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 自殘
蘇莞睫毛一動。
其實老爺子昨天來醫院的時候，也這麽勸說過自己。
老爺子不想她被拖累，鄭重對她說過，若她願意，隨時可以離開，霍家絕對不會怪她半句，反正她和霍家現在也沒有任何關係，若這邊實在治療沒進展，打算將老三送去瑞士那邊的療養院，畢竟那邊環境比國內更好，而且遠離國內，清淨一些，萬一這事流傳出去，也不用麵對外界的流言蜚語，指手畫腳。
老爺子很清楚老三的性子，被人議論是個瘋子，會讓他生不如死。
她頓了一頓，隻輕聲說：“媽，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薛婉宜一怔：“啊？”
“如果爸還在世，患了難以治愈的重病，你會離開他嗎？”她眸中沁出淺淺的淚光。
答案，根本就是不言而喻的。
連秦國泰病危的最後那一段路，媽與秦家脫離了關係，與秦國泰離婚了，都還陪著他走了最後一程，何況是爸爸。
爸是媽一生的摯愛。
別說陪護重病的爸爸，就算是死，媽媽隻怕也在所不惜。
薛婉宜見女兒對自己拋出這個問題，明白了，她的心意很堅決，再沒說什麽，隻是撫了一下她的秀發，眼神充滿憐惜：“隻是這樣……你可能會很辛苦。”
蘇莞堅定地看著媽：“對不起，媽。誰都能放棄他。唯獨我不能。”
母女兩坐了會兒，不早了，蘇莞送薛婉宜離開了醫院，才重新進來。
剛回來，她看見走廊盡頭，護士站在霍北丞的病房門口驚慌朝著另一個同事喊道：“快，快去叫上官醫生來，再去拿鎮定槍和束縛帶，還有病房的備用鑰匙！”
她一驚，馬上意識到他的病又發作了，拔腿便跑了過去，這才從驚慌的護士嘴裏得知剛才霍北丞說是不舒服，讓護工將身上的束縛衣脫下來一會兒，護工照辦了，沒料到脫下來短短的幾分鍾內，霍北丞便發作了，把護工趕了出去，又將自己關在房間裏。護工慌了，趕緊去通知了護士。
這個病情發作的時候，很容易傷到自己，病房裏有水果刀、玻璃……一大堆可以傷害到自己的危險物品。
蘇莞一呆，想也不想便敲起門！
咚咚咚，門被敲得震天響，卻毫無動靜！
蘇莞等不及了，想起隔壁病房可以爬到他的病房，二話不說跑到隔壁間，護士似乎意識到她要做什麽，忙阻攔：“蘇小姐，你不可以一個人進去！霍先生若是病發，會意識不清，很危險，可能會傷害到你——”
蘇莞哪裏還管得了這麽多，兀自弓起腰便順著陽台攀了過去，幸虧這裏是二樓，樓層不高，還算容易。
翻過去，她跳下欄杆，推開那邊的窗戶進去，倒吸口涼氣。
他的病房裏，已是狼藉一片！
他雙眸渙散無神，正站在床沿邊，手裏拿著早上護工給他切水果還沒拿走的水果刀。
尖利的刀鋒泛出雪冷的光澤。
蘇莞後背沁出冷汗，屏住呼吸，一步步朝她走去：“把刀給我。”
霍北丞似乎根本聽不到外界的聲音，隻是慢慢抬起手。
不能讓他拿著危險器械，蘇莞決定賭一把，一咬貝齒，撲了過去，想要奪走他手上可能會傷到自己的刀，卻忘記了自己與一個男人力氣的懸殊，更忽略了他雖然病情發作，反應力卻不弱，宛如一頭警惕的雄獅立刻察覺到，另一隻手在她碰到自己之前，反手便掐住她纖細的脖頸，一把將她從地麵上懸空拎起來。
他冷冽而陌生的眼睛宛如野獸之瞳，布滿赤紅血色，明明俊美的五官卻又陰狠得不下滑，恨不得下一刻便能將她吞吃進肚子裏，捏著她脖子的手指一寸寸收緊。
這一周，他的病情也偶爾發作過，卻沒有這麽厲害，而且每次都穿戴著束縛衣，馬上又打了鎮定劑，所以蘇莞覺得還好，此刻，才真正意識到他發病時，果然是不認識人的，貝齒上下叩擊著，感覺空氣一點點的消失：“霍北丞，是我……放我下來，好不好。”
男人的手指，卻依舊在不斷收緊。仿佛麵前的小女人隻是個冒犯自己領土的小獵物。
她甚至能聽到他指骨嘎吱作響的聲音，同時，也感覺到最後一口空氣與自己徹底隔絕，眼前一陣發黑。
果然，她要死在他手上了嗎？
就在快要窒息的一瞬間，她隻覺得脖子一鬆，從他手裏滑下來，摔坐在地毯上，再一看，隻見他退後幾步，茫然又痛苦地看著她，然後，想也不想，用刀子朝自己的手腕劃去，一抹鮮紅立刻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她驚叫一聲，捂住嘴，頓時明白了他為什麽要突然自殘——
他病情發作不認得自己，卻又隱隱知道不能傷害她，可是根本控製不了，幹脆便傷害了自己！
他想要殺了自己，來阻止不受控的自己傷害她！
反應過來，她撲過去便用力奪過他手裏的刀，甩到了一邊！
與此同時，病房的門被人用鑰匙打開，上官晨風帶著護士與衝進來，看見麵前的一幕，一訝，旋即將霍北丞迅速穿上束縛衣，打了鎮定劑，又為他包紮好了手腕，然後將他扶到床上。
等安置妥了霍北丞，上官晨風才將還在發呆的蘇莞帶出了病房。
這一場病發有驚無險。所幸，除了霍北丞手腕劃傷，沒有其他人受傷。
唯一讓蘇莞慶幸的是，剛送完媽離開才發生，萬一讓媽媽親眼看見霍北丞發作，隻怕得嚇壞了！
晚上，夜色漸沉。
霍北丞病情穩定，注射後，睡得安靜。
蘇莞坐在病床邊，靜靜看著他，目光緩緩下滑，落在他包紮著白色紗布的手腕上。
“你就算意識不清，不認得人了，寧可傷害自己，都不肯傷害我，為什麽卻不讓我留下來照顧你，陪著你？”
蘇莞的眼淚在睫毛一拍一合間，滑下來，又握住他的手，仿佛談天一樣，嗪著笑：“我知道，你怕自己的病連累到我，怕病發的時候傷害到我和小團子，但我真的不怕啊，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軟弱膽小。請你也振作起來，為了我和小團子，讓我陪你一起度過這個難關，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