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搬兵
第七章 搬兵
不光是李宜春和孫東恒不知道陳靖亞要幹什麽,就連被強拽上車的冷豔秋,也不知道陳靖亞要帶自己去哪裏。
福特車疾馳過喧鬧的市區,駛上顛簸的土路上後,不得不減慢了速度。
“你要帶我去哪裏?”
冷豔秋看著馬路兩邊如海的紅高粱,疑惑的問道。
“去我家!”
陳靖亞兩眼緊盯著顛簸的路麵,生怕這輛老舊的福特轎車,會經受不住崎嶇路麵的考驗而徹底罷工。
“去你家幹嘛?”
“我娘老讓我帶個媳婦回家,我這次回家不帶上你,恐怕就回不來了。”
冷豔秋聽了陳靖亞地理由,鼻子差點氣歪了,厲聲喊道:
“調頭送我回工廠,那麽多同誌被關在日本人的監獄裏危殆旦夕,你卻要讓我陪你回家。還…….”
陳靖亞歪頭看看冷豔秋氣惱的樣子,笑著說道:
“你陪我回家就是要營救被捕的同誌,這也是現在我唯一能想到的最有效的辦法。為了盡快營救出被捕的同誌,隻有委屈你一下了。”
冷豔秋不解,問道:
“什麽意思?”
“難道你忘了我爹是誰了?他是鼎鼎大名的吉林義匪西雙勝。當年在吉林境內有兩股民眾武裝聲勢浩大,一股是活動在寧安、安圖一帶的東雙勝祁永全,這支隊伍後來與義盜紅胡子王德林部合並,此後又被吉林督軍孟恩遠收編。而我爹這一股以千裏興安嶺為依托,占據湯原西北山林,張作霖多次派兵征剿多次,剿而未滅,最終任由我家在林區設卡收稅。我想過了,對付小鬼子光來文的可不行,要以牙還牙,從湯原調集人馬端了小鬼子監獄,救出咱們的同誌。”
聽了陳靖亞地計劃,冷豔秋大吃一驚,問道:
“你們家有多少人馬,能與日本滿鐵警察和關東軍直接進行武裝鬥爭?”
陳靖亞驕傲的說道:
“我爹當年帶著我們全家,及十餘名弟子來到湯原後,並不擾民。而是竭盡護鄉守土之責,屢挫作惡多端的白俄匪軍,撫剿附近的胡匪。在當地民眾中聲望極高,其隊伍也擴展到四五百人,有大刀隊、長槍隊、機槍隊、炮隊、騎兵隊五隊人馬。這方圓兩三百裏的大小胡子,絕不敢在俺們的地盤裏撒野。”
冷豔秋聽說過西雙勝的名號,但在蘇聯多年的她,在思想中階級鬥爭的意識比較濃烈。對於陳家這種集封建地主和胡匪於一身的階層,還是充滿敵視態度。可是此時她已經上路,再加上目前正苦於無法營救被滿鐵日本警察逮捕的同誌,便不再作聲,隨著陳靖亞去了湯原。
從哈爾濱到湯原走公路足有四五百裏之遠,那時節公路也沒有現在這麽發達。再加上李宜春給民生廠哈爾濱分廠配備的老式福特車,太過破舊。這一路上冷豔秋可遭了罪嘍!
兩人曉行夜宿,整整在路上了顛簸了兩天,老舊的福特車才開進了湯原鎮境內。
就當汽車行至一片樹林邊緣時,不堪重負的福特車終於趴了窩。陳靖亞氣惱的下了車,費力的打開沉重的汽車前蓋,看了一陣對冷豔秋說道:
“大小姐下車吧!”
冷豔秋不明就裏,下車後問道:
“怎麽不走了?”
陳靖亞說道:
“水箱開鍋了,咱們先進鎮,然後找人將車子拖回去。”
“還有多遠?”
陳靖亞抬起頭看了看掩映在丘陵裏的村鎮,說道:
“大概還有三四十裏路吧!”
“什麽咱要在這荒山野嶺裏步行三四十裏?”
“怎麽你在反帝大同盟裏沒經接受過山野丘陵露營行軍訓練?”
陳靖亞抬起頭看了看已經西斜的太陽,無奈的伸出手說道:
“來吧大小姐,我扶你走!”
通往村莊的道路崎嶇難行,冷豔秋毫無準備穿了一雙時髦的高跟鞋,行走起來就變得更加艱難了。
冷豔秋在陳靖亞地攙扶下,走了很短地一段路,便坐到路邊地一塊石頭上,扒下鞋子揉起了腳趾。就在陳靖亞無計可施時,從他們身後的叢林裏突然竄出幾名手持武器的山民。
“幹什麽的?要到那裏去?”
陳靖亞一看,心裏差點氣笑了,心道:
“看起來離家太久了,新來的弟兄都不認識自己了。”便大聲問道:
“你們是那一隊的人?快叫你們隊長來見我。”
為首的小頭目見陳靖亞口氣不小,抬手順下肩頭上的步槍,衝著陳靖亞一比劃,結結巴巴的說道:
“小 、小子、還挺橫,我們聶隊長是你想見,就、就見的嗎?”
小頭目一報出名號,陳靖亞就知道他們是長槍隊的人了,當即轉身一指不遠處的汽車,大喝道:
“去個人將聶天成給我叫來,順便牽頭牲口來,將我的汽車拖回去。”
小頭目見陳靖亞不但一口就報出了自己隊長的名號,口氣還非常強硬,心裏也有些摸不著壺底了。轉頭對一名拎著大刀的隊員,說道:
“邱小二,趕、、、快,給、、、給聶大隊長發信號。”
還未等小頭目說完,那名叫邱小二的隊員,已經從腰間抽出一個火銃,放了一個響炮。
這一帶空曠,火銃的聲音能傳到很遠。
一個肩扛俄製水連珠步槍,腰插盒子炮的高個漢子,帶著三四名手持身背步槍,手拿大刀的漢子跑了過來。
“這不是少爺嗎,回來與不打個招呼?快!快!去個人趕快給師傅報信去。”
那個叫聶天成的漢子,還未走進便大喊了起來。
攔住陳靖亞的小頭目,一聽慌忙陪著笑臉,湊上前去說道:
“早就聽說過大少爺地名號,俺們剛加入隊伍,沒見過大少爺。剛才都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大少爺恕罪!”
陳靖亞對小頭目一笑,說了句:
“也怪我一年多沒回家了,好多弟兄都不認識了。”
當即迎著聶天成緊走兩步,一把將聶天成抱住,問道:
“四哥!我爹和我娘都好吧?幾位師哥可好?”
隨陳子鄂從山東逃到東北的弟子有七八個,這期間有染病而亡的,也有與白俄匪軍作戰時犧牲的,最終也就剩下了張永山、王茂盛、齊振東、聶天成四個。平常陳子鄂也將這些人視為己出,讓陳靖亞與他們兄弟相稱。因陳靖亞年齡小於此四人,所以這師兄弟四個,也非常疼愛這個整天纏在他們身邊的五弟。
聶天成隻比陳靖亞大三四歲,山東掖縣人。幼時隨父母要飯要到唐邑時,父母雙雙身亡,尚在繈褓中的他被陳子鄂收留,是陳夫人用小米粥一口口喂大的。因此聶天成、陳靖亞間的關係,也比其他師兄弟更親近一些。
“大家都好!就是你這一走就一年多,也不知道回家看一眼。師傅、師娘、哥幾個都想你了!”
聶天成親密的將陳靖亞抱起來,轉了一圈。放下他後又說道:
“快!快回家!今天師娘一定高興的睡不著了。”
陳靖亞一把拉住聶天成,一指身後的冷豔秋,說道:
“先找兩頭牲口,將這位嬌小姐馱進屯去。”
陳靖亞這一指,聶天成才注意冷豔秋,笑著問道:
“這是弟妹吧!老五好眼力,弄這個這麽俊俏的媳婦。來人快去牽頭牲口來,迎接少爺和少奶奶進屯!”
聶天成沒頭沒腦的一叫弟妹,弄得冷豔秋的臉當即像掛了塊紅布。但看看陳靖亞忙著與弟兄們插諢打趣,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自己也不好過多的和這些渾人理論。隻是默默的在大家歡叫聲中,騎上了邱小二牽來的毛驢,向坐落在在山林邊上大亮子河屯走去。
有哪些腿快的,早已將陳家大少爺衣錦還鄉的消息傳到了屯子裏。當聶天成等隊員簇擁著陳靖亞和冷豔秋進鎮時,這個位於鬆花江北岸的古老村鎮早已是鞭炮齊鳴,笑語歡騰,猶如過年般的熱鬧。
湯原因地處湯旺河平原而得名,清光緒三十年才由黑龍江將軍程德全設立招墾局,出放官荒,招戶開墾。迄今為止業已形成三十三個自然鄉屯,人口三四萬的繁榮小鎮。當然這裏的居民出門夾道歡迎陳靖亞,並不全因為陳家在湯原地界上勢力大威望高,有很多人是為了看那輛由一頭騾子拉著的福特牌轎車的。
那年月,汽車可是個稀罕物件,隻有在哈爾濱、長春、吉林、齊齊哈爾這樣的大城市才能見到。湯原地處偏遠,連駐在依蘭城裏的依蘭鎮守使兼東北軍獨立二十四旅旅長李杜,都沒有一輛這樣的小轎車。
兒子回來了陳子鄂當然高興,但出於身份的原因又不能到大門口迎候,隻能按壓住喜悅的心情在客堂前徘徊等待。等陳靖亞和冷豔秋一前一後走進院後,陳子鄂立即邁虎步走下台階,攬住兒子嗬嗬的說道:
“小兔崽子,這一走就是一年多,也不捎個信回來。讓為父和你娘整天掛念!讓老子好好看看,又長結實了沒有?”
陳靖亞笑著叫了聲“爹!”說道:
“請二老放心兒子在外麵吃得好,睡的香,過得很好。”
“伯父!”緊跟在陳靖亞身後的冷豔秋很有禮貌的與陳子鄂打了招呼。
陳子鄂上下打量了冷豔秋一眼,隻見這個閨女,身穿一身洋氣的獵裝,清秀的眉宇間流露出一股英氣。
“好!好!”
與冷豔秋打過招呼過後,陳子鄂責備的看了陳靖亞一眼,埋怨道:
“帶朋友來也不先跟家裏打個招呼,你看看什麽也沒準備!”
冷豔秋婉轉的一笑說道:
“伯父不用那麽客氣?我們此次來的倉促,也沒給伯父伯母帶什麽稱心的禮物。”
陳靖亞一拉陳子鄂,低聲說道:
“ 我有幾個朋友被滿鐵日本警察抓去了,我這次回家是想挑些精幹弟兄去撫順劫牢救人的。事情緊急、時間緊迫,我不能多待,挑選人手後馬上就走。”
陳子鄂一聽,臉色驟變,拉著陳靖亞到客堂上坐定後,問道:
“你小子不是在奉天講武堂讀書嗎,怎麽又和日本人結了梁子?這日本人在東北駐著好幾萬兵,連張大帥都沒逃出他們的黑手,你小子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冷豔秋聽得出陳子鄂在話裏話外,有責怪陳靖亞地意思。還未等陳靖亞回話,便搶先說道:
“伯父錯怪靖亞了!中國積弱,日本帝國主義列強雖然強大。但隻要我們廣大民眾團結來,擰成一股繩,就一定能戰勝他們,收回應該屬於我們的主權。”
“冷姑娘所言極是!自古到殺父仇,奪妻恨不共戴天。可我想不明白的是,張大帥被日本人炸死在皇姑屯後,主政東三省的張少帥怎麽就不起兵給他爹報仇呢?”
陳靖亞馬上說道:
“爹!不是張總司令不想報仇,皆因為老帥剛剛身亡,東北政局不穩,還不到和日本人開戰的時候。張總司令率領東三省易幟歸複中央,就是想幫助國民政府完成統一大業,集合全國的力量和日本列強決一死戰。此次我們組織的南滿鐵路大罷工,就是少帥暗中默許的一次收回南滿鐵路主權的行動。”
陳子愕說道:
“湯原雖然遠離省城,但這次反日運動的動靜這麽大,我們也能聽到一些消息。我怎麽聽說哈爾濱出動軍警,抓了不少參加遊行示威的民眾?”
陳靖亞歎了口氣說道:
“本來滿鐵的日本商人就要盯不住了,可是張總司令突然改變了主意,導致整個行動功虧一簣。”
“小子啊!你還是太年輕,缺乏經驗。當年老子在山東跟隨本明和尚打洋人,燒教堂,起先也是得到了清政府的默許,可到了後來慈禧那個老娘們突然翻臉,調集大軍和洋鬼子一起圍剿各地分壇。有多少忠勇的弟兄,沒倒在洋人的槍炮之下,卻被清廷的爪牙砍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