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五七章風起上海灘之杜月笙的算計
三五七章風起上海灘之杜月笙的算計
一支由三輛轎車組成的車隊,在幾十名青幫弟子的護衛下駛離了天蟾舞台。
陳靖亞、司徒瑛與杜月笙同坐一車,陳靖亞向後看了一眼,見三層的天蟾舞台業已淡出視線,便對杜月笙說道:
“車子在前麵停一下,我們下車!”
杜月笙問:
“不去拿錢了?”
陳靖亞說道:
“既然司徒秘書說杜先生不會食言,我還擔心什麽。杜先生準備好錢後,送到新中公司去就好。”
杜月笙目視前方,嘴角微微一拉,發出一絲冷笑,說道:
“恐怕陳先生不是信得過杜某的人品,而是有所持,料定杜某不敢食言吧!”
陳靖亞輕笑一聲說道:
“今日天蟾舞台的綁架事件純屬是一個偶然。我們本想趁顧老板、黃金榮、虞洽卿都在,上去跟他們談一下整頓上海人力車車行的事,沒想到好好的一場商業洽談,整出了一個全武行。”
司徒瑛說道:
“請杜先生將我們送出租界區就行,我們這裏還有名傷者需要醫治。”
杜月笙並未命令司機改變路線,隻是淡淡的說道:
“我家裏有治療紅傷的醫生和藥品。”
“去你家?”
司徒瑛大吃一驚,因為她目睹了杜月笙和陳靖亞交鋒的全過程。杜月笙說“陳先生就不怕黃浦江裏多幾具無頭屍體。”意思是告訴陳靖亞,青幫的人不是好惹的,當心背後有人打黑槍。但陳靖亞直接告訴杜月笙,你們打我黑槍隻能殺我一人,可我的人若來了必會血洗你的堂口。杜月笙才打消了與陳靖亞鬥下去的念頭,轉為握手言和。現如今杜月笙竟然要帶他們去他家,這不是明擺著要告訴陳靖亞自己的老窩哪裏嗎?
車隊從四馬路轉到了花格臬路在一棟中西合璧的三層樓房門前停了下來。
這座宅院麵積不小,門房和院牆都是石質的,高大厚重且結實。裏麵有草坪綠植,三層中西合璧的洋樓前麵還有一個噴水池。
車子在一棟中式兩層小樓前麵停了下來,眾人下了車步入入寬闊的忠實大廳,見廳堂裏高懸一塊牌匾,上書“餘慶堂”三個大字。
陳靖亞看著匾額笑道:
“常言道:積善人家慶有餘。這做打家劫舍買賣的還奢望有餘慶,真是有意思。”
杜月笙笑道:
“混跡江湖難免打打殺殺,可是我從不記仇,但我得生存,殺人越貨隻是我的生存手段,但凡日子能過得去,那些惡事盡量不做。”
兩人落座,杜月笙讓人將韓月扶進廂房,讓人去叫了醫生給韓月醫治。
司徒瑛品了一口傭人端上來的茶,將細瓷青花蓋碗放回到桌幾上說道:
“陳先生強迫顧竹軒將黃包車換成紅包車,實乃無奈之舉,還請杜先生理解。”
杜月笙說道:
“提倡國貨,抵製洋貨的口號業已喊了幾十年了,可是以咱中國當前的工業水平怎能與洋貨相抗衡。新中廠生產自行車和腳踏三輪車後,曾與我接洽過,我也曾想訂購一批為我旗下的飛龍車行添置一些新車。不光是為了支持一下咱自己的民族工業,也為宋先生捧捧場。可是近期東北赤禍說鬧的沸沸揚揚,這紅包車便成了赤禍泛濫的標誌,誰又敢輕易犯忌呢?”
陳靖亞說道:
“洋車起源與日本,又叫東洋車。之所以用黃色車棚,主要目的就是為了醒目。咱不能沿襲日本人的做法,又為了醒目隻能用紅色防雨布做車棚。”
杜月笙沉吟片刻說道:
“如果將車棚的顏色換掉,我們飛龍車行將考慮將黃包車換掉。”
陳靖亞一聽此言,將目光看向司徒瑛:
“這就是你所說的不會食言的杜老板?”
杜月笙如此挑剔,給人的感覺就是不想履行承諾。司徒瑛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好,隻能選擇閉口不言。
杜月笙見陳靖亞誤會了,急忙命人拿來一張支票,在上麵寫上了六百萬的數字,並加蓋了自己的私章。交給陳靖亞說道:
“這錢一定是要給的,但換車的事還需要進一步商榷。如果貴公司無法更換車棚顏色,那這六百萬元就算我的股份好了。”
陳靖亞接過支票,轉手交給司徒瑛後說道:
“杜先生答應我三條,一條都不能少。車棚不能換,上海灘地麵上的黃包車必須換成紅包車。”
杜月笙臉色驟變,說道:
“陳先生這是在威脅我嗎?”
陳靖亞搖搖頭說道:
“我現在就坐在你家裏,裏裏外外都是杜老板的手下,何談什麽威脅。隻是希望杜老板依照履行我們的約定,不要節外生枝為好!”
這時為韓月診治的醫生走了進來,來到杜月笙身邊說道:
“韓小姐的傷處理完了。左輪手槍威力不小,幸好槍手慌亂中沒有瞄準,隻傷了皮肉,沒有傷到骨頭。”
陳靖亞看了司徒瑛一眼,站起身對杜月笙一抱拳說道:
“感謝杜先生慷慨出手,我們今日就先告辭了。後麵哪兩件事請杜先生盡快辦理,我們就在新中廠中靜候杜老板佳音。”
杜月笙也站起身,吩咐親信馬祥生道:
“帶上幾個人用我的車,送陳先生一行去新中廠,一路上務必小心,不要出任何差池。”
馬祥生奉命,帶上七八個青幫弟子,用杜月笙的車子將陳靖亞一行人送至新中廠。
陳靖亞等人被青幫弟子送至新中廠,把魏如和支秉淵給嚇了一大跳。他們也聽說了天蟾舞台的事情,此時正為陳靖亞他們擔心呢。見陳靖亞等人被青幫弟子送回,急忙圍上去問道:
“闖大禍了吧!實在不行請宋先生出麵平息此事吧?”
陳靖亞讓支秉淵拿了些錢,交給了一路護送他們的馬祥生說道:
“弟兄們辛苦了!回去後請轉告杜老板,我在新中廠等他的好消息。”
馬祥生接過錢,謝過了陳靖亞,帶著手下乘汽車返回杜公館複命。
支秉淵看著馬祥生等人上車離開後,走上前對陳靖亞說道:
“你小子行啊!聽說你們在天蟾舞台劫持了顧竹軒、黃金榮和虞洽卿,可把我們給嚇死了。沒想到你小子竟然坐著杜月笙的車子安全回來了,還有人一路護送。快跟我們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陳靖亞扭頭笑著對司徒瑛說道:
“拿出來吧,讓大家夥也高興高興。”
司徒瑛從隨身的坤包裏拿出杜月笙給的那張支票,遞到支秉淵眼前說道:
“看看這是什麽?”
支秉淵接過來一看,驚得大叫起來:
“這麽多錢,我們這次可發達了。”
陳靖亞說道:
“這是十萬輛腳踏三輪車的購車款,先付錢後交貨。”
支秉淵和魏如大喜,急忙拉起陳靖亞說道:
“快,快,到辦公室,跟我們詳細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讓馬祥生將陳靖亞等人送回新中廠後,杜月笙仔仔細細的回味了一遍自己與陳靖亞對話的每一個細節,可一想到那六百萬,杜月笙就有些肝疼。
天蟾舞台劫持事件本與他毫無關係,他之所以心甘情願的趟這攤渾水,皆因為此事即涉及張學良又與宋子文有瓜葛。
中原大戰後張學良一躍成為了當今中國第二大實力派,手中掌握的兵力和地盤並不差於掌控南京中央政府軍政大權的蔣介石,大有和蔣介石共坐天下的意味。宋子文,四大家族中最有實力的一個,家底雄厚,且掌握南京政府行政權。他若與張學良聯手,其實力和政治影響力將超過南京中央政府任何一個實權派。杜月笙是靠著蔣介石這棵大樹起的家,中原大戰以後蔣介石逼走了閻錫山和馮玉祥,其政治地位看似穩固,可國民黨內部反蔣的風潮仍暗流湧動,張學良的崛起也對其形成了莫大的威脅。他清楚吃他們這碗飯的,猶如上賭場,押對了寶才是生存的第一要務。因此他在接到門徒報告後,權衡利弊,決定在宋子文那邊需要下一注,以應付複雜多變的政局。於是便在第一時間趕到天蟾舞台,切切實實的仗義了一把,將所有的事全部攬在了自己身上。隻不過杜月笙出這六百萬,可不是隻想讓陳靖亞滿意,讓黃金榮、顧竹軒、虞洽卿脫身這麽簡單,在他心目中不管是關外來的陳靖亞,還是自己昔日的主子黃金榮、在幫中高自己一輩的顧竹軒,及江浙財團大亨,與蔣介石關係密切的虞洽卿,捆在一起也不值六百萬,他那筆錢要釣更大的“魚”,入股宋張聯合創辦的民生機械工程集團。因為他清楚自己隻有和宋張捆到一起,才能從中國政壇的這場大變革中分一杯羹。
就在杜月笙絞盡腦汁考慮怎樣將這六百萬購車款,轉化為股份時,杜公館的幕僚楊虎禪踱著步。來到了杜月笙麵前。
楊虎禪可是個人物,此人是光緒年間的秀才,曾參與公車上書,並與梁啟超、袁世凱、徐世昌、譚嗣同、熊希齡結交。公車上書失敗後,毅然赴日本留學,先後與黃興、汪精衛同窗共讀,受留日學生影響,思想日趨激進。歸國後積極支持康有為,成為立憲派一黨。此後又積極支持袁世凱複辟,並在一些有識之士的指責聲中隱居山林潛心修佛。君主立憲失敗後,他的政治主張逐漸趨向共和。可此人出山後因身背立憲派的背景,並未得到國民政府各方勢力的認可,求職無果,寄居上海,一度淪落到賣畫為生的地步。杜月笙見此人是個人物,便將其請至府上以為幕僚。
杜月笙見楊虎禪來了,急忙起身行禮。
楊虎禪笑道:
“見杜公鬱鬱不歡,想來心中必要難解之疑慮,特地過來探究一二。”
杜月笙與楊虎禪並肩坐了下來,說道:
“前陣子盧作孚赴東北考察工業經濟,曾轉道上海逗留幾日。在此期間曾言及集合全國工業技術之力,共辦民生工業集團之事。現如今宋先生與張學良聯手,欲共掌中國工業經濟,我思慮這期間利益必然巨大,試圖參與其中但一直不得其門而入。”
楊虎禪沉吟片刻,坦言道:
“不參與其中也好。”
杜月笙奇怪,說道:
“宋子文財權政權一手抓,手裏就是沒有地盤沒有兵。張學良坐擁大半個中國,控製東北軍、晉綏軍、西北軍三支武裝,兩人聯手優勢互補,其實力要大於蔣公的南京中央政府。若有異動,中國改天換日尚未可知。”
楊虎禪搖搖頭道:
“張、宋聯手看似氣勢宏大,其實內部危如壘卵。日本人侵吞東北之心早已有之,中原大戰張學良調十萬東北軍精銳入關,坐鎮平津,以震懾幾十萬晉綏軍、西北軍,無異於腹背受敵,一旦有事必處於兩難境地。宋子文雖與蔣在諸多政見上相左,但宋家的財力需要蔣去維護,這就注定了宋必受製於蔣。因此我可以斷定,宋張聯手必不能長遠,蔣也不會眼看宋張聯盟順利發展而不管不問任由其做大的。”
杜月笙點點頭說道:
“依我愚見,張學良擁兵三十萬坐鎮北方,實為蔣穩定後方之關鍵,蔣要動他也要等南方剿共成功以後。宋子文與英美關係密切,蔣臨時還要倚重於他,必不敢下狠手。”
楊虎禪思索良久說道:
“重在參與,但不可涉及太深,要做好兩手準備。”
杜月笙起身向楊虎禪行禮,說道:
“感謝先生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