了老蔣的支援,你想他張學良敢於帝國對抗嗎?”
石原莞爾說道:
“雖是如此,而我們呢?說實話帝國至今未能做好侵吞中國的準備,一旦我們的行動引起中國內部強烈的反應,使之迅速凝結成一個整體,那麽帝國的長遠大計將毀於一旦。”
河本大作同意石原莞爾的意見,說道:
“還要在張學良後院加把火,讓他徹底放棄回援滿洲的幻想。”
石原莞爾對阪垣征四郎說道:
“你手裏的那枚棋子可以拿出來了,再催催土肥原,讓他那邊的行動更進一步,最起碼將張學良驅逐出平津,那麽我們下一步棋就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