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一二章福豐稻田公司農會
二一二章福豐稻田公司農會
第二日淩晨，張廷樞陳靖亞升座在寬大的羅漢椅上，麵前是寬大的硬木條案。孫友鬆帶著福豐稻穀公司的賬房，及數名自衛團成員，環列於兩側。房間四角和門口處，則布滿了手持自動步槍的衛隊士兵。
陳靖亞四下裏瞅了一眼，沒看見昨天挨打的那個朝鮮把頭的身影，便點手將孫友鬆叫過來，問道：
“昨天那個姓樸的小子怎麽沒來？”
孫友鬆急忙身邊的人詢問，自衛團副團長李樹森，走上前報告道：
“有弟兄看見樸團長昨夜背這一個灰布包出了南門，具體去了哪裏，大家夥誰也不知道。”
張廷樞笑道：
“那小子是不是昨天被忠誠給打怕了，怕今個再挨打趁夜溜走了？”
孫友鬆報告道：
“這小子是個朝鮮人，據他說他家原先是個大戶人家，識文斷字，人又機靈實誠，便讓他牽頭組建了這個自衛團。”
張廷樞問：
“參加自衛團的人都是朝鮮人嗎？”
孫友鬆答道：
“基本上都是，隻有李副團長是王旅長派來的軍事教員。”
張樹森馬上向張廷樞敬禮，並報告道：
“黑龍江省，省防騎兵第二旅，六團一營三連下士張樹森，向張旅長長官報到。”
張廷樞揮手讓李樹森禮畢，說道：
“以後自衛團就由李團長來帶吧！”
張廷樞話音未落，陳靖亞突然問道：
“自衛團有多少人槍，平常都幹什麽？”
副團長李樹森看了孫友鬆一眼，如實回答道：
“福豐稻穀公司自衛團有隊員三十七名，主要職責就是維護公司生產生活秩序，預防山林匪盜侵襲。有槍十九支，馬五匹，土炮三門。平日裏除了例行日常訓練外，便是守衛公司大院。”
陳靖亞問：
“自衛團的開支從哪裏出？”
孫友鬆馬上答道：
“公司運營的全部費用乃至職下的薪資，都是從兩成的增租裏出荷。”
陳靖亞說道：
“自衛團可以不這樣搞，由李樹森挑選七八名軍事技能比較出色的人員，組成軍事教導隊，負責平日裏的日常訓練，維修保養槍械等事務。自衛團成員可以采用半脫產式訓練模式，並成立互助組，沒有訓練任務的團員，可以幫助有訓練任務的隊員從事農業生產。這樣以來既可以消減自衛團的日常開銷，又可以擴大自衛團的規模。”
張廷樞點點頭說道：
“成立自衛團的目的就是防備山林匪襲擾，三十幾個人的自衛團若遇上大股山林匪來襲，確實起不到啥作用。如若各家各戶都出丁出槍，萬一有大股山林匪來襲，大家夥一招呼，老少爺們齊上陣，再大的綹子也不敢來了。”
增租是孫友鬆掠錢的一種手段，現在聽陳靖亞要打增租的主意，急忙說道：
“這樣一來自衛團不就等於解散了嗎？”
陳靖亞說道：
“這不是解散自衛團，而是要寓兵於民。讓廣大民眾都參與到防匪治匪的鬥爭中來，比在這裏駐上一支軍隊還強。”
由於寓兵於民是已經商定的策略，陳靖亞在這裏提出來，顯然是想將福豐稻田公司作為一個實驗田，張廷樞明白陳靖亞的意圖，便馬上附和道：
“陳兄弟這招好，我在日本留學期間，見到日本的小學都開設了軍事課。也就是這種全民性的軍事教育體係，造就了日本軍隊強悍的戰鬥力，我們現在推行寓兵於民政策，就是要達到這樣的效果。使得東三省內的每一座山、每一條河都變成攻不破打不爛的堅固堡壘。”
孫友鬆小心翼翼的說道：
“如果是那樣的話，若那些窮棒子造起反來豈不是無法克製？”
“造反!也是你們這些貪官汙吏逼得。誰願意放著有田種，有屋住，老婆孩子熱炕頭的舒坦日子不過，拎著腦袋和你們鬥？”
隨著一聲響亮的質問，金治剛與農會代表裴治雲、金萬利，羅興學校教師代表韓友、鬆東模範學校、農業技術講習所代表李春滿，在張忠誠的帶領下來到了廳堂上。
孫友鬆見這些人前來心裏一驚，急忙對張廷樞說道：
“對就是他們，自他們這些人從來了福豐拓荒區後，便假借辦學校、講習所鼓動那些佃戶與公司對抗。我們抓了兩個首犯，他們便鼓動那些窮棒子包圍了公司大院。”
話說道這份上，張廷樞心裏明白了七八分，對孫友鬆說道：
“先把你們抓的人放了，剩下的事我來處理。”
孫友鬆心裏一千一萬個不願意，但張廷樞的話已經說出來了，他又不敢違抗，當即命令李樹森將人帶上來。
不一會，兩個三十幾歲的中年人，在李樹森和數名自衛隊員的押解下被帶著上來。
陳靖亞和張廷樞一看，其中一個男子身穿朝鮮族服裝，黃色上衣，紅色長裙，濃眉大眼，相貌堂堂。再看另一個，嗬！這家夥長得怎麽這麽醜。但隻見此人身材矮小，那鼻子那眼掰開來看與常人無異，可一旦放到臉上就讓人瞅上去怎麽看怎麽別扭。脖子上長一大肉瘤，讓人感覺好似有點駝背。
別看這人長相醜陋，雙目炯炯有神，一開口，聲如洪鍾，說出的話來傍征博引井井有條。
張廷樞對這個中年人產生了興趣，問道：
“你是南方人？”
此人微微點頭回答道：
“福建安平人。”
張廷樞又問：
“你叫什麽？又為什麽到東北鼓動那些暴民鬧事？”
此人鏗鏘有力的回答道：
“我叫蔡平，此來東北是為了讓天下蒼生有田種，有衣穿，有房住。有飯吃。”
這個蔡平可是個人物，福建安平人，早年間投身革命，在廣州黃埔軍校係統的學習過軍事，參加廣州暴動，暴動失敗後與醫官韓友一起前往東北從事地下工作。來到福豐稻田公司後創辦了羅興小學，借教書育人為掩護宣傳革命道理。此後不久，朝鮮籍共產黨員李春滿、金萬利、金治剛、崔英日等，由蘇聯過境也來到福豐稻田公司，幾個人一商量，便通過舉辦鬆東模範學校，以及農業技術講習所、夜校等形式，將公司內上前佃戶團結到了一起，與貪得無厭、暴虐無毒的二東家展開了針鋒相對的鬥爭。
“好一個天下蒼生。”
陳靖亞鼓掌而起，為蔡平一心為天下蒼生謀福祉的態度所叫好。張廷樞也被感染，問道：
“依你之見這個福豐稻穀公司應該如何管理？”
蔡平說道：
“農會是由廣大佃戶選出來了，既能維護廣大佃戶立場上說話，又是與公司管理層直接溝通的橋梁。成立農會便能從根本上化解，公司與佃戶之間的對立局麵。”
張廷樞點點頭說道：
“這農會這事我也聽說過，當年鄧演達鄧公還寫過一篇介紹農會和農民運動的文章，我覺著可行，那就你們就這樣辦吧！”
農會一旦成立，將極大的削弱了孫友鬆這個副總經理的權利，孫友鬆見眼前張廷樞對這些暴民言聽計從，便慌忙走上前小聲說道：
“成立農會的事太大，小的實在做不了主，是不是容小的請示一下總經理和東家。”
張廷樞擺擺手，說道：
“不就是王屏南嗎，我來跟他說，他豈有不同意的道理。”
孫友鬆支支吾吾的說道：
“少將軍應該知道，這個福豐稻穀公司原是吳家的，王南屏旅長隻不過是個幌子。”
張廷樞說道：
“其中的曲直我比你清楚，吳大帥乃是我大伯，既然這塊地是他家的，我這個子侄難道還不能替大伯做主不成？”
孫友鬆本想說出福豐稻田公司的背景後，張廷樞會知難而退，沒想到張廷樞來了個大包大攬，讓孫友鬆真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
經過張廷樞和陳靖亞的從中調節，孫友鬆代表公司方，蔡平、金治剛、裴治雲、金萬利代表農會，與福豐稻穀公司達成協議：
一，地租五五分成保持不變，每年繳納的基數由農會和公司方，按照當年收成的平均數定租。
二，為增加佃農收益，公司成立供銷貿易商社，采購和出售佃農養殖的諸如禽類、牲畜之類的農副產品，並以其收益衝抵公司的運營所需。
三，取消增租，允許佃戶合理砍伐北上的林木，但需繳納一定數額的采伐費。
四，成立農會和農民自衛隊。同時解散公司原有的自衛團。
五，自衛隊由農會和公司派出人員直接領導，各家都有參加自衛隊軍事訓練的義務。
六，自衛隊擔負保衛公司和佃戶財產不受損失之職責，各家各戶不得以任何借口，拒不執行自衛隊的指揮員所發出的命令。
此六條敲定以後，由蔡平、金治剛、裴治雲、韓友向福興、福榮兩屯百姓宣講。
下午，在蔡平和金治剛、裴治雲的動員下，圍困福豐稻田公司二十餘日之久的八九百佃農解圍散去。
第二日清晨，陳靖亞業已收拾妥當，準備與張廷樞一道趕往三江口主持歡送蘇軍戰俘的儀式。可張廷樞突然來了興致，對陳靖亞說道：
“聽說蔡平、金治剛他們不但在這裏辦了學校，組織了農會，還辦了一個軍政學校，我們去看看怎樣？”
陳靖亞心裏暗自一驚，說道：
“你不急要著去三江口嗎？”
張廷樞說道：
“也不差這半天，咱們就去看一眼，在趕往三江口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