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旗開得勝

  一年十二個月，高中最珍貴也最難過的那個時期，是六月，是夾雜著熱浪，裹挾著希望又免不了傷感的“黑色”六月。


  六月的那三天，或多或少以不同的形式影響著高中象牙塔的每個同學們，若非要比較個輕重緩急，那受影響最少的，恐怕就是在塔底奮力向上爬的高一同學呢了。沒有手心冒汗的考試鈴聲，也沒有耳提麵命的緊張準備，除了三天並不怎麽放鬆的假期之外，真正留下來影響到他們的，也就是假期回來之後教學樓最下兩層空蕩的腳步回蕩跟老師們晚自習時越發頻繁的督促了。


  校門正對的這棟教學樓，建築很是莊嚴隆重，但在這裏的學生，卻又十分羨慕角落那棟單獨佇立的小樓裏即將踏入高三地獄的那些學長學姐們。為什麽？還不是因為教學樓走廊處每間教室都配備的那扇完全不能被無視的大玻璃，做什麽小動作都無處遁形，簡直不能再刺激了。


  “哎，你這三天都在做什麽啊？去哪瘋了啊？”


  “滾，以為我是你呢，我可是天天在家學習來著。”


  “傻子才信你呢，你能靜下心來學習，你沒把試卷資料都撕掉了？”


  “哎呦嗬，離高考還有兩年了，時間緊迫，試卷什麽的可都是寶藏，求都求不來哪裏能扔掉。”


  安琪嘴裏叼著牛奶從旁邊路過，好巧不巧聽到了這般假的要命的對話，不禁頭皮發麻，又忍不住想要戳穿他們這些人的營造的良好的學習氛圍。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睡覺的陳默，安琪思索再三還是決定不能置身事外，後退幾步雙手在桌子上重重一落，打斷了一眾人的話題討論，同時也把注意力吸引了過來。她一隻手拎著牛奶，一隻手撐著桌子稍稍前傾:“你們高考時間不出門真的是太可惜了，你不知道，就那三天，簡直了，咱學校門口那真的是人山人海的，看教學樓正前麵的噴泉，就沒有停過，說不定現在去看看還有閃閃發光硬幣呢。”學校正中的噴泉，隻要是在這裏呆過的人都知道，那就是一個十分奢侈的擺設，一年統共噴不了幾次，隻要是有水，那肯定就意味著有什麽重要的日子，那一整天不斷，那就絕對是值得拍照留念的。


  這麽一說，最靠邊的陳夏深吸一口氣，很給麵子的表現出震驚的模樣:“我去，你還真的來學校看了？不是說都戒嚴了嗎？”


  “你傻啊，戒嚴是校內戒嚴，隻準考生進入，又不是不允許路過。”安琪一個白眼，這孩子，是不是傻了？

  “高考那天不是下雨了嗎？”


  “下雨怎麽了，就算天下刀子，高考也是得照常進行，在門口等著的家長們，也是旗袍加身熱情不減。”安琪在陳夏空出來的位子勉強坐了下來，下巴抵著手背說的很是起勁。


  劉林琦抓住了她的字眼，很是疑惑的問道:“旗袍加身？”


  “哎呀，這你都不知道，考試穿旗袍，開個叉意味著旗開得勝。”安琪一擺手，對他匱乏的常識儲備表示鄙視:“冒雨穿個開了大叉的旗袍，為了給自家孩子一個好的征兆，家長們也是有夠拚的。等我高考那天，一定不要讓我媽在門口等著，一行人穿旗袍，我還真怕我考完出來就有自己已經穿越的錯覺。”


  “好像真的有這個說法，我記得看新聞她們還有舉向日葵跟粽子的，還有考試之前要親一親試卷，表示穩贏。”何文冉手裏轉著筆回想自己看到的那些畫麵，不禁好笑，看吧，關鍵大事麵前，這種看似迷信的說法總是會在某個方麵展現自己不容被忽視的地位。


  “哪有這種邏輯，要是這樣做可以，那咱就不用拚死拚活刷題背書了，幹脆想破腦袋單看誰方法多好了。”安琪嗤笑一聲，她話音一落，一直趴在桌上安靜睡覺的陳默終於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稀奇啊，一直信仰運氣的安大小姐居然有這般覺悟了。


  “哎呦，你居然還有……額……”劉林琦話說到一半嘴角的微笑突然僵硬，拚命衝著圍堆的幾個人使眼色，著急到不行。


  “居然什麽？你丫想說什麽？”說到一半停下來，安琪可不容忍他這般作為，雖然她也知道劉林琦要說的絕對不會是誇她的，當然，他不說完，怎麽能有理由挨揍呢。


  “……”劉林琦不敢說話，隻是用表情加動作表示自己的著急，身子已經準備轉回去了，又不忍心拋棄旁邊的朋友們，還在拚命的示意什麽。


  “你怎麽了？眼睛抽筋了？”陳夏終於發現了他的異常，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下意識就是拿起筆趴在桌子上進行無實物表演，空閑的那隻手拍著安琪以提醒她。


  隔著偌大的玻璃對上物理老師的死亡凝視時，安琪一下子完全當機，手裏的牛奶差點被扔到地上，一手扶著桌沿迅速蹲在地上，在課桌的掩飾下貼著牆壁向後麵移動。好在陳默似乎早就有察覺悄默默的往裏移了移把自己的位子讓了出來。


  安琪終於坐到位子上，胡亂拿了本書長長舒了口氣，在桌子底下對著陳默豎了個大拇指，果然是她選定的好朋友，仗義又機智。


  憑借著同學們敏捷的應急能力，教室的嘈雜聲逐漸被翻書，寫字的聲音代替，待一切安靜下來，物理老師這才悠悠的走進教室，一雙眼睛探照燈般巡視全場，張嘴就讓每個人心一顫:“以為你們班主任今天不在你們真的就沒人管了？嗯？都什麽時間了還在聊天，嗯？你們看看人家六班，去他們班裏走一圈，有哪個人跟你們一樣？嗯？高考已經結束了，你們就沒有一點危機感嗎？嗯？”


  老師的語氣詞一個比一個重，後麵幾個男生就算咬著唇也沒能控製笑意的傾瀉，安琪也是肩頭聳動，一隻手握拳抵在唇邊，隱約還能看到上麵的淡淡牙印。


  陳默抬頭看了一眼，胳膊肘在桌子上平移拐了一下安琪，壓低聲音提醒她:“別笑了。”要是被抓到有她受的。


  “放心好了，老李一個人教四個班，要是能認出來的人加起來夠兩個班來算他厲害。”安琪有恃無恐，一個周也就兩三節課，又沒有語數英的專屬互動，她堅信物理老師並不會認識在課上默默無聞的自己。


  “老李也是，沒事瞎逛什麽，老萬都沒來，他倒是挺勤快，還學班主任在門口偷窺，是想“上位”嗎？”被他嚇了一跳的安琪抱怨著，筆在紙上遊走，不久就出來幾個可愛的小人物，陳默看著自己被加了色彩的筆記，開始後悔自己的好心了，怎麽就這麽速度給她讓了地方呢。